三人說著話走到了一個面攤，青年拐了進(jìn)去。皇甫楹想了想,也走了進(jìn)去。</br>
“你知道這里什么面最好吃嗎？”</br>
青年看了看她的衣衫,機(jī)器織布,很新,但不是什么名貴的布料,身上也素素凈凈的什么都沒有,心想可能是哪個村里的姑娘頭回進(jìn)城,怕她多花錢回家被責(zé)備，說了一道便宜的面。</br>
皇甫楹果然聽他的，點了兩份。</br>
“大哥，你是捕快嗎？”皇甫楹問。</br>
青年一邊大口吃面，一邊點頭。</br>
“聽說捕快要考試,是怎么樣的考試？咱們普通人家都能去報名嗎？”</br>
“可以,只要有武力會識字，都可以去考試,不過捕快考試很嚴(yán)格，能選上的人很少。”</br>
“那你們捕快家里都有錢嗎？普通人家怎么會識字呢？”</br>
青年吃面的筷子頓了頓：“有的不識字本事高也能進(jìn),大多得識字懂點律法，一般都是鄉(xiāng)紳地主的兒子,你家中也有兄長要考試？”</br>
皇甫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青年以為這便是默認(rèn)了。</br>
“如果連捕快都要家境好的子弟才能考上,那是不是，清寒人家很少有機(jī)會出頭了？”</br>
這話就有點深了，青年意外地看向皇甫楹,皇甫楹不明白他的眼神疑惑回視，等著他的回答，想聽聽普通百姓對這個社會的認(rèn)知。</br>
青年夾起一筷子面卻沒有吃，斟酌了一下說：“大范圍來說是的，普通人家想要供一個讀書人，要集合整個家族的力量，所以，有些書生當(dāng)了官，全家雞犬升天。不過，今天女皇開了一家義學(xué)，聽說里頭的老師都很不錯，這樣的話，窮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讀書考科舉，減少了很多人家的負(fù)擔(dān)。”</br>
執(zhí)書眼睛亮亮地看著皇甫楹，覺得陛下實在好英明。</br>
皇甫楹聽著青年的話若有所思。</br>
青年吃面的速度很快，皇甫楹和執(zhí)書剛吃了一半，他就整個碗都空了，一滴湯汁都沒剩下，吃完，抹了嘴結(jié)賬：“我要上值去了，你們小姑娘在外頭多個心眼，別又被人騙了。”</br>
皇甫楹笑著應(yīng)下：“今天多謝大哥。”</br>
青年擺擺手，利索地走了。</br>
皇甫楹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遠(yuǎn)去，耳邊執(zhí)書小聲說：“這位公子人真好。”</br>
皇甫楹笑看了她一眼，低頭把面吃了。</br>
主仆二人吃了飯飽了肚，回宮的時間還早，便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逛了起來。東城的東西比山下集市多太多了，皇甫楹和執(zhí)書看花了眼，流連忘返。</br>
這一頭皇甫楹把錢遞給執(zhí)書讓她排隊等新鮮出爐的燒餅，轉(zhuǎn)眼另一頭，她驚奇地看著攤主小哥，只見他口中滔滔不絕段子頻出，懸空指揮一個小木人，指哪打哪，仿佛木人成了精。</br>
皇甫楹把小木人四周都看遍了，沒發(fā)現(xiàn)任何牽引的繩子，但是這個巴掌大的木人就是能聽從攤主的指令行事，不僅會各種動作，還會賣萌撒嬌，她在人群里看得驚嘆連連，大開眼界。</br>
民間果然出高人！</br>
楊锏回衙門換了捕快服，挎著刀和同僚們上街巡視，走了半個城，回到東市，又看到了早前看到的姑娘。</br>
這一回，這姑娘獨自一人，看著雜耍攤子目不轉(zhuǎn)睛，眼睛里甚至帶著點佩服崇拜，每到雜耍高|潮處，她就驚嘆著鼓掌。</br>
周圍一圈看熱鬧的，沒有比她更真情實感的了。</br>
楊锏看著有點好笑。</br>
這是哪里來的姑娘，仿佛從沒見過世面的樣子。</br>
幾個兄弟同僚見他一直盯著一個地方看，跟著看了過來，就看到一個打扮普通的妹子。</br>
那時候正好一段表演結(jié)束，攤主拿著鐵皮盒討賞錢，剛才看熱鬧喝彩不斷的人群紛紛擺手散去，皇甫楹低頭在香囊里掏啊掏，因為一路買了太多東西，香囊里幾乎沒錢了，她索性摘下香囊，扯開口子，對著鐵皮盒把銅板叮叮咚咚全倒了進(jìn)去。</br>
攤主連連彎腰道謝，皇甫楹直擺手。幾個銅板而已，這對她來說微不可計，她在宮里看一場戲，還要賞許多銀子下去呢，還不如今天實惠！</br>
