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起,雨,越下越大。</br> 水霧撲打在她眼簾上,模糊了視線。</br> 時宛撐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遠處的那抹修長身影一步步朝她逼近。</br> 十米,五米,三米......</br> 被雨水跟淚水朦朧的雙眸中,倒映著的全是那道刻入了骨髓的影子。</br> “林,林......”</br> 她的話全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怔怔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不曾有片刻的駐足。</br> 他,就這么從她身邊走過去了,猶如這世上最陌生的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br> 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br> 可,那是刻入了她血脈靈魂里的愛人啊,只要靠近他,她渾身的血液都會沸騰。</br> 還有那熟悉的氣息,幾乎滲透進了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她能在人潮人海里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又豈會認錯?</br> 林傾,林傾,你就那么恨我么?</br> 恨到再重逢時,只將我當做旅程里遇到的陌生過客,連一個正眼都不肯給我?</br> 這世上的刑法有千萬種,獨獨你的漠視與冷淡能讓我體會到什么叫做焚心化骨般的痛。</br> 原以為再見面時,你會憤怒,會痛苦,會暴虐,會狠狠甩我幾耳光,將曾經所受的苦楚全部都發泄在我身上。</br> 而我也做好了承受你一切喜怒哀樂的準備。</br> 可,殘酷的現實告訴我,原來我竟然那么渺小,小到在你生命里激不起任何的波瀾。</br> 你可知,比起折磨我,這種漠視才是真正的誅心。</br> 我在你的世界里,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么???</br> 以至于再見面時,你直接把我當做了空氣,當做了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br> 身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時宛猛地從怔愣中清醒過來。</br> 她緩緩轉身,隔著朦朧的雨幕,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撐著雨傘踏上臺階,一步步遠去。</br> 從始至終,他都不曾回頭,也不曾駐足。</br> 好似這經年而過的重逢,不過是在人海里與陌生人之間最尋常的一次擦肩而過。</br> 時宛輕輕地笑了,笑著笑著,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眼角滾滾而落。</br> 雨傘從她掌心滑落,被風卷入了叢林之中。</br> 她微微仰起頭,任由成串的雨滴砸在自己臉上,不疼,但,涼意滲透了骨髓,似冰封三尺的刃,在血肉里留下了一道道不可磨滅的傷。</br> 錯了,她終究是錯了。</br> 酒酒說得對,她的執著,只會給他如今的生活造成困擾,她的存在,只會影響到他跟他妻子的感情。</br> 七年前,她間接害得林家家破人亡,逼得他狼狽出逃。</br> 如今他好不容易從那場背叛與絕望里掙脫出來,她有什么資格再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br> 她,沒那資格啊!!!</br> …</br> 盛景公寓。</br> 江酒打開房門,見時宛臉色蒼白,心死如灰,好像被人掏空了所有意識,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站在門口,嚇了一大跳。</br> “宛宛,你這是怎么了?”</br> 時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用著沙啞破碎的聲音吐出了,五個字,“酒酒,我想死。”</br> 話落,她腳下一個踉蹌,直直朝江酒懷里倒去。</br> “臥槽。”</br> 江酒驚呼了一聲,連忙扶住了她,這才發現她渾身濕透,還發著高燒。</br> “江隨意,趕緊去浴室放水,然后準備退燒的注射液。”</br> 江小爺從書房閃身出來,看到客廳里的情況后,也嚇了一大跳,連忙鉆進了浴室。</br> 江酒給時宛泡了澡,又給她掛上了吊瓶。</br> 沒一會兒,時宛就悠悠轉醒了。</br> 江酒坐在床上,冷眼看著她,譏笑道:“說吧,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難事,居然讓你說出了‘我想死’三個字。”</br> 時宛抿了抿唇,微微別過了臉,錯開了她幽冷的目光,啞聲道:“之前燒糊涂了,說的話做不得數,抱歉,讓你生氣了。”</br> 江酒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輕嘆道:“宛宛,曾經那么艱難的時刻你都挺過來了,我認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打垮你,愛也好,恨也罷,終究是過去式了,你在這兒悲春傷秋,使勁兒折騰自己,有意思么?”</br> 時宛吸了吸鼻子,逼退了眼眶里的酸澀,語調平緩道:“我今天去靈山公墓看望林伯父,離開的時候在陵園門口碰到了林傾。”</br> 江酒一怔。</br> 難怪這女人像是丟了魂似的,原來跟林傾見面了。</br> 也對,這世上恐怕就一個林傾能讓她如此失控。</br> “然后呢?他對你說出了‘我恨你’,而你也對他說出了‘對不起’?”</br> 時宛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br> “我們沒有過任何對話,哪怕一個字也沒有,他從遠處走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什么話也沒說,就那么擦肩而過了,猶如……最熟悉的陌生人。”</br> 江酒的心一緊,下意識伸手握住了她垂在床沿邊上的手掌,“宛宛,你……”</br> 時宛偏頭對上了她的視線,朝她搖了搖頭,勉強一笑道:“酒酒,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吧,我能受得住,長痛不如短痛,</br> 看著他如今完全將我當成了陌生人,說實話,我挺欣慰的,哪怕我這一生注定要困守在這無望里,也期盼他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余生所求不多,惟愿他歲月靜好。”</br> 江酒握緊了她的手掌,秀眉微微一挑,轉移話題打趣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發展事業吧,那些狗男人,不要也罷,人生巔峰還得自己去闖,男人能給你的,也就一些物質上的滿足,何苦將自己困住一輩子圍著灶臺轉,碌碌無為?”</br> 時宛輕輕一笑,“好呀,我正有此意,要不……”</br> 她的話還未說完,臥室的門被推開,小丫頭從外面探進一個腦袋,咧嘴道:“兩位媽咪,打擾一下呀,外面有個老頭找酒酒。”</br> 老頭?</br> 江酒挑了挑眉。</br> 她大概猜到是誰了。</br> 時宛瞇眼看著她,蹙眉問:“你那渣爹?他過來做什么?”</br> 江酒笑著搖頭,“不是江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陸氏董事局派來的股東代表,想請我出面解決陸氏的麻煩。”</br> “呵。”時宛冷冷一笑,“他們居然還有臉來?你給我把點滴拔了,我去會一會他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