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可能是別人一天甚至幾天的談資,但對于遲枝來講只不過是生活中一個再簡短不令人過的插曲。
因為無論是陸封遲還是沈喬,離她的生活都太遙遠了。
當(dāng)吃瓜群眾也需要資本,否則很難有時間和精力擁有看熱鬧的心態(tài)。
就比如現(xiàn)在的遲枝。
她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兩樣?xùn)|西:一個是林景延,一個是筆名被人冒充這件事。
而且很明顯,現(xiàn)在被人冒充的優(yōu)先級,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她的林神。
片刻的失落后,遲枝很快又回到了令人頭痛的現(xiàn)實里。
女孩兒長長的嘆了口氣,加快腳步跟上了前面的同事……
——
而另一邊。
寬敞明亮的頂層辦公室里,一整面的落地窗透過夕陽的余暉。不知是不是終于放晴的緣故,今天杭市的晚霞似乎格外漂亮。
淡藍的背景色,透著云層里淡淡的粉。
這間位于園區(qū)最高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雖然空置了許久,但每天都有專人打掃。而這一切都在今天有了意義。
格外寬敞的平層空間內(nèi)安靜異常。這讓那女生高跟鞋踩大理石地面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這就是上次鄭叔叔送你的那幅畫?”
沈喬站在一面墻旁邊,仔細(xì)盯著透明玻璃內(nèi)那張已經(jīng)被精密防盜裝置封存起來的一幅油畫。
她雖然學(xué)習(xí)不怎么樣,但最基本鑒賞還是懂一些的。
法國印象派大師Oscar-Claude Monet最富盛名的Haystack系列。
同一系列共有二十五幅。除卻蘇黎世博物館、法國奧賽博物館,蘇格蘭國家博物館以及美國等幾家國家藝術(shù)學(xué)院的收藏之外,僅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幅在私人收藏家手里。
其中一幅就曾在2019年以1.1億美元的價格,在紐約蘇富比拍賣行拍出。
“沒看出來,這老頭還挺大手筆。不過你就放在這兒?不是招人恨么。”
沈喬轉(zhuǎn)過身來,看向在自己身后站著的那個男人。
不得不承認(rèn),雖然是很熟悉的關(guān)系。但每次隔一段時間再見這個男人的話,還是會被小小的驚艷一下。
哪怕她在娛樂圈久了,也見多了所謂的“神顏”,卻還是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長相,會更給她一種直觀而明顯的沖擊力。
確實是造物主的偏愛。
男人身姿峻拔,高定款西裝包裹下的肩膀讓人覺得充實且安全。
這張臉的眉骨長得極好,黑色眸子隱藏在金絲邊框的眼鏡下,眸色漆深,眼尾微微上挑。再加上鼻梁又高又挺,不用加以任何輔助就有渾然天成的深刻感。
好像他站在那里,就會給人一種淡淡的壓迫力。
“說吧,什么事。”
陸封遲看了一眼那幅畫,然后問。
“怎么啦,我還不能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啊。”沈喬輕輕跺了一下腳,跑到男人旁邊拽著他的西裝袖口晃了晃,略微撒嬌的語氣。
自己這一套幾乎適用于任何人,可惜陸封遲不解風(fēng)情。
“沒大沒小。”
男人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回到老板椅前重新坐了下來。
“好吧,其實就是……”
沈喬烏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了一圈,小狐貍似的。那張嬌媚的臉上本來還有些假慍,可下一秒就立馬換成了笑嘻嘻的樣子。
“就是微信我給你發(fā)的那個代言,人家真的很想要嘛。”
沈喬又使出了她的超級無敵撒嬌大法,小碎步跑到陸封遲身邊,換上狗狗眼,看起來特別無辜可愛。
“我會跟秘書說的。”
陸封遲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看樣子有些乏累,疲于應(yīng)付。
男人的手生得也很好看,骨節(jié)修長分明,膚色很白,自帶一種淡淡的冷感。讓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也顯得賞心悅目。
待陸封遲重新戴上眼睛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沈喬還在旁邊沒有走。
“還有事?”
他皺了皺眉。
沈喬是世交家的姑娘。從小就喜歡各種黏著人。沈家夫婦兩個兒子,直到晚年才有了這么一個寶貝女兒,自然是寵得不得了。
無論是她想要什么都會盡量滿足。
或許也正是這個原因,才養(yǎng)成了沈喬略微有些嬌蠻任性的性格。
“嘿嘿,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陸哥你的眼睛。確實還有一件非常非常私人的小事……”
沈喬嘿嘿咧開嘴一笑,纖細(xì)的手指捏成只有一點點的樣子。
“就是,你能不能幫我勸勸爺爺,讓他把我的那個婚約取消啊。”
她撒嬌道。
“這件事我?guī)筒涣四恪!?br/>
聽完沈喬的話,男人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這樣說了一句。隨即低頭看起了文件。
“怎么會呢?”