但是這普通的打扮，毫無攻擊力的長相，甚至帶著點天真單純的臉，在看多了各色人等的捕快眼里簡直就是一只小綿羊，這小綿羊自己都沒錢了，還傻得把錢都倒給了江湖人。</br>
“這姑娘看著也沒錢，是不是有點傻？”</br>
“鄉(xiāng)下來的吧，估計沒見過世面，回頭腦子清醒了就該后悔了。”</br>
楊锏也在心底搖頭，覺得這姑娘單純得過分了，不知道過日子。</br>
渾然不知自己已被人貼上了“人傻錢不多”的標(biāo)簽，皇甫楹一回頭就看到了楊锏，下意識揚起笑臉打招呼，轉(zhuǎn)眼看到好幾個五大三粗的捕快，頓時尷尬，這才意識到這人應(yīng)該是在當(dāng)值了。</br>
“楊锏你認(rèn)識？”</br>
“要是認(rèn)識你要不去勸勸？一個姑娘家別瞎霍霍錢，她回頭怎么回家去？”有個年長的捕快見了，捅捅楊锏，小聲說。</br>
楊锏頓了頓，提起步子走過去。</br>
“你還沒回家去？你妹妹呢？”</br>
皇甫楹指了指老遠(yuǎn)的燒餅攤子：“她在買燒餅?zāi)兀蟾缒惝?dāng)值啊。”</br>
正好，執(zhí)書捧著熱乎乎的燒餅跑過來，看到楊锏驚喜地打招呼：“又遇見這位公……大哥了！”</br>
她不敢直接稱呼皇甫楹，小步子走到皇甫楹身邊，把燒餅遞過來：“……，燒餅買來啦。”</br>
楊锏覺得這姑娘可真是能敗家，這一天買了多少吃食，把帶出來的錢全都花完了吧？</br>
他問：“你家在哪里，天黑了城門就關(guān)了，趁著天色早趕緊回去吧。”</br>
皇甫楹沒法說，只胡亂說不遠(yuǎn)。</br>
楊锏沒信，從身上掏了掏，他把錢都給弟弟了，義學(xué)里頭什么情況不清楚，他怕楊鉞沒錢會吃虧，就把大部分錢給他帶上了，自己只有十來個銅板，中午還吃了一餐面。</br>
他摸了摸，掏出三個銅板，自己留下兩個：“城門口有驢車，拿著坐車回家去，晚了趕路不安全，別再亂花錢了。”</br>
皇甫楹驚訝地看著他。</br>
楊锏被她直直盯著看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重重把錢塞過來，教訓(xùn)：“快回家去，不然遇上壞人沒人管你！”</br>
皇甫楹摸著仍帶有余溫的銅板，低頭看了半晌。抬起頭，卻見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要走了……她連忙叫住人：“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我來城里還你！”</br>
楊锏頓了頓扭頭：“我姓楊，這么點錢就不用還了。”</br>
“那怎么好意思……”</br>
“別人也幫過我，都是舉手之勞，快回家去吧！”</br>
皇甫楹和執(zhí)書看著他快步回了捕快的隊伍，有年輕人打趣問他是不是認(rèn)識這兩個姑娘，他沒吭聲，獨自走在前頭，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br>
執(zhí)書看著皇帝陛下手里的銅板，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動，那位捕快的確是個好人啊。</br>
皇甫楹和執(zhí)書就這么拎著幾只燒餅揣著兜里最后三個銅板回到了宮里。</br>
燒餅被皇甫楹送去了泰安宮，讓母后大人嘗一嘗味道，三個銅板……皇甫楹把它們一個一個排列在桌上，望著他們發(fā)呆。</br>
如今的確是這個朝代最繁榮昌盛的時候吧，總體而言民風(fēng)淳樸，子民良善，除了底層一部分貧困百姓，大多數(shù)人都安居樂業(yè)。</br>
而根據(jù)原主的記憶，這樣的盛世已經(jīng)持續(xù)百年多了，能將整個國家治理得這么好，和朝廷的制度分不開關(guān)系。雖然皇室人過得越來越憋屈，尤其是近幾十年，百姓地位越來越高，皇室被輿論管轄得越發(fā)嚴(yán)重，幾乎失去了自由，但是不可否認(rèn)，無論朝廷的實力還是百姓的生活，的確不斷在進(jìn)步，也難怪，先帝也好，原主也好，從沒想過奪權(quán)或者參與政治。因為不值得，也不應(yīng)該。不能因為皇甫家的權(quán)力**毀了這份盛世清平。</br>
