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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二章罷孫(三)

    曹府,客廳。
    因廳堂寬闊,有些清冷,孫文千坐在椅子上,額頭上卻都是汗。他下午跑了內(nèi)務(wù)府,尋了相熟的人家。想要打聽打聽哥哥被罷官之事,結(jié)果卻是越打聽越心驚。
    新任杭州織造的人選已經(jīng)定了。
    孫文千不知為何會有這番變故,這織物浸水,雖是瀆職,但是早年也是有的,并不算大過失,哪里會想到因此獲罪。
    再說,這運往京城的織物,都是內(nèi)務(wù)府的船、內(nèi)務(wù)府的船工,都是作熟的,就算一船貨物有所浸泡。數(shù)量也是有限。
    加上他侄兒,遇到了女光棍不說。還進(jìn)了順天府大牢。
    孫文千覺得孫家霉運不斷,讓人心中惶恐不安。
    孫家在京城的族人都是遠(yuǎn)支。孫文千能想到幫忙的,就是曹家了。
    孫彌沒有同來,從衙門里接出來后,他就熬不住。他雖不是豪門公子,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沒有吃過苦的人。在順天府衙門待了數(shù)日,經(jīng)歷的驚嚇與痛楚,非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使得他送了半條命進(jìn)去。
    曹圃并不知家中有客,提前從戶部衙門出來后,就隨著六部幾位堂官去了黃寺。
    外蒙古活佛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前日圓寂。
    皇上昨日親臨,今日百官吊祭。
    除了是黃教活佛,大喇嘛還是咯爾咯已故老汗王之子,土謝圖已故老汗王之弟,是咯爾咯蒙古王族中長輩最高之人。
    大喇嘛雖在京城圓寂,他的佛余卻是要運回咯爾咯。如此一來,就要趁著天氣沒有轉(zhuǎn)暖出發(fā)。
    身為大喇嘛大弟子的智然,就要隨之返回咯爾咯。
    因此,除了隨同眾人走個過場外,曹頤還私下見了智然。
    “大喇嘛既圓寂,就要開始尋找新活佛轉(zhuǎn)世,到時候你這個大弟子的身份,也是尷尬。你就沒有其他打算?”曹頤問道。
    智然雖有朝廷的冊封,但是他不是蒙古人。咯爾咯名義上歸屬于大清版圖,實際上確卻是蒙古人的天下。
    跟在大喇嘛集邊,智然還能學(xué)習(xí)些佛法奧義;大喇嘛已經(jīng)圓寂。他實沒有必要將自己束縛在咯爾咯。
    智然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昨日,皇上卓召見小僧!”
    曹顆挑了挑眉,雍正固然打著信佛的牌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帝王。這個時候召見智然,自不會是為了交流佛法。
    曹融只覺得心里沉甸甸,智然本在五行外,卻是被康熙拿捏住,能牽制他的,除了曹家,還有什么。他實不愿意,讓雍正繼續(xù)拿捏智然。
    智然似乎看出曹顆的擔(dān)憂,微微地露出些許笑意。
    他本就長的好,如今褪去少年之氣,也是個青年俊和尚。這一笑。眉眼彎彎,依稀帶了幾分曹寅的影子。
    曹顆見狀,微微一怔,
    “不要擔(dān)心,他是命小僧料理尋找大喇嘛轉(zhuǎn)世靈童事宜。等到尋到了,小僧自然要回京復(fù)命。”智然笑道。
    曹顆見他說得輕松,搖頭道:“哪里有這么便宜?從大喇嘛圓寂時算起,幾年算是少的,要是尋的慢了,十幾年也是有的。”
    智然道:“不會那么久,即便朝廷等得,咯爾咯那邊也等不得。現(xiàn)下就是大喇嘛圓寂的消息沒有傳回去。等到傳回去,自然就有人將靈童尋出來。”
    若是真的如此簡單,雍正還專程關(guān)注此事?
    因為蒙古人都信教,胡圖克圖在咯爾咯是凌駕于諸王的存在。襁褓中的轉(zhuǎn)世靈童,這里面可做的學(xué)問就大了去了。
    雍正這邊,為了喀爾喀的安定,肯定不希望大喇嘛的轉(zhuǎn)世靈童出期在咯爾咯幾個汗王府中。那樣的話,以靈童為招牌,背后的略爾嚓王公就變相地統(tǒng)一了略爾咯。
    朝廷以咯爾喧為外藩屏障不假。但是一個統(tǒng)一的咯爾咯,就是臥榻邊的兇狼,如何能叫人安心。
    智然身為大喇嘛的大弟子,插手尋找轉(zhuǎn)世靈童之事也名正言順,但是順了哥情、失了嫂意,要是他站在朝廷的立場,就成了咯爾咯諸王的公敵。
    到了那時,他的小命,說不定就要給咯爾咯諸王的野心祭旗。
    “螳臂當(dāng)車,以卵擊石!”曹頤沉聲道:“既是曉愕咯爾咯諸王的野心,你還不抽身出來,這算什么?”