沈喬語氣有些急了,“他這個人年紀(jì)大了之后就是個老糊涂。我說他不聽,但是他聽你的啊。只要你跟他說一句他肯定會考慮的,陸哥陸哥求你了嘛~”
“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嫁給一個臭保安嗎?嗚嗚嗚。”
她試圖再一次使用撒嬌大法。
可惜面對陸封遲,她膽子沒那么大,眼看著對方包裹在矜貴西裝下的緊實胳膊就在眼前,也不太敢上去抱。
畢竟她見識過陸封遲那種厭惡的表情,而且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然而這一次,對方卻依舊不為所動,甚至直接下了逐客令。
“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然低頭看起了文件。修長白凈的指節(jié)中,Visconti高定款的鋼筆在顯得格外矚目。
沈喬很明顯有些氣餒,眉眼耷拉下來,嘟了嘟嘴。
“那好吧……”
她極不情愿地起身,朝門口走去。幾乎是三步一回頭,可惜男人至始至終都沒有再抬起頭看過她一眼,這讓沈喬心里面又憋屈又氣餒。
她害怕陸封遲,所以又不敢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
出來后,大門關(guān)上。
沈喬那張白凈漂亮的臉蛋立即由悲傷直接變成了懊惱,粉嫩的唇角不滿地撅了起來。
她氣哼哼地踩著高跟鞋往前走,鞋跟踩著地面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與此同時,剛剛一直候在門外的男人也隨之一言不發(fā)地跟上。
而這時,沈喬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突然停下腳步。
她扭頭仰起腦袋,挺起胸脯,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那個男人,“以后不許你再看我!再被我發(fā)現(xiàn)一次,我就把你眼珠挖出來!”
對方比她至少高了一個頭,以至于場面看上去很滑稽。
她好像也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以至于說完便怒氣沖沖地踩著高跟鞋走了。
沈喬當(dāng)然不敢這么做,她永遠只是言語上的巨人。
那個被她訓(xùn)斥的男人卻仍然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波動。深黑的目光仍落在女孩后背上,仿佛沈喬剛剛的那句話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半晌后,又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夕陽的余暉透過旁邊走廊里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在那人的臉上落下一道細(xì)長的光影。
恰好映亮了男人眼瞼下的一道疤痕。
——
都說火鍋是拉進人和人距離的最好媒介。
包間里面香味繚繞,鍋底的湯底也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著泡。但對于遲枝這個一直以來的吃貨而言,此時卻是如坐針氈,時不時低頭看一下手機。
好不容易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出來了一趟。
正要回去的時候,便聽到和她一起出來的安欣問:“你今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你從中午開始就心不在焉的樣子,怎么?失戀了啊。”
遲枝抿唇,搖了搖頭。
她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跟安欣說了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以及自己現(xiàn)在的尷尬處境。
“怪不得你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就是因為這件事?”
遲枝點了點頭。
安欣皺了皺眉,略微思考了一下,而后問:“那個騙子發(fā)的圖片有PS過的痕跡么?”
“沒有。”
遲枝如實答。事情剛發(fā)生的時候她就把截圖給了一個專業(yè)的朋友。如果是PS過的圖片那事情也會變得簡單很多。
可惜無論是她自己看,還是找人鑒定,結(jié)論都是沒有任何加工痕跡。
“那確實有一點難搞。”
安欣皺了皺眉。
“不過我覺得,既然她是盜用了你的身份和作品,而且涉及的金額不小,你是完全可以報警立案的。讓警察借入,這樣也能和相關(guān)平臺聯(lián)系找到那個人,然后追究責(zé)任吧?”
“而且,最好能和那個受害者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
安欣給她出主意。
遲枝低頭想了想,覺得安欣說得好像有道理。
自己手上的線索實在是太有限了,就只有那個妍妍的貓所放出來的幾張截圖,想要把背后那個騙子揪出來的話,閉門造車的方式顯然不可取。
兩個人回到包間后,她在認(rèn)真考慮要不要報警。
現(xiàn)在事情確實已經(jīng)發(fā)展到足以去報警,但是遲枝也有自己的顧慮。她不確定這件事是不是一定要依靠這種方式解決,會不會被人認(rèn)為是小題大做。
很痛苦。
但不管怎么說,還是應(yīng)該先聯(lián)系到另一位被害者再說。
遲枝回到論壇,看了一下后面的跟帖留言,還是和之前一樣大同小異。無非就是不相信她說的,不過也有一少部分人對這件事持懷疑和中立的態(tài)度。