皇甫楹出宮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幾位內(nèi)閣大臣耳中，只是首輔沒有表態(tài)，女皇又沒有遇到什么意外，按規(guī)矩來講，皇帝凌駕于所有人之上，他們哪怕覺得很不妥也只敢心中嘀咕。</br>
皇甫楹對皇家宗府、內(nèi)閣諸位都十分了解，她小心翼翼地踩著他們的底線，一點一點地把底線往下推。</br>
面對首輔時她態(tài)度強(qiáng)硬似乎隨時就會溜出宮去玩，讓首輔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想要公開勸諫，但是皇甫楹提出這個要求后，很久都沒動靜，直到義學(xué)開學(xué)，表示想出去看看，首輔自然就默認(rèn)了。</br>
第二次也一樣，當(dāng)首輔、宗正以為玩得心飛了的女皇必然很快就想出宮時，皇甫楹再次安穩(wěn)起來，每日認(rèn)認(rèn)真真地上課下課，半點沒有想再出宮的意思。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br>
這時，一直被壓下不提的皇夫人選又被宗正提了起來，宗正類似皇甫家的族長，他提了，內(nèi)閣也跟著再次詢問太后的意見。</br>
皇甫楹這次親自表態(tài)了：“先祖先帝選后都會親眼查看人選，到了朕這里，只看畫冊和你們的描述，朕怎么知道皇夫本人到底如何？”</br>
難道您要開了宮門選皇夫？這樣一來，那些世家、清貴可不一定敢把子弟送進(jìn)宮啊！誰不怕被人指著嘲笑男子選后？</br>
大家能接受您一個女子為帝，可不代表接受了家中弟子媚上折腰……</br>
皇甫楹又說：“不用選后，你們的名單朕已知曉，朕會抽時間出宮親自查看，到時候選中了誰再通知你們。”</br>
這……宗府、內(nèi)閣等人面面相覷，最終只能點頭答應(yīng)，因為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br>
只是皇帝微服，該報備的還是要報備，而且宗正作為長輩，嚴(yán)肅提醒：“陛下不可任性妄為，您要記住，您是天下表率。”</br>
皇甫楹一臉受教地點頭，讓幾個老頭心里舒服許多。等他們走了，皇甫楹收起神色，愉快地回了寢殿。</br>
執(zhí)書越來越看不懂女皇陛下了，為什么感覺陛下人前人后越來越不同了呢？仿佛有兩幅面孔……這樣真的好嗎？陛下不是從小學(xué)習(xí)克己復(fù)禮學(xué)習(xí)慎獨嗎？</br>
皇甫楹卻不在乎身邊人的想法，她同樣在一點一點地推動這些人心里的底線，讓她們在潛移默化中接受她突破限制，接受她的變化。</br>
幾日后，她在宗正夫人的安排下，以夫人娘家遠(yuǎn)方親戚的身份，參加了一場賞花宴。</br>
時下沒什么男女大防，甚至有些權(quán)貴開放起來比現(xiàn)代社會還開放，所以這一場賞花宴男女青年都有參加，其中不乏彼此看對了眼，兩家結(jié)親的。</br>
皇甫楹這次依舊打扮得很樸素，和上回逛街一樣，只是衣衫布料好了很多，勉強(qiáng)彰顯了貴族女子的身份。她這次沒有帶眾人眼熟的執(zhí)書，而是帶了另外一個宮女充作丫頭。</br>
賞花宴在茂王的別院舉辦，今日“賞花宴”賞的花正是別院的一池蓮花，據(jù)說，這是整個京城開得最好的蓮花，一夜之間開了七朵并蒂蓮。</br>
宗正夫人小心翼翼地帶著打扮樸素的女皇進(jìn)了別院，皇甫楹笑著讓她去上座，自己到處走走看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女皇和貼身女官在線發(fā)好人卡……</br>
——大哥是個好人</br>
——公子人真好</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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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50瓶；喵喵很傷心10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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