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桌之上還擺放著兩個排位，是沿海人民特有的習俗，看著上面的字，顧琳琳也能猜出來估計是老婆婆的兒子和丈夫。</br> 只是他猛然間一進來，不免又覺得有些膽戰心驚，幸幸然的，打算朝著老婆婆的那屋走進去。</br> 臥室跟正常之間就隔著一道簾子，此刻的簾子半卷著，能看見老婆婆背對著她，好像一個人在做著什么針線活。</br> 進來了就不要亂看，不如我陪我老婆子坐一會兒。</br> 阿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這個人脾氣古怪，那是遠近聞名的，附近村民對他也是敬而遠之。</br> 只有賈家那小子時不時的會給他些接濟，其實他一人靠著撫恤金，也能過活。</br> 只是這些年不知怎么的，經常有那些個不懷好意的人上門打探，想要從他手上擺下那座海島，全部都被她一一回絕了過去。</br> 想到那個海島老婆婆，眼神之中似乎有淚花涌現，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床邊的一個床頭柜上，柜子是那種老式的漆了黑漆的木柜，上面還上著一把厚重的大鎖。</br> 老婆婆從自己腰間拿出一把鑰匙，咔嚓一聲，就打開了那把鎖。</br> 從那一堆紙張里邊，抽出來了一個紅色的本本，紅色的本本上寫著的好像是什么房產交易過戶之類的字樣。</br> 或許是第一眼瞧見這丫頭，覺得有些親近吧，能感覺出來這兩個年輕人雖說也是想過來收購海島的，但是卻并沒有惡意，更何況那個年輕人，她總覺得像是似曾相識一般。</br> 阿婆也知道自己時日可能無多了，能活到這把年紀，她自己也沒想到，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自己已經成了累贅。</br> 慢吞吞的嘆了口氣，顧琳琳一直低著頭不敢與這阿婆對視，知道阿婆把這個本兒放在床上之后，他才偷偷的瞄了一眼這東西應該就是那個海島上的房產證書了吧。</br> “看什么看，這東西也不是你們的，我瞧著你似乎與我有緣，我老婆子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說說話了，你如果愿意的話，愿不愿意聽我說一段故事？”</br> 顧琳琳覺得有些奇怪，這個阿婆的脾氣雖然怪，但是性格并不算那么差，甚至有時候他能感覺到阿婆，只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跟人交流了，所以難免有的時候有些孤獨。</br> 但是他為人真的不壞，不然的話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計早就把他們趕跑了。</br> 而且阿婆這個歲數，還能把房間里收拾的井井有條，想來是一個做事利落的人，她的屋子里邊兒，一直有一種淡淡的木樨花的香味兒。</br> 剛剛他也一直偷偷在打量，發現在墻角茶幾的位置擺放著一只素胚的花瓶，花瓶上插著幾只木樨花，已經靜靜的開了幾朵了。</br> 也是因為這只花瓶，她忽然很想了解關于阿婆過去的故事，總覺得阿婆的來歷不凡，令人是一個優雅的女子。</br> 莫名的似乎是女人對女人之間的那種心疼，她忽然也很想抱一抱阿婆。</br> “婆婆您說，我聽著呢。”</br> 顧琳琳長得原本就溫柔，可意微微一笑，神態之中，似乎讓阿婆一怔，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br> “這海島啊，是有來歷的。”</br> 阿婆續續到來，也給他講述了一段關于自己年輕時的故事。</br> “我年輕的時候大概是60多年前吧，那會兒戰亂四起，雖說國家剛剛解放，可你不知道像我們這種地方啊，窮鄉僻壤的，土匪呀，可是最多了。</br> 那會兒還不像現在，你們現在瞧著城里那些高樓大廈的地方，原先可都是一個個土匪窩，我呢當時就在這村子里邊，我阿爹和我阿娘就只有我一個閨女，他們指望著我能招個上門女婿，于是一來二去等到我18了，還依然沒有嫁出去。”</br> 提到這件事情莫名的，顧琳琳噗嗤一笑，似乎在現在年輕人看來的話，18歲還算是年紀尚小，但在那會兒來說，女子十五六歲早早的便已經嫁人了。</br> 阿婆的普通話不算好，但是言談舉止之中有著南方姑娘的溫柔小意，就連同顧琳琳，都被她帶入了故事里面，仿佛是看到了一副安靜的小漁村。</br> “可誰也沒想到，我喜歡上了一個軍官，我爹娘都不知道，他們部隊是臨時在我們村子歇息的，當時他們部隊人不多，但是每家都要分上幾個士兵。</br> 我也從他們口中得知這會不對，他們是過來剿匪的。村子里的人對他們過多的感激，我則不這么認為，他們一個個的吃的又多，脾氣也暴，有時候會嚇壞了村子里的狗。