    見他面色不善,智然沉默半晌。道:“既是艱難,換了他人,更難成事。不過是個臭皮囊,曹施主莫要放在心上。”
    智然固然能勘破生死,曹頗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送死。他皺眉道:“既是還沒有離開京城,就能再籌刮一二”咯爾喀諸王既盯上靈童這個位置,想必早有準(zhǔn)備。不管大喇嘛何時圓寂,他們想要找個出生命月年仿的孩子。都不是難事若是想防止咯爾咯諸王控制靈童,只有一個。法子”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那就是讓以朝廷的名義宣布,轉(zhuǎn)世靈童不從咯爾咯找
    智然聞言,眼睛一亮。
    成吉思汗的后代,遍及北疆。除了內(nèi)蒙古、外蒙古外,新疆、青海、西藏也有蒙古人,,
    曹顆操了這份閑心,只是顧及智然的安危。他還不知道,就因他這段話,確定了咯爾咯呼圖克圖活佛的轉(zhuǎn)世靈童的尋找方法,使得喀爾咯地區(qū)宗教與地方政權(quán)對峙多年,始終不能融為一體。
    等到兩百年后,轉(zhuǎn)世的呼圖克圖與地方王府勾結(jié)在一起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離中央政權(quán),稱帝建國。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就說曹顆從黃寺回府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孫文千在客廳里等著失去了耐心。若不是曹家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孫家能匹敵的,他都想咆哮兩聲,問問曹家的待客之道。
    其實,曹家也不算怠慢他,大管家曹元始終在陪客。
    這茶盞里的茶水,都換了三次,孫文千等得眼睛都要直了,才看到曹頗的影子。
    聽說孫文千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曹頗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雖然對孫琢不感冒,但是對孫文十的印象還算良好。同孫文成的偽善、孫瑟的無恥相比,孫文千恩始終以理服人,是孫家的明白人兒。
    加上他是已故孫太君的親侄子,就憑這兩條,曹頤都愿意敬他三分。
    “叫四表叔久候,侄兒這里告罪。四叔即走到京,怎么也沒來信說一聲,當(dāng)侄子過去請安才是。”曹頤道。
    孫文千雖躁不凡。但是毋曹嗣穿著補(bǔ)服就來了,杰度又如此溫攢,,政煩躁立時煙消云散。
    他站起身來,帶著幾分羞愧道:“乎若賢侄,如今孫家風(fēng)雨飄搖,我只好腆著臉上門了。”說著,他鄭重地向曹頤道謝。
    雖說孫瑟是他“保釋”出來的,但是他也聽孫孫提了,曹頤使人去衙門打過招呼,使得他這幾日好過些。因此,孫文千還是很承曹家的
    曹顆聽了,厚著臉皮笑了幾聲,嘴里謙虛兩句。
    說是打招呼,真是打招呼,他并沒有叫曹元在順天府衙門走動。
    孫孫之所以后來這些日子,住上了單間,沒有再遭罪,是因為順天府尹陳守創(chuàng)的安排。
    孫文千沒有甥嗦,直接說起孫文成之事。
    如今,孫家能央求的,只有曹家。孫文千很是擔(dān)心,怕大哥在不經(jīng)意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孫家在朝沒有勢力,根基實在是太單薄了。
    “不管怎么樣,還是請大表叔先回京爵說。”見他談起正經(jīng)事曹頗也收起臉上笑容,正色道。
    現(xiàn)下,曹融能祈禱的。就是孫文成表里如一,少貪些銀子。
    孫文千聽了。有些不死心,猶豫著說道:“大哥在杭州織造上,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同樣是織造,曹家不必說,雞犬升天;李家稍差,但是李煦兼了十多年鹽政,身上又掛著戶部侍郎的銜兒;只有孫文成,鼓兢業(yè)業(yè)小二十年,只是一個五品郎中。
    曹顆見他想不開,嘆了口氣,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四表叔,這您還不明白嗎?大表叔即便沒有過錯。這任職久遠(yuǎn),盤踞地方,就是錯。”
    孫文千聞言,立時變了臉色,喃喃道:“這樣說來,李家難道也
