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女兒命多舛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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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山中度日不知年歲，當蘇瑾能夠站起身，完全依靠自己在平路上慢慢走步時，已經是九月初了，再有半個來月，便是蘇僳族的收獲節。  盡管力些景和老族長都盛情邀請他們留下參加收獲節，可一行人還是委婉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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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客人要走，力些景這個向導自然也沒有繼續逗留在熔巖部落的理由，熱情的蘇僳族族人，在客人即將離去的前夜，以歡歌熱舞，來送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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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得不說，蘇僳族是個天生能歌善舞的民族，在經濟、文化遠遠落后于太耶朝的澤國，他們沒有專業的音樂鑒賞或教習，無論舞蹈還是唱歌不過皆靠天性。  在熔巖部落，禾洛一行人注意到，即使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也會咿呀學語般哼上幾句歌，歪歪斜斜踏出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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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蘇僳族族人似乎永遠有唱不完的歌，跳不盡的舞，這****狂歡，他們唱著響亮清麗的山歌，跳著粗獷豪放的舞蹈，盡情地用歌聲和肢體宣泄著自己的滿心情感。  試問誰能不動容？不被感染？便是冰塊子夜，在花尋的帶動下也別扭的伸手抬腳，跟自己心愛的姑娘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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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跳了一陣，看著大家的臉上都帶著不可抑制的狂喜，自己悄悄走出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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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靜謐的夜晚，星星低垂，涼風習習，屋內歡聲笑語不斷，熱鬧非凡，可熱鬧是他們的，自己的心中，越發顯得孤單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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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抬頭仰望星空。  若是人死后真會化做漫天繁星，那么郭紹一定是最耀眼地那顆吧？他會指引著自己走出迷途，迎向光明。  禾洛低低笑出聲來，整整四個月了，可她終于還是不能忘懷，心中如此空洞，仿佛一切都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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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世上最痛苦的。  便是深愛我的你已死去，而被深愛的我仍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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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不能跨越生與死的距離與你相見。  每每懷念總是讓人痛不欲生，卻不得不忍受著時間將你的樣子一點一點從我腦海里剝離。  生又何歡，死亦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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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次日清晨，蘇僳族族人再三挽留后，一直將禾洛一行送出了山寨，直到通往潭火城的路上。  力些景背著蘇瑾走在最前，其后緊緊跟著風暖、禾落和花尋。  子夜最后。  老族長屹立在道旁揮舞著雙手，熔巖默兒紅了眼圈，眼睜睜看著她傾慕地愛人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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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回賓州的一路卻是分外順坦，甚至沒有像來時那樣受到盤問。  一行人走在賓州街上，看著來來往往衣飾各異地路人，終于察覺到哪里不對勁了。  為什么太耶朝的土地上，會有這么多蘇僳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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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曾拉了幾個路人詢問，不料人家三緘其口。  像懼怕什么似的不肯透露半分，連猜帶蒙的，風暖意識到，賓州淪陷了。  風暖的猜測終于在見到賓州知府后得到了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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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然，明面上并不是這么說，賓州知府冠冕堂皇說了一大串。  什么現在國勢危急，友國澤國派兵協防，相應的，賓州便也放寬邊關政策，容許澤國人大批進入賓州貿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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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太耶南朝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北朝接連攻下南朝數城，甚至有傳聞，已經有不少北朝軍混入了南朝都城洛城，連當今主君都已受制。  真相究竟如何，自然不是風暖這一行人可以知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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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回了幽州侯府。  定北侯紀綱已經成了閑散侯爺。  賦閑在家，成日里不問世事。  借酒消愁；趙氏既要憂心兒子，又要煩心丈夫，半年不見就老了幾歲；青嵐帶著她的一雙兒女，親自負責教養，還要操心侯府諸事；琳瑯守著她失而復得的長子紀瑤希，深居簡出，幾乎成了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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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風暖與禾洛的回來，倒是讓侯府添了幾分生氣，不過一切和平假象在紀綱氣哼哼摔了酒杯后就消弭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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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昏君佞臣，國之將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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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旁人皆不敢觸霉頭，趙氏憂心忡忡，當即抹起了淚眼，“侯爺你這是成心不讓大家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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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心中黯然，只低頭不語，她這個榮華郡主只怕也早已名不副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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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回幽州之前，她曾繞道去了冀州，去見郭紹爺爺郭袁。  上次見面還是老當益壯的老人家，此時卻骨瘦如柴，精神委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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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愧對他，在他跟前長跪不起，稱愿意代郭紹盡孝道。  郭袁也不正眼看她，只是疲累道，“長思命中當有此一劫，怨誰都怨不得。  ”便揮手讓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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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心知，即使寬容大方如郭袁，也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孫子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死。  他雖然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可神色間卻完全表達了他的意思，“從此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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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觸景傷情也罷，不肯原諒也罷，禾洛一句話沒多說，含著淚一步一步離開將軍府。  她早知會如此，可即便知道答案，她卻依舊要跑這一趟。  她欠郭紹的，怎么都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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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在侯府沒呆幾日，便執意要去落迦山，只因風暖一次無意透露，天下之勢，盡在天機宮掌握。  即便不為自己，她也該為其他人想想，她要去尋一個答案，尋一個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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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機宮又豈是人人去得地？風暖深知禾洛不會輕易死心，甘心犯宮規帶她去。  為了侯府的安全和大局著想，禾洛將子夜、花尋和蘇瑾都留在了侯府，只跟著風暖去了落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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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山路漫漫，前途渺茫，禾洛跟著風暖，默默地繞過無數迷瘴，躲過無數機關，柳暗花明處，天機宮巍峨的宮殿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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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心思重重，無心仔細打量。  禾洛緊跟著風暖一起走入正殿。  