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知道，可以視若無睹。</br> 但如今她知曉了，雖然老爺子是以回憶往事的方式說出來的，并無所圖，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br> 她不可能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直接一筆帶過。</br> 當年要不是老爺子出手相救，外婆會凍死在大街上，而母親也會死在襁褓之中。</br> 這可是救命之恩啊，重于泰山，外婆與母親都沒能報答，她作為她們的后人，能袖手旁觀么？</br> 不能！</br> 眼下便是她報恩的最好時機。</br> 可……</br> 她拿不動手術刀啊！！</br> 老爺子似乎看穿了她挫敗又沮喪的心情，一邊捋著胡子，一邊笑道：“江丫頭不必往心里去，我只是想到你外婆，有感而發罷了，到了我這個歲數啊，過往的恩也好，怨也罷，都隨風而逝了，多活一天都是遭罪，我現在就想去地下見我老伴。”m.</br> 江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舒緩的笑容，“觀您面相，是長壽之相，定能活百歲，現在您應該放寬心態，每天保持好的狀態，遲早會戰勝病魔的。”</br> 老爺子哈哈大笑，“他們變著法來安慰我勸我，我都聽膩了，偶爾聽聽你的面相之說，還挺新鮮的，好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這世上連個給我開顱的人都找不到，談何活百年？”</br> 江酒陷入了沉默之中。</br> 秦夫人見氣氛不太對勁，連忙笑道：“看來真驗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酒酒的外婆與母親跟秦家有那么深的淵源，也注定了你要嫁給我家小子，我知道你想報這份恩情，那就嫁進秦家，承歡膝下，好好在你爺爺面前盡孝道。”</br> 老爺子一拍大腿，“此話深得我心，小丫頭，你就早點跟衍小子領證，讓我在有生之年喝一杯孫媳婦茶，等以后去了地下，我也能對你外婆有個交代。”</br> 江酒的鼻子一酸，眼眶里有水霧在擴散。</br> 她相信老爺子，因為他沒必要蒙騙她，而且這些事只要她查一查，定能有結果。</br> 當年老爺子應該與她外婆有著一份友情吧。</br> 不然也不會念了大半輩子。</br> 就沖這份情意，她也不能視若無睹了。</br> 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江酒眸中閃過一抹炙熱的光芒。</br> 或許她能試試。</br> 嘗試著為這份大于天的救命之恩博一回賭一把。</br> 她豁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老爺子鞠了一躬，笑道：“秦爺爺，我剛想起來有點急事要處理，中午怕是不能在家里用餐了，要不我晚上再來陪您？”</br> 秦衍跟著站起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br> 江酒從秦衍口袋里摳出車鑰匙，挑眉道：“你的座駕借我用一下，然后你在家好好替我陪陪爺爺，我下午再過來，不許問我去哪兒，也不許問我去干什么，等晚上回來我再跟你細說。”</br> 話落，她急步朝門口走去。</br> 秦衍想追，可被老爺子給攔住了，“那丫頭剛才說‘家里’，證明沒將自己當外人，小子，老頭兒能幫你的就這么多了，后面得看你自己。”</br> 秦衍頓住腳步，蹲身在老爺子跟前，笑道：“這次還真得謝謝爺爺，要不是您說出幾十年前的舊事，酒酒也不會徹底放下隔閡接受我，接受秦家。”</br> 說完，他又轉頭望向秦夫人，訥訥地問：“媽咪，她剛才命令我的語氣，像不像妻子在命令丈夫。”</br> “真是個傻小子。”秦夫人笑罵道，“就等著做準新郎吧，這回兒沒跑了。”</br> “……”</br> …</br> 江酒出了客廳后，徑直朝停車場走去。</br> 上了車，她一邊發動油門，一邊給黎晚打電話。</br> “晚晚，你在海城是不是有個實驗室？能帶我去看看么，我想上手術臺試試。”</br> 黎晚有些詫異，反應過來后十分驚喜，連忙道：“好，在避風路38號，我去給你買幾只活物，你先在動物身上下刀。”</br> “嗯，別走漏了消息。”</br> “知道了，酒酒，你真的太棒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br> “是么，借你吉言。”</br> …</br> 一個小時后，江酒抵達了避風路38號。</br> 這是個不起眼的小門面，外面掛著藥店的牌子，黎晚正靠在門框邊上等她。</br> 江酒停好車后，解開安全帶從駕駛位鉆了出來。</br> 黎晚剛準備開口，江酒率先道：“進去再說。”</br> “行。”</br> 走進門店，里面別有洞天。</br> “你這是打通了幾個門面，規模竟然如此之大。”</br> 黎晚聳了聳肩，“這一排都是黎家的產業，從頭打到了尾。”</br> “……”</br> 行吧，不愧是世家千金，手筆就是大。</br> 黎晚拉著她走進最里面一間房。</br> 入目處，一排排機械設備陳列，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br> 江酒的視線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中央位置的手術臺上。</br> 只一眼，她就感覺頭暈目眩。</br> 那鮮血淋漓的一幕又在腦海里放映，像是幻燈片一般，不斷重復交織。</br> 她的雙腿開始打顫，渾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尾。</br> 黎晚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猶豫了片刻后，還是推著她朝手術臺走去。</br> “酒酒，上去試一試，只有嘗試了，才能知道行不行，如果行，那秦老爺子是幸運的，如果不行，那也怪不了你。”</br> 江酒機械般的任由她推著往前走，腦海里一片空白，漸漸地，迷霧散去，她的眼前閃現出了這樣一個畫面。</br> 大雪紛飛的街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人正步履蹣跚地走到街道上，留下了一排排深深淺淺的腳印。</br> 她的懷里，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明明她已經凍得渾身僵硬，卻仍舊死死箍著懷里的幼女，不讓她有任何掉落的可能。</br> 那是……</br> 江酒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br> 那是她幻想出來的畫面，可她知道，這是外婆與母親所親身經歷過的。</br> 她能想象出來外婆抱著母親倒在秦家別墅外的場景，也能想象出秦老先生一念之仁救下她們母女的場景。</br> 秦家對她們母女的恩情，真真是大于天。</br> 外婆，母親，我會盡自己最大所能留住秦老先生的命，還請二老保佑我，佑我能克服心魔，順利拿起手術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