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實在是個太枯燥又辛苦的事情,即便有皇帝的要求,漸漸的,皇子們都不怎么來了,來了也越來越敷衍。</br>
程珮儀可以不在意他們偷懶,但是很生氣個別人放飛自我后忽視她的再三提醒,糟蹋她辛辛苦苦種下的東西。</br>
這日她依舊帶著弟弟以及一幫跟班去田間查看種下的小麥。</br>
五皇子聰明記性好,見她說來說去都是此前說過的知識點,就慢慢沒了興致,眼睛四處瞟,一邊和三哥說話,一邊拈花惹草。</br>
十多歲的少年是干什么無聊事都能自得其樂的年紀,中二又幼稚,程珮儀帶著小鶴鶴、楚王、四皇子正在看某個抗旱品種的小麥,突然聽到一陣喧嘩,抬頭——</br>
五皇子被一頭牛攆在屁股后面追趕,一邊哇哇哇大叫喊著“三哥救我!”一邊毫無方向地四處亂竄。</br>
程珮儀看著他腳下的小麥,整張臉都黑了。</br>
四皇子小聲說:“五弟被寵慣了,程小姐有什么要賠償?shù)耐睃c可以找三哥。”但是別直接對上老五,吃虧的肯定不是這個小霸王。</br>
程珮儀忍著氣,指揮五皇子趕緊跑出田壟,別再糟蹋她的東西了!</br>
五皇子不知道她的怒氣,聽到她鎮(zhèn)定的聲音,下意識跟著她的指引往前跑,跑得腿軟了才敢停下,回頭查看,那牛果然沒追上來。</br>
大皇子看著一大片狼籍臉色尷尬,三皇子果然開口表示自己愿意賠償。</br>
“現(xiàn)在不是賠償?shù)膯栴},您也知道,這里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種子,就種了這么多,是幾個對照組放在一起做記錄的,如今這片被踩了,我控制的條件徹底被破壞,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沒有對照意義了。”</br>
三皇子臉色慢慢難看起來,對程珮儀的不給面子覺得惱怒難堪。</br>
這便是皇家的人,縱然像你的學生一樣跟著你學習大半年,所有的謙虛平和都是他自愿“降貴紆尊”,一旦你不給他面子,他就覺得自己受到了忤逆。</br>
楚王站出來緩和氣氛:“程姑娘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清楚,這件事的確是小五錯了。程姑娘,我們愿意賠償這次的損失,另外這些小麥有沒有可能補救?只要我們能做的都愿意盡力而為,能挽回一二也好。”</br>
程珮儀看了一眼七歪八倒的麥子,心疼極了。見楚王一臉誠懇的樣子,許久后點點頭:“這些麥子你們不能再碰了,我這里人手有限,既然你們愿意幫忙,那就去頂替幾位老農(nóng)施肥,讓他們空出手來打理這邊。”</br>
上了這么久的課一直都有聽說施肥但從來沒有明確概念的皇子們答應了。</br>
程珮儀此前為他們考慮,沒有當著這些皇子的面讓農(nóng)人施肥,如今恰好,成全了她懲戒這些不珍惜農(nóng)民勞動的皇子們!</br>
需要施肥的是很廣袤的一片菜地,上面種了許多品種的蔬菜,當下普遍常見的品種有,當下很少食用但產(chǎn)量大味道好的品種也有……</br>
皇子們越走近越覺得空氣中有一股異味。</br>
幾人面面相覷,心中不太敢相信,繼續(xù)往前走……</br>
只見一個帶著笠帽的老農(nóng),拿著一個長柄農(nóng)具,從一個桶里舀出黃色的液體,用力一揮,撒在了翠綠綠的蔬菜上。</br>
一股臭味隨風飄散,一直飄到他們的鼻前,直沖腦門——“嘔——”</br>
所有人都緊緊捂住了嘴,堅持不過三秒,彎腰干嘔。</br>
三皇子臉色鐵青,他不敢相信,程珮儀竟然讓他們做這種事!不僅是他,連溫和的大皇子都滿臉不可置信和拒絕。</br>
楚王一樣,白了臉捂著鼻子不敢看施肥的場景。</br>
“所有的蔬菜都是這樣施肥的,施肥得當,長出來的蔬菜才又大又好吃。”</br>