不知什么原因，一路上見到的人很少，只有幾個負責打掃地弟子在忙碌，見到禾洛這個陌生來客也無動于衷，風暖說，其他人大概也都被派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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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名為天機閣的正殿，居住著天機宮地最高領袖——天機老人。  風暖一進正殿，就掀了袍擺直直跪了下去。  禾洛微愣，也學著他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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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既已知罪，還不去賞罰院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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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半晌，才傳來一陣喜怒莫辨的聲音，禾洛微微抬頭，只見到一老者背對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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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弟子自知有罪，甘愿領罰。  可是家姐為天下蒼生計。  有求于師尊，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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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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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次的聲音卻是提高了幾分，分明帶著威嚴，風暖渾身一震，終于還是慢慢站起來，躬身退了出去。  禾洛給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風暖才戀戀不舍地領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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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摸不清這天機老人的脾性，不敢輕易開口。  心下卻在琢磨著怎么說服他幫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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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區區一介女子，竟妄想插手天下大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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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又是那種喜怒莫辮地語氣，不過禾洛可不是風暖，她并不畏懼，反而因為天機老人話里明顯的輕視動了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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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久聞天機老人通曉天文地理，文滔武略堪為世人表率。  原來也是目光如此淺薄之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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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似乎是意外禾洛竟敢嘲諷他，天機老人緩緩轉過身來，饒有興趣地盯著她，“聽聞榮華郡主乃是南朝主君親封，識大體、曉大義，老夫卻真是不應當將郡主與等閑女子同視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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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不動聲色，繼續聽著天機老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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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南朝將亡，郡主已非郡主，你又有什么資格跑來天機宮質問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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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最后一句話擲地有聲，噎地禾洛半天回不上話來。  只是她更擔心的卻是他前面那句“南朝將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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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先生何出此言？百足之蟲。  雖死猶僵，何況南朝泱泱大國。  又豈是朝夕之間輕易覆滅的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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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許是聽到禾洛換了稱呼，天機老人地面色緩和了幾許，他輕拈著下巴上幾縷美須，“有我天機宮出面，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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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果然是你搞地鬼！禾洛心中大恨，事先她雖有懷疑，卻始終不能確認，想不到天機宮竟然是幫北朝地。  那么鐘懸出現在北朝軍營也是為了傾覆南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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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聽聞天機宮是受命于天，那么此番違背天命，挑起動亂，是否違背了天機宮一貫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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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怎知伐南朝不是天命！”天機老人吹胡子瞪眼，“老夫算卦從無失誤，卦相顯示要北朝攻南朝，我天機宮人自然要順天命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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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冷哼一聲，“是嗎？先生確信你沒看錯？南朝疆土是北朝的二分之一倍，老天爺怎會如此糊涂，反其事而行，授于天機宮如此作怪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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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放肆！無理！”天機老人氣哼哼的拂袖，又不甘心嘴上落了下風，“老夫浸yin九宮八卦八十余載，怎么會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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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禾洛跪的累了，索性自己站了起來，坐到旁邊一張椅子上，“我可從沒說先生算錯了，只是說先生看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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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機老人還是第一次碰見如此不待見他的人，心中那個氣啊，可見禾洛話中有話，不由生了好奇，“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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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取地圖來。  ”禾洛倒不是要賣關子，而是要借地圖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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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機老人哪里被人指使過做事？奈何如今大多宮人都被派下山去做大事了，他也只好委屈自己做做跑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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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取來地圖，要來紙筆，禾洛兩三筆畫地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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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先生請看，戰事之前，南北朝的地域乃是如此。  北朝先后奪下苦城、風城……，如今已奪下南朝半壁江山。  ”禾洛在紙上指指點點，“若是真有天意，也該是還洛水以北的領土于北朝，兩國劃江而治，喏，洛水需在此改道，回歸正途。  這才是天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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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機老人皺眉看了半晌，覺得有幾分道理，難道真是他理解錯了？不不不，不會的。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北朝統一了南朝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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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若真要統一，也該是南朝統一北朝才是！”禾洛把天機老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生氣，“畢竟之前明明是南朝所占領土較多，統一起來也更容易！”瞧瞧你，做的都叫什么事兒？把好好地南朝搞的烏煙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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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機老人極為震驚，其實當初卦相顯示，的確有可斟酌之處，只是他落入了俗套，總覺得既然要北朝打南朝，那天命就是要北朝統一。  他怎么就沒想到，或許天命只是要一切回歸正途呢？不對不對，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若真是他理解錯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何挽回？他日后又如何有面目去見各位師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