</br> 我當時真是惱怒極了，我第1次見他的時候，就是瞧著他手下的兵三五成群的在捉劉博家的鴨子。</br> 那會兒村子里邊的家禽可是很珍貴的，尤其像鴨子像雞一類的，可是要留著下蛋的。</br> 當時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站了起來指著鼻子對他們，一個個的罵了一通，罵完之后我就后悔了，要知道他們一個個的都有槍，萬一他們要是不高興把我打死了，我爹娘怎么辦？”</br> 那個年代的故事，顧琳琳還是第1次聽說，總覺得似乎有了畫面感，當年的阿婆估計也是嬌俏可人吧。</br> “可是他就突然出現了，那伙士兵一個個的怕他怕得要死，就好像他是閻王爺一般。</br> 一個個的放下鴨子灰頭土臉的就跑了，而她居然就把鴨子交到了，我手里還跟我說了對不起！可真不一樣，跟我見到的那些士兵都不一樣。</br> 我為自己剛剛罵了那些人不感到后悔，可是卻突然萌生了一種感覺，我剛剛好像也遷怒于他了，是不是應該向他道歉呢？那會兒并不知道我心里，已經有了傾慕他的種子了。</br> 所以那會兒，我便經常借著去探望他們的機會，時不時的便會約他到我們村子里的魚塘，去看村里的阿伯們捕魚，有時候魚捕上來了，我們也能分著兩條，他便會把魚烤了，仔細的喂給我吃。”</br> 想到甜蜜的日子，阿婆不由得有些心之神往，甚至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br> 可是誰都知道這種故事的結局大多是不是好的，尤其是在那個年代，雖說他是士兵，但是也要面臨著動蕩的風險。</br> 阿婆接下來的故事結局，顧琳琳也猜到了。</br> 那士兵剿匪回來之后，本來想求娶阿婆做妻子，可是阿婆家里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但是在那會兒的小漁村里邊，也算是個書香門第了。</br> 據阿婆自己說，他祖父曾經做過官，他爹還是個秀才，所以一直眼高于頂，不會讓她嫁給那等粗鄙的人。</br> 沒有任何意外的，阿婆便跟這個男人跑了，他們坐船躲到了那個海島之上，在那兒做起了夫妻，但是好景不長，這夫妻的情分，也僅僅就持續了不到半年。</br> 或許是村子里邊兒捕魚的阿伯發現了他們，趁著夜色悄悄到了那個島上，她爹帶人把她捉了回去。</br> 回去之后阿婆哭的梨花帶雨，他爹也替他找了門，親事是個上門女婿。</br> 那會兒阿婆哭著問，那兵究竟去哪兒了？阿爹最后冷冷的告訴她，大兵已經被他們活活的打死了。</br> 她阿爹還說，他本來想攔著，最終還是沒有攔住，最后尸體也投到海里了。</br> 聽到這個消息，當時的阿婆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不吃不喝，一連數日。</br> 可最終，又一個消息傳來，阿婆她有了孩子，為了孩子，到最終還是妥協了，嫁了人！</br> 雖說嫁的人不是她的如意郎君，但那個人老實本分，不介意她肚子里有別人的孩子，倒也是真心疼惜她。</br> 婆婆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丈夫，另一個，便是那60年前的那個男人，如果不是她的話，或許那個男人就不會死。</br> 聽完阿婆這個故事，顧琳琳并不算有多震撼，只是覺得有些可惜，有些心疼；或許阿婆就一直在為了這樣一個執念，死死的守著那個海島，守著他們的執著。</br> “那個島就叫靜姝，因為我的名字就叫靜姝。”</br> 不愧是秀才的女兒，想不到阿婆，還有這樣一個極其動聽的名字。</br> 可是這故事結局太悲慘了，或許是已經經過了歲月的沉淀，阿婆在講這些故事的時候雖然縱容，但早就已經沒了當初的心境。</br> “我現在呀，倒是沒什么所求了，那地方我來說也沒有其他用處，我瞧著你與那年輕人情投意合，倒像是了我們當初的樣子。”阿婆溫婉一笑。</br> 故事講完了，阿婆把那個紅色的本本打開了，里面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著軍帽，五官俊朗，能看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男子。</br> 只是這樣的長相，顧琳琳總覺得，之前似乎是在哪兒瞧見過一般。</br> 張了張嘴卻又忘了，只見阿婆對他淺淺的笑，她便跟著一塊笑了起來。</br> 顧琳琳也沒忘他們來的目的，只是這會兒阿婆只把她一個人叫過來談心事，難不成就只僅僅是為了聊天，可是他們現在卻想要買下阿婆的這個島，也不知道到底阿婆能不能割舍。</br> 其實換做自己的話，估計也會舍不得吧，她心里這樣想著，嘴竟然也張不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