    曹顆點點頭,道:“不僅李家。還有江寧織造盧家,說起來也在任十來年了
    孫文千的臉色漸漸平靜,心倒是踏實下來。
    見孫家“禍不單行”他還以為孫家被人算計;如今曉得江南三大織造都要換人。他心中的擔(dān)心少了幾分。
    “原來如此,幸好有乎若指點迷津,要不然我跟個沒頭蒼蠅似的,都不知該怎么辦是好。”孫文千松了口氣,道。
    既要新舊接替,少不得要查織造府舊賬,看著孫經(jīng)早年的花銷,孫文成確實不像個貪的。但是真實情況與否,曹顆也不能確定。
    “前些日子,因夫表哥之事,有御史彈劾大表叔。如今四表叔在京中,最好也少走動,省的叫人算計了去。”曹頤想了想,說道。
    不知道孫家最后的罪名前,曹顆不愿意冒險,將曹家牽扯進(jìn)去。
    孫文千聽了,忙點頭稱是。
    今日他來曹府,除了尋曹顆問問孫文成罷官洋情外,還有一件事要開口:“乎若,你姐夫的情形有些不大好,有傷不說,還受了寒,怕是得養(yǎng)些日子”客棧中人來人往的。實不是養(yǎng)病的地界。你看,能不能同你大姐說一聲,叫你姐夫回宅子去養(yǎng)病”
    孫家的宅子,雖動用的曹穎的嫁妝銀子,但是卻是變賣了孫家老宅后換的新宅。
    雖說“夫妻別居”后,宅子分給曹穎母子居住,但是等到孫文成闔家進(jìn)京,還是要回到孫宅安置的。
    因此,曹融很是痛快地說道:“大姐最是賢惠,曉得四表叔的難處。定是應(yīng)的。再說,不僅大表哥,表叔也不好一直住在客棧中。今兒太晚了,明兒我便使人去海淀告訴大姐四表叔來京的消息。若是大表叔進(jìn)京,也要提前做準(zhǔn)備。”
    孫文千聽了,謝了又謝。
    曹顆又陪著說了幾句,孫文千見天色已晚,起身告辭。
    等到次日,曹穎收到曹靦的消息,就帶著一雙兒女回城。
    不管夫妻情義如何,這父子之情卻是骨肉天倫。孫辦既臥病,孫,禮身為人子,當(dāng)床前侍疾。
    見曹穎這般賢良,孫文千只有感嘆的。他心中倒是存了個念頭,若是借此讓大侄兒與侄兒媳婦夫妻破鏡重圓。對孫家也算是好事。
    孫家與曹家雖有親,但是孫太君故去多年,如今已經(jīng)是曹家第三代當(dāng)家。若是曹穎與孫瑟夫妻關(guān)系不協(xié)。也影響曹孫兩家的關(guān)系。
    孫禮面上甚是恭順,聽從母親的安排,早晚在孫琵床前奉藥,很有孝子的做派。只是無人時,他嘴角掛著冷笑。望向床上的孫辦,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最后,還是孫文千顧念孫禮要考試。勸著孫禮去讀書,才不讓他再奉藥。他也是想借此,讓曹穎去照顧孫瑟。
    曹穎為了兒子的名聲,能安排兒子“盡孝”自己卻不能當(dāng)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充當(dāng)“賢妻”因此。她就安排梁氏去照看孫孫。
    梁氏本同曹穎年歲相仿,雖是妾室。到底沒有曹穎操心多,面向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
    孫孫見了,想起她舊日的溫順,竟是生出十分愛來,動手動腳地癡纏。
    梁氏雖認(rèn)他為夫,心中卻是曉的。他不是能靠得住的,自己要依附的是曹穎。因此,她奉上半日藥。就再也不肯進(jìn)孫瑟房里。
    曹穎見她如此,勸了她兩句。終是不好強(qiáng)她,另安排了一個平素略顯輕佻、老愛在孫禮面前晃悠的丫鬟去照看孫猛。
    孫報見不著梁氏,少不得在孫文千面前抱怨幾句,直說曹穎是醋汁子泡的,不肯容人。
    孫文千讓他少說兩句,孫瑟還有些不高興。
    孫文千心中,卻是巴不得曹穎能吃吃醋。沒想到,孫瑟沒閑著,當(dāng)晚就讓那侍藥的丫鬟侍奉枕席。
    曹穎次日聽了婆子的霧告后,就將那丫鬟開了臉,抬舉做了通房,
    孫孫見狀,只當(dāng)曹穎不敢違逆他。十分得意;孫文千聽說此事后,卻添了幾分擔(dān)憂。
    就在曹穎想著往后自己該何處安置時。曹頤終于等到杭州那邊的
    。孫文成已經(jīng)從杭州出發(fā),舉家北上”,
    莊親王府,內(nèi)堂。
    除了莊親王福晉之外,屋子里就只有雍正皇帝與御前太監(jiān)陳福。
    今日,是莊親王博果擇“頭七”雍正皇帝親臨致祭。
    在靈前祭拜完畢,雍正就在內(nèi)堂召見莊親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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