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大圣和于有粥總是把馬車駕到歪路, 但搖搖晃晃搖搖晃晃,還是晃到了河陽。
杜紛紛看著地圖上離京師越來越短的線路道:“這一路未免走得太太平了。怎么連一個(gè)刺客都見不著呢?”刺客多的時(shí)候, 她心煩,但現(xiàn)在刺客不見了, 她心更煩。總覺得他們好像躲在暗處窺伺,等待時(shí)機(jī)出冷刀,害得她連晚上都睡不踏實(shí)。
于有粥伸進(jìn)頭來,“前面圍了一大群人,連路都堵了。”
杜紛紛探出頭。
果然,一大群穿紅戴綠的老百姓都圍著一座木樓前,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說什么。
“呃, 會不會又是南陽王設(shè)下的陷阱?”不能怪她, 實(shí)在是南陽王一路上設(shè)的陷阱太千奇百怪了。
這個(gè)‘又’字讓于有粥的臉微微一紅,道:“不如我去看看。”
杜紛紛盯著他,“你不會逃走吧?”
于有粥愣了下,苦笑道:“你問的也太直接了。”
杜紛紛立刻從善如流地修正道:“你不會不回來了吧?”
“放心, 我一定會回來繼續(xù)趕馬車的。”于有粥對杜紛紛的心思摸得很透。
葉晨突然睜開眼睛, 含笑道:“陷阱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去看看呢?”
既然劍神大人都發(fā)話了,那么他們當(dāng)然沒有不去的道理,反正……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經(jīng)過幾次化險(xiǎn)為夷,杜紛紛對于這個(gè)一度讓她以為是冒牌貨的劍神,那是相當(dāng)?shù)挠行判摹?br/>
走近看, 才知道人潮洶涌。
木樓前面方圓數(shù)丈都被圍的水泄不通。
人群中有男有女。
杜紛紛定睛細(xì)看,發(fā)現(xiàn)這男男女女竟然是有規(guī)律的。
男的個(gè)個(gè)家丁打扮,分為兩群,各自簇?fù)碇幻倥F渌觿t在兩大陣營之間互相推搡。
杜紛紛道:“他們在搶什么?”
于有粥看著木樓,突然恍然道:“繡球。”
杜紛紛訝然道:“搶繡球?搶繡球不是應(yīng)該男的來搶嗎?她們來這里做什么?”難道是阻止別人搶繡球?這倒是奇怪了。
葉晨忽而一笑道:“若是拋繡球的是男子,就不難理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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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晨道:“只要有人搶就可以。”
杜紛紛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想,還挺多人的。
于有粥道:“難道那些男家丁都是替他們家小姐來搶的?”
他和杜紛紛面面相覷。
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但使得大家閨秀拋頭露面搶繡球,還喊來家丁不達(dá)目的誓不休?
葉晨摩挲著下巴,“河陽……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河陽曾出過一位解元,據(jù)說生的唇紅齒白,秀麗非常。而且今年應(yīng)該是二十上下的年紀(jì)。”
解元?
唇紅齒白,秀麗非常?
二十上下的年紀(jì)?
杜紛紛感嘆道:“這就怪不得那么多人來搶繡球了。”
……
葉晨微笑道:“紛紛啊,你也想搶繡球?”
杜紛紛立刻斂容道:“‘搶’這種硬拿他人之物的行為我向來是不屑為之的。”
葉晨道:“哦,是么?那這是太可惜了。”
杜紛紛豎起耳朵,好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葉晨慢吞吞道,“我本來還想幫你一把的。”
“幫我搶繡球?”杜紛紛怦然心動。
于有粥悲哀地看著一只小白兔傻乎乎地跳進(jìn)大灰狼的陷阱里。將近半月的相處,已讓他把他們之間的牽系看得一清二楚。只有杜紛紛才相信葉晨會把自己嘴邊的肉吐出去。
葉晨挑著眉毛誘惑道:“要不要啊?”
杜紛紛正想答應(yīng),眼角驀然瞥見于有粥哀慟的表情,心猛地一動,義正詞嚴(yán)道:“當(dāng)然不要。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哦。”葉晨拖長尾音,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于有粥的臉。
于有粥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
人群一陣騷動。
杜紛紛引頸望去。
木樓二樓,一抹秋香色,如新春被風(fēng)不經(jīng)意拂落的嫩葉,讓人眼前一亮。
嘈雜聲漸止。
人們都伸長脖子看著那緩緩走來的青年。
長身玉立,面如冠玉。眼如點(diǎn)墨,唇如朱漆。
他手上捧著一只球,繡球。
人潮開始起伏。
潮漲潮狼,一波波地亂推。
杜紛紛原本想往外走,誰知外頭又沖進(jìn)來一群四肢粗壯的女子,將她完完全全地淹沒了進(jìn)去。
“喂……”她被擠得臉都變形,聲音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到最后,除了頭頂?shù)乃{(lán)天之外,她已經(jīng)看不清楚其他景物。
木樓上頭似乎有人在聲嘶力竭地說著什么。
人浪更洶涌了。
她的腳跟完全脫離了實(shí)地,整個(gè)人懸在半空中被人推擠。
不知是誰的發(fā)簪一晃,險(xiǎn)險(xiǎn)地擦過她的眼瞼。
杜紛紛嚇了一大跳。剛才若不是她見機(jī)閃得快,她恐怕就變成獨(dú)眼龍了。
撲過來的人浪越來越重。
杜紛紛趕到自己快扁了。她甚至聽到后面有人的骨頭咯咯作響。
“統(tǒng)統(tǒng)給我不要擠!”杜紛紛猛地推開前面的人,飛身躍起,左手的綿雨刀在半空掄了一個(gè)圈,人凌半空,威風(fēng)赫赫。
眾人似乎被她吼傻了,齊齊抬頭盯著她。
驀地,她聽到后頭有物射來,下意識地伸手一抓。
天地驟靜。
杜紛紛抓著東西,落回人流中剛剛分出來的空地上,遲遲不敢回頭。
因?yàn)闁|西到手的剎那,她已經(jīng)想到這是什么了,而且同時(shí),她也看到了葉晨大人的臉色……非常非常的,莫測高深。
落在她臉上的驚疑漸漸淡去,轉(zhuǎn)成對她手中物的狂熱。杜紛紛感到自己像一只被無數(shù)頭餓狼盯住的小白兔。每只狼都在盤算著她身上的肉。
而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那些狼后面,還隱藏著一直虎視眈眈的狼王。
杜紛紛感覺自己這次徹底悲劇了。
“女俠。”
“女俠?”
她被呼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人群形成一個(gè)大包圍圈,自己在圈子里被任意觀瞻。
她身邊,站著一個(gè)年過花甲的錦衣老者,正滿面笑容地看著她。
“呃,請問您是……”
老者微笑道:“我是庭嵐的祖父。”
杜紛紛很想問,庭嵐又是哪位。
不過她沒有問出口,因?yàn)槿俗约鹤哌^來了。
她看著那襲秋香色的長衫,眼角就開始不停地抽。
老者道:“你接了庭嵐的繡球,就是庭嵐的未過門的媳婦了。”
“其實(shí)……”杜紛紛舔了舔嘴唇道,“這里有點(diǎn)誤會。”
“誤會?什么誤會?”老者微訝。
杜紛紛正要說話,就見人群被于有粥硬生生地分開兩邊。
葉晨在他身后悠悠然地穿過來,笑得意味深長,“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誤會。”
杜紛紛低頭,開始在地上找個(gè)縫隙鉆進(jìn)去。
身邊那抹秋香色突然驚訝道:“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