她沒有時間一條條看下來,只能先發(fā)。
“樓主您好,我是丁哩哩。因為論壇只能夠公屏留言,所以如果您還在關(guān)注這個帖子,能看到我這條留言的話。希望您能夠在微博聯(lián)系我一下。@叮叮叮丁哩哩。”
確認(rèn)發(fā)送后,遲枝松了一口氣。
而這個時候,聚會也總算接近了尾聲。因為遲枝心里面一直裝著事,所以別這場所謂的聯(lián)誼會也基本沒有參與。
說來慚愧。
遲枝一直都不太習(xí)慣喝酒,大學(xué)時經(jīng)歷得喝酒場合也不多,以至于進了職場之后,在酒桌文化這方面還是一張白紙。
她本來也和安欣一樣點了一杯蜂蜜啤酒,本以為會好喝一點,結(jié)果還是苦兮兮的。
以至于最后還是換了椰子汁。
——
從酒店出來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
雖然已是秋末,可夜晚卻還是無比悶熱的感覺。整個商圈都處于一種寂靜中,行人少了很多,只有各色的燈影依然亮著,強撐著繁華的門面。
熱氣裹挾著潮氣混雜在空氣中,仿佛很快又會下一場極端的暴雨。
遲枝打了輛車回家。
在車上,心里仍惦記著那件事,時不時低下頭看一眼微博私信。只可惜希望一次次落空。私信是有,但唯獨沒有一條是來自妍妍的貓。
遲枝能感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沉下去。
她坐在車?yán)铮粗嚧巴獠粩嗪笸说囊粭潡澊髲B和忽明忽暗的各色光景,心里亂得出奇。
她低頭再次打開手機,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卻不知道該點哪里。微信打開了一遍,企鵝也掃視了一遍,打開短視頻卻又完全看不進去。
遲枝打開微博,私信還是沒有新的信息進來。手指卻在退出時不小心點到了熱門頁面。
熱搜上,#陸封遲沈喬#的話題正高高掛在第一位。
置頂正是今天傍晚時,陸封遲和沈喬一起在園區(qū)里被人拍到的短視頻。
【沈喬資源那么好的原因終于找到了。(拿捏)】
【救命,今天也是想魂穿沈喬的一天。演技爛算什么?唱歌跑調(diào)算什么?耍大牌算什么?我男朋友又帥又有錢,都有陸封遲了誰還需要努力啊嗚嗚嗚。】
【這算是官宣嗎?啊?不是吧……感覺不像是戀人啊。我以為陸封遲會找那種大家閨秀。】
【希望我磕的CP以后也可以這樣公布。(吃瓜)發(fā)微博多無聊啊,要搞就搞大的。】
【沒看出來愛意,看出來了色意。啊啊啊啊啊為什么會有穿西裝這么帥的男人(流淚)我又云失戀了。】
……
遲枝看著評論,心里面卻不自覺地聯(lián)想到了林神。
只是,兩人的對話仍停留在遲枝的打招呼上。對方除了通過好友請求之后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還有機會再見面么?
女孩輕輕呼出一口氣。
放下手機,不自覺看向窗外。
遲枝租得房子離公司不算近,地鐵要坐四五站地。哪怕恒盛給的工資已經(jīng)算是同屆畢業(yè)生里面最高的那一批,可是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租套一室一廳,也要浪費掉大半的工資。
下了車,一身疲累。
不知道是因為筆名被人冒充還是因為喝了點酒,遲枝總有些提不起精神,頭暈暈的。
她回到家把手機扔在床上,而后躺在上面發(fā)了好久的呆,過了好久才重新爬起來去洗澡。
浴室里霧氣繚繞。
當(dāng)門再一次被推開時,花果味的芳香混合著水汽從里面一股腦鉆了出來。洗發(fā)水自帶著莓子和奶油味,帶著微微甜的琥珀香還留在淌著水的發(fā)梢。
遲枝用干毛巾擦了擦,然后回到桌子前,慢吞吞地插好吹風(fēng)機。
她在想,如果妍妍的貓一直不聯(lián)系她該怎么辦?
報警嗎?還是再想一想其他的辦法。
女孩兒精致的眉眼不自覺耷拉著,而這時,旁邊一直放在枕頭上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一下。
因為一直在等妍妍的貓的消息,所以她很罕見的關(guān)了靜音模式。
她眼睛亮了一下,隨即放下吹風(fēng)機將手機拿了過來。然而打開鎖屏后,映入眼簾的不是微博的新私信推送,而是一條來自企鵝的好友消息,熟悉的頭像矚目。
是林神!
遲枝嚇得差點當(dāng)場把手機扔出去,仿佛自己手里的不是手機,而是一塊燙手山芋。
一直沉寂的,灰白色的心臟仿佛被這條信息炸得一下子復(fù)蘇起來,不僅變成了粉紅色,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按都按捺不住。
糟糕又喪氣的感覺一掃而空,遲枝突然變得緊張又激動。
她紅著臉,好半天才強迫自己從興奮中冷靜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聊天對話框。
“抱歉,白天一直在忙。”
“不著急,可以先放在你那里。”
遲枝眼睛盯著那兩句話,緊張得咬了半天手指,才思前想后地回了一個“探頭”的表情包,回了一句:
“好的!沒關(guān)系!學(xué)長你的傘好好看哦,而且很牢固!好像外國電影里面那種傘!”
不知道為什么,一聽到先不用還傘,遲枝心里面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甚至比剛剛還要開心一些。
現(xiàn)在不用還,但以后肯定要還。
一來二去,有了這把傘所謂的媒介,豈不是能和林神更久的保持那么一點點,一點點關(guān)系?
不自覺地,女孩兒白凈的耳尖上蔓延了一層淡淡的粉。
誰知,對方很快回過來一句。
“哈哈,是嗎?那把傘不是我的,是BOSS的。”
遲枝愣住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