楚王立刻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別說了,臉色越發(fā)蒼白。再說下去,他們恨不得把過去吃的所有菜都吐出來。</br>
程珮儀看著他:“王爺不會出爾反爾,讓我們這婦孺幼兒去施肥吧?”</br>
楚王半張臉捂在袖子里,余光看到老農(nóng)還在一下一下地灑著“肥料”,喉間不斷有嘔意涌上來,張嘴想說什么,剛呼吸了一下就控制不住干嘔了一聲,連忙跟著三皇子他們轉身往遠處走。</br>
一直走到了上風口,一群人這才放下袖子,露出蒼白的面孔。</br>
三皇子指了指身邊的內(nèi)侍:“小李子,你代爺去!”</br>
小李子苦了臉,其他人眼睛一亮。</br>
三皇子得意地看著程珮儀。</br>
程珮儀沒反對:“不管是誰,今天這些活必須要做完,不然拖到明天太陽一曬菜都會死,你們不做老農(nóng)晚上摸黑也得做。”</br>
皇子們毫不猶豫地派出自己的內(nèi)侍,讓他們代替自己去施肥,而他們自己,連第二眼都不想看,快速回去了。</br>
這天皇子們回家,盯著自己的貼身內(nèi)侍讓他們洗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內(nèi)侍身上還有那股惡心的味道,施了一個多時辰肥的內(nèi)侍欲哭無淚。</br>
五皇子回到皇宮就想去告狀,但是路上被三皇子警告不許說出去,不然他們堂堂皇子去施肥?說出去在大臣面前如何抬得起頭?</br>
因為這一切都是五皇子惹出來的麻煩事,他心中再不以為然也不敢不聽親哥的話。</br>
但是這也讓這些皇子徹底厭棄了程珮儀,心胸大點的沒計較,心胸小的,暗自記恨。而且?guī)缀跛腥硕疾辉賮砬f子了。</br>
大皇子人實在一點,雖然不來了,但是事先留了話,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派人去他府上說一聲,他會盡力配合,他做不到的,會幫忙轉達天聽。</br>
三皇子等人親眼看到青菜施肥后,回家看到蔬菜就大吐特吐,老大的人,對著皇帝老爹或撒嬌或義正嚴辭,死活不肯來了。估計以后吃青菜都會有陰影。</br>
翠茵說得好啊:“菜都是這么種上來的,這些貴人嫌惡心,難道能一輩子不吃不成?”</br>
讓程珮儀刮目相看的是四皇子。他愿意學、有天賦,雖然也犯惡心吐了,但是第二天白著臉還是來了。慢慢的,竟然能幫上她的忙了。</br>
楚王也被那人工肥惡心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是他比三皇子等人有勇氣多了,在家看看書做做詩,用風花雪月洗了洗眼睛,好不容易忘掉了那沖擊眼球的污穢畫面,一口氣緩過來就立刻過來了。</br>
進了莊子一路往里走,熟門熟路的楚王這次卻沒找到程珮儀,他叫住了一個丫鬟:“你們家小姐呢?”</br>
“小姐去山上了。”丫鬟看到許久未見的楚王微微驚訝,但轉瞬即逝,全然沒有外面女子見到楚王的嬌羞與激動。</br>
楚王看到了她的驚訝,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被那個什么惡心到了,說出來真有些丟臉。</br>
他順著丫鬟指路的方向,一路往山上走,沒一會兒果然看到了一身布衣的程珮儀,而她身邊,蹲著一個同樣布衣打扮的男子。</br>
楚王慢慢停下腳步,看著并肩蹲在一起,低頭不知在看什么說什么的兩人,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br>
他很確定,自己對程珮儀沒什么旖旎之情,相比于程珮儀作為女人給他的吸引力,他更欣賞她腦中無數(shù)的新奇想法。</br>
