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傳來陸夜白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頭望去。</br> “你說什么?什么叫江城不行了?”</br> 陸夜白手里拿著她的手機,頷首道:“剛才江家的管家給你打電話,說江城病重,撐不住了,問你要不要回去一趟。”</br> 江酒的雙腿一軟。</br> 這個消息來得有點突然。</br> 經歷了那么多事兒,雖然她已經斷了跟江家的關系,更是與江城劃清了界限,但養育之恩不是說斷就能斷的。</br> “他,要死了?消息可靠么?”</br> 陸夜白見她搖搖欲墜,連忙伸手扶住了她。</br> 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緊繃的俏臉,悠悠道:“自從發生那件事后,他的身體就每況日下,這段時間都是在用藥物吊著命,如今已經油盡燈枯了,死,是必然的。”</br> 江酒緩緩閉上了眼睛。</br> 她沒有哭,只不過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br> “陪我去一趟江家吧,父女一場,哪怕不原諒他,也得去見他最后一面,他們可以冷血無情,</br> 但我不能忘恩負義,他養了我,這是不可否認的,就憑這一點,我也應該去一趟。”</br> 陸夜白打橫將她抱起來,踱步朝病房走去,邊走邊道:“好,我陪你去,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回去再穿幾件衣服。”</br> “……”</br> …</br> 江家別墅。</br> 醫務室內。</br> 江城靠在床頭,許是回光返照,所以看上去挺精神的。</br> “聯系到她們母女了么?”他喘息著問身邊的管家。</br> 管家連忙開口道:“我已經給她們留了言,想必很快就會回復,您再等等。”</br> 他的話音剛落,擱在一旁的筆記本電腦發出了滴滴的提示音。</br> “先生,是視頻通話,接么?”</br> 江城點了點頭,“接吧,我想再看她一眼,我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雖然知道她在沈家過得很好,</br> 但畢竟是我女兒,如今即將赴死,我還是希望她能喊我一聲爹地的,如此我死也瞑目了。”</br> 管家接通了視頻,然后將電腦遞給了他。</br> 江城垂頭一看,微微蹙起了眉頭。</br> 屏幕內出現的不是沈芷薇,而是……陳媛。</br> 也就是他的前妻,那個他誤認為死了二十多年的心機女。</br> “陳淑媛,薇薇好歹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你怎么能夠如此對待她?你怎么能將她跟別的孩子調包?你這樣做跟舍棄她有什么區別?”</br> 陳媛勾唇一笑,笑容里帶著幾分嘲諷。</br> “不將她送進沈家,難道要將她養在你身邊不成?區區一個江氏,怎么能跟沈家那樣的百年門庭相提并論?</br> 我女兒要是養在了你身邊,就是毀了她的一輩子,這樣的事情換做是你,你會做嗎?”</br> 江城閉了閉眼,壓下了胸腔里的怒火。</br> 他的時間不多了,沒那閑工夫陪著女人在這里撕逼。</br> “薇薇呢?她在哪里,她不是跟你一起離開了國內嗎?你把電話給她,我要跟她通話。”</br> “別急嘛,不就是跟薇薇說幾句話么,有得是時間,咱們還是來聊一下要緊的事兒吧,</br> 江城,你知道么,要不是我拼盡全力相救,你女兒現在怕是吃了花生米了,沈家與江酒可沒打算放過她,都恨不得將她給生吞活剝了呢。”</br> 江城猛地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你們現在不是已經逃出去了嗎,就別再惹是生非了,帶著她在外面好好過生活,</br> 我已經交代好了律師,他會在你的賬戶上打一筆錢,這足夠你們母女倆后半輩子衣食無憂了,聽我一句勸,別去招惹江酒。”</br> 陳媛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呵,這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是如此天真,你以為我們逃了江酒就不會再追究嗎?</br> 不,你養的那個好女兒,她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親手弄死你親閨女的,如果你還是個男人,那么臨死前你就應該做些什么。”</br> 江城緊咬著牙關,沉默了好半晌以后,這才開口問:“你想要我做什么?”</br> 陳媛的笑聲一下子變得詭異了起來。</br> “很簡單,我離開海城的時候派人去見了你小女兒,也就是江二小姐江柔,給了她一瓶失傳已久的毒藥,無解,如果你想為薇薇永除后患,就把那毒下到江酒身上。”</br> 江城猛地拔高了聲音,怒喝道:“江酒有多大能耐,你難道還沒領教夠么?你憑什么以為我能將毒下到她體內去?”</br> 陳媛輕笑道:“她聽說你要死的消息,一定會趕回去見你最后一眼的,你在她面前懺悔,</br> 讓她放松警惕,然后陪著她喝一杯,她不會拒絕的,這毒,不就自然而然的進了她體內么?”</br> 江城沒有說話。</br> 這時,屏幕上的畫面一閃,陳媛消失不見了,沈芷薇的臉映入他眼簾。</br> “薇薇,薇薇你沒事吧?”</br> 沈芷薇抽噎了兩聲,嗚嗚地哭了起來,“爹地,您救救我好不好?我處處與江酒作對,她勢必會滿世界追殺我的,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女兒死在她手里么?”</br> 江城在猶豫,在掙扎,可看到沈芷薇含著眼淚一臉哀求的模樣,父愛被徹底激發出來了。</br> “好,你都喊我爹地了,作為父親,我自然要為你鏟除所有的障礙,你,就等這邊的消息吧。”</br> 說完,他直接切斷了通話,然后對著外面喊道:“管,管家,去把二小姐叫來。”</br> 門外傳來一道嬌笑聲,“不用了,我來了,帶著父親想要的東西來了。”</br> 江城微微垂下了頭。</br> 直到現在他都沒法直視她面對她。</br> 他怎么敢看她?</br> 親生父女發生了那樣的齷齪事情,哪怕到死,他也不敢面對。</br> 江柔見他不敢看她,心中不禁冷笑,漫不經心道:“如果你對江酒產生了憐憫之心,那么你就是對我跟沈芷薇的殘忍,</br> 記住了,如果你無法將這毒藥下進江酒體內,那就只能由我親自動手了,屆時我要被她所殺,皆是你一手造成的。”</br> 江城死死握著手里的瓶子,渾身抖如篩糠。</br> “好,我如你們所愿,拉著她一塊兒下地獄,給你們一個安穩的生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