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我和三七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她閉了一下眼重又睜開:“有妖氣……也有股血腥味。 ”
蝴蝶精對氣味是很敏感的。
“去看看。 ”
“哎,”三七拉住我:“你自己還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這里是京城,不是可以隨意亂來的地方,這規(guī)矩大家都懂。 大家同樣是妖,就得警示一下,別讓他在此作惡,折了自己不算什么,如果連累害了其他妖精,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
“好吧好吧。 ”她說:“那去看一看。
相距沒有半里路,只是一掠身的功夫。
我和三七都猜錯了。
地下是有一具尸首,但不是人。
是一只鹿的尸首,肚腹被破開了,血流了一地。
“他是……白天在茶樓拉琴的那個……”
我原以為是妖在殺人,所以三七說既有妖氣也有血腥味。 可是現(xiàn)在被殺的是妖?
“奇怪,它的道行雖然不深,可也不至于……一個照面就被殺,連還個手都辦不到吧?”三七捂著鼻子仔細看了一下:“不是那些捉妖的僧道干的,鹿精的鹿角啊鹿筋啊什么的全在,只是五臟沒了。 ”
“奇怪,難道這里附近出了什么惡鬼?”
喜歡食人畜五臟的,一般都是惡鬼之流。
可是能把鹿精的五臟一照面就挖去,那這惡鬼……可得有多惡啊。
我和三七對看了一眼。 離那聲慘叫發(fā)出來到現(xiàn)在只有短短時間,肯定沒有幾分鐘。 鹿血還沒涼,那惡鬼,一定還在這附近。
我并起兩指,一片銀色地絲網(wǎng)彈了出來,將我們周身牢牢護住。
“喂,它的魂魄也散了。 ”
一般的畜類獸類是沒有魂魄的。 但是能修成人身的就不一樣了。 本來要是鹿精的魂還在,倒可以問問它到底見著什么了。 只是……
連魂都沒了。 那個下手的,如果是有意為之,說明心思慎密。
如果是無意地……難道它連魂魄都吞?
“我們走吧。 ”三七看看四周,她大概也有些不舒服。 不是懼怕,我和她的道行加起來把京城來回輾成渣也有余。
但是……這種感覺讓人不舒服。
“不能讓它就這么躺在這兒,誰知道讓人發(fā)現(xiàn)了會怎么對它。 ”
我現(xiàn)在也沒法兒把它埋了,只好再取出我地葫蘆。
繼儲藏室。 天然冰箱之后,葫蘆又多了個新功能:移動太平間。
我們很回到山莊,三六又是老樣子,閉她的關(guān)去了。 三七一向很愛漂亮,況且今天的衣服穿了時間不短,她到家應該會立刻換裝,現(xiàn)在居然也想不起來要換。
“不對頭……”三七一邊有些焦慮的擺弄手指頭:“說實在的,今天在茶樓我就覺得有點古怪。 那只鹿精和錦雞精。 很明顯道行很淺,可是,這它們卻能修成人身,還冒冒失失的進了城里面。 還有今晚這樣的惡鬼。 我說,我聽一個朋友說過,護國法師在京城設(shè)下地禁制。 如果有這樣道行的惡鬼是不可能進入京城的……”
“是啊,我來的路上,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遇到一個白骨精,修煉成精的方式同樣很詭異。 她說是在寒潭得到的法力,可是……
就是不對頭。
怎么這世道一轉(zhuǎn)眼就變的群魔亂舞了?
我原來以為是我不常下山所以不了解,可是現(xiàn)在三七也是這樣說。
那就不是我一個人錯覺了。
“算了,這些事,我們想不通,道士們說不定能想通。 ”我說:“等些日子去打聽打聽吧,我先去把那只鹿埋了。 ”
“好吧。 ”三七看著我:“你總是心腸軟。 ”
“這也不是什么心腸軟……它死了有我埋它。 我死了……呵。 估計不用埋,一只蜘蛛嘛。 小小地,一腳就會被人踩扁。 ”
埋在哪里呢?
唔,宋公廟附近很安靜。
就埋在那兒吧。
我在廟后面不遠找了處地方,一手挖了坑,然后把那只不幸的鹿埋下去。
正要把土填上的時候,忽然我察覺到一點動靜。
慢慢轉(zhuǎn)過頭,看著不遠處的樹叢。
陰雨讓視線受了些阻隔,不過,不用我費事去找了,藏在那兒的家伙自己出來了。
是那只錦雞精。
她還是一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地樣子,臉色又青又白,嘴唇凍的發(fā)紫。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沒死?
她和鹿精應該是在一起的,不可能那個兇手殺了鹿精卻放過她。
而且,她是怎么一直跟到這里來的,我竟然沒有發(fā)覺。
我有很多疑問,可是看起來我現(xiàn)在什么都問不著。 她象是受了過度驚嚇,魂魄有些散,根本沒辦法回答我的問題。
她慢慢挪到坑邊,看著坑里面已經(jīng)被泥水半埋的鹿的尸體,忽然自己也跳了下去。
我站在坑邊看著,她抱著鹿頭,把自己的臉貼到鹿的臉頰上,跟他緊緊地靠在一起,輕輕閉上眼睛。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場景……
這一幕雖然有些詭異,但卻也讓人覺得……十分地協(xié)調(diào),溫馨。
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只讓人覺得詭異,還有傷感。
我站在一旁,沒有再向坑里填土。 雨還在下著。 澆在坑里,澆在他們身上。
其實,能夠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不離不棄相守在一起,是件幸福地事。
但是我卻有許多疑惑想解決……
沒有辦法就這么看著小錦雞精就這么在我眼前死去。
“師傅,師傅?”