那些侄子們看不上、不喜歡種地,他卻知道程珮儀掌握的本事到底有多重要,本以為人工肥的風波勸退了所有人,他今天來必然是脫穎而出的唯一一個,誰知道,有人比他還早。</br>
程珮儀先發(fā)現(xiàn)了楚王。</br>
“王爺,身體好了?”她笑著調(diào)侃。</br>
楚王大大方方的,也不否認:“本以為我恢復的速度最快,還想讓程姑娘刮目相看,如今看來,我比不上四皇侄。”</br>
四皇子站起身,臉上帶了一絲笑影兒:“別聯(lián)想就好了,只當它們是尋常的肥料。”</br>
楚王嘴角抽了抽,只能默默點頭。他換了話題,問:“你們剛在做什么?”</br>
四皇子答:“程姑娘在教我認蟲子。”</br>
認蟲子?</br>
楚王沒怎么懂,走近了一步,看到四皇子手心里某個蠕動的活物:“……”默默后退了一步。</br>
程珮儀解釋:“不同的蟲害可以用不同的方法有效避免,每個蟲子都有自己的習性,我們只要了解了它們的喜惡,就能高效殺蟲。”</br>
道理我懂,但是一定要這么研究嘛?好不容易心態(tài)穩(wěn)了的楚王,又有點寒毛直豎。</br>
四皇子有些無奈,楚王叔看著淡定從容,原來怕的東西還不少。</br>
回去的路上,程珮儀看著又無意中顯露一絲親昵的楚王和四皇子,問:“王爺和四皇子的關系很好?”</br>
楚王和四皇子齊齊看過來。</br>
程珮儀淺笑:“看來我說對了。”</br>
四皇子抿了抿唇,難得解釋:“從前上學時,王叔很照顧我。”</br>
楚王不在意地笑笑:“你是皇兄的兒子,是我的侄子,我照顧你是理所應當?shù)氖隆!?lt;/br>
四皇子沒有說話,顯然他一直記著恩情,并不是真的覺得理所應當了。</br>
程珮儀知道四皇子的出身,親母身份低微,養(yǎng)母雖然地位高但是顯然對他不用心,否則也不至于他年紀比楚王大一點,卻至今沒有差事。</br>
既然說楚王照顧他,那必然是從前一起讀書上課時,楚王關照了這個不受寵的皇侄。</br>
從山莊出來,四皇子和楚王一起回去。</br>
楚王問他:“真的喜歡農(nóng)事嗎?連大皇子都不敢來了,你倒是第二天就跑來了。”</br>
四皇子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沒別的事做,能學一點東西也好,而且程小姐是真的有本事。”</br>
楚王想到他的處境,不再說話了,點點頭:“農(nóng)業(yè)是國本,你學著沒壞處,要是學有所成立了功,皇兄也會知道你的好。”</br>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沒說話。他另起了話頭:“皇叔,我有些擔心程小姐,她得罪了這么多皇子,萬一有人對父皇說了些什么……”</br>
楚王:“她只要能產(chǎn)出就不會有事,甚至有一天你那些好兄弟們還會千方百計拉攏她。不過——”他想了想,“指不定還真會有不長眼的人……這也簡單,我哪日和皇兄說一聲,有皇兄庇護,誰都奈何不了她。”</br>
四皇子:“多謝皇叔。”</br>
楚王笑:“你謝我做什么?她本人恐怕都不會知道,你倒是幫她謝我了?”</br>
這話另有調(diào)侃,四皇子臉一紅,嚴肅了神情:“皇叔,你知道我的本意是什么。我是把程姑娘當先生尊敬的。”</br>
楚王見狀收了笑,不調(diào)侃這個悶葫蘆薄臉皮的四侄兒了。</br>
程珮儀并不知道四皇子背后還為她擔心,替她請了楚王幫忙。她敢戲弄這些貴人自然是把握了這些人的心理,知道他們不敢得罪自己,也知道他們巴不得有了借口從此不用來莊子。于是當皇帝突然召見她的時候,她不明白是什么緣故,微微驚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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