灰大毛的聲音由遠而近,他夸張的舉著一片大桐葉子蓋在頭上遮雨。 一看到我站的地方就露出欣慰的表情:“師傅,我找你好一會兒了。 你在干嘛?”他探頭看了一眼坑里,驚訝的啊了一聲:“這,這怎么回事兒?”
“嗯,”我吩咐他:“把那只錦雞精先帶回去,把坑填上吧。 ”
“哦,好。 ”
灰大毛手腳麻利的跳下去,把好象傻了一樣地錦雞精給硬拖上來。 兩下把那個坑填平。 想了想,又壘出來個墳包兒,一切弄好,揖后在墳前拜了兩拜,嘴里小聲的念念有詞:“這位鹿老兄,愿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做畜牲了,生時泡影,死后皆空……”
我好奇:“你這句話和誰學地?”
“啊。 和李道士。 ”灰大毛說:“他以前就好把一些小鳥小蟲的埋起來,還象模象樣的說兩句話,我聽的多了也就會了。 ”
李柯啊……
是啊,的確象是他會做的事。
在他眼里妖并不低賤,小蟲小鳥也不卑微……
那雙眼睛平和坦蕩,他……
我低下頭。 覺得眼睛里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回去吧。 ”
灰大毛答應一聲,把錦雞精扛上肩膀,一路跟我回來。
“咦?你這……”
聞訊而來的三六訝異之極。 要說,我們?nèi)齻€都不會喜歡雞……
因為嚴格說來,我們?nèi)齻€都是蟲子變地。
跟雞啊鳥啊這種東西天生不對付。
“我說你……”
“她一直跟著那只鹿精,自己跳進坑里好象是要殉情,我總不能把她活埋了啊。 ”
乒的一聲,三六重重的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
“可你也不用把她帶回來呀!你知道小綠剛才嚇的都不會說話了啊!”
呃……這個我倒給疏忽了。
小綠道行不算太高,見了天敵當然害怕。
“好吧,等她醒了。 我這就打發(fā)她走。 ”
三六橫我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 做事還這么瞻前不顧后。 你們昨天和剛認識的書生去酒樓?京城之地可不是隨便亂來的地方!”
可昨天那事兒真不能怨我,又不是我提出來的……明明是三七提的。 為什么要扣在我頭上啊。
三六狠狠訓了我一頓出夠了氣,又扔出一個小瓶兒來:“給你。 ”
“嗯?這什么?”
“這是百草蜜,可以寧神定氣地。 給她吃下去,算是對癥。 ”
我笑了。
三六這家伙,還是老樣子。 刀子嘴,豆腐心啊。
“我就是想問問她都看到什么了,還有,我挺奇怪她怎么跟著找到我而沒讓我發(fā)覺的。 ”我跟三六詳細說了我們出了酒樓后發(fā)現(xiàn)鹿精尸首的經(jīng)過:“這事十分蹊蹺,那不知道是鬼是怪的兇手居然不沖著人下手,而一照片就把鹿精殺了。 他既然挖去了鹿精的心肝,想必……其他的妖精也有可能會遭遇這樣地毒手。 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更好的趨利避禍你說是不是?”
“這倒說的也是……能把已經(jīng)化成人形的鹿精一擊殺死,雖然你我,勉強也能辦到,可是應該不會這么干凈俐落,鹿精連魂都散了,這一點倒是更值得好好推敲。 ”
“是啊。 ”
三六和我商量了一會兒不得要領(lǐng),她莊里的小丫頭沒一個有膽子來照顧錦雞精的,只好讓灰大毛先照看她,醒了的話先把那百草蜜給她喝下去。
“其實……倒也還有別的辦法能打聽打聽。 ”三六說。
“什么辦法?”
“嗯,你聽說過閉口仙么?”
“哦,聽說過。 ”
閉口仙當然不是仙,不過也算是半仙了。 道行很高,原形是什么沒人知道。 不過他讀過許多書,才識淵博,可以說是妖里面非常異類的存在了。
據(jù)說很久以前有許多的人啊,妖啊去找他求教,不知道他是煩不勝煩還是出于別地原因,嘆了一聲,禍從口出。 打那以后就把嘴巴封上,不再替人排解疑難。
“可是他都閉口多少年了。 ”
三六說:“他欠我一個很大地人情,應該不會拒絕我一個問題,我原來是想問……不過現(xiàn)在這事也很蹊蹺,我想,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能給我們解答一二。
三六原來是想問什么?
我連忙勸她:“這樣寶貴地機會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不劃算,還是將來遇到更大的難題時再去找他求教好了。 眼下這事兒可以行問問錦雞精……”
“莊主姐姐!莊主姐姐!不好了!”
花容慘淡的小綠跌跌撞撞的跑來:“來,來……來了……”
三六問:“慢點說,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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