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歲真正認識初盈，是在上一世跟季淮西結婚之后，她偶爾回國，在季淮西的公司遇見過初盈，那時候，初盈已經是季淮西的秘書。</br> 因為對季淮西沒什么感情，她并沒有多少婚姻意識，即便是丈夫在身邊找了個這么漂亮的女秘書，她也沒太在意。</br> 后來在季家的家宴上，初盈以季云修女朋友的身份出現，那天初盈表現得很好，是長輩們喜歡的類型，而她對著初盈的印象大致也是……體貼溫柔、善解人意。</br> 直到后來初盈懷孕，被季淮西帶回家，她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br> 季淮西竟然跟初盈玩起了老板跟秘書那套游戲。</br> 那時候她跟季淮西還沒有離婚，季淮西帶著初盈回家就是赤衤果衤果的打她的臉!</br> “有些人，表面是小秘，其實是小蜜。”她當然是回賞了初盈真正的一巴掌。</br> “我跟淮西是真心相愛的。”初盈一手捂著臉頰，一手護著隆起的腹部，說話的時候，唇瓣都在顫抖。</br> 她到現在還記得初盈捂著臉頰，眼眶淚水盈盈的模樣，那真是可以用“楚楚可憐”來形容。</br> 這些話落在席歲耳里，只覺得是萬分諷刺，“真心相愛，就來當小三，還要不要臉啊？”</br> 后來季淮西以分居兩年為由，向法院起訴離婚。</br> 那時候的她不論是經濟還是勢力都抵不過季淮西，只能離婚。而離婚的當天，她同樣送了季淮西一巴掌。</br> 季淮西礙于顏面，即便是憤怒也不會當眾對她出手，只是轉身上了豪車。</br> 車門打開時，她看見坐在里面等候的初盈。</br> 后來初盈登堂入室，至于有沒有翻身做正室，她就不知道了。</br> 上一世的故事結局，她再也不會知道了……</br> 思及此，席歲按著腦袋，只覺得頭疼。</br> 現在的初盈仍然是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樣，看起來就讓人想要呵護。</br> 像季淮西那種自身擁有成就感的男人不再需要跟他同樣強勢的女人，更不需要比他更優秀的女人，初盈這種柔柔弱弱的女孩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心。</br> 也難怪季淮西會喜歡，畢竟初盈那張臉，確實不錯。</br> 倒是想起另一個事，席歲眼底劃過一絲疑光。</br> 她現在更好奇的是，初盈是怎么成為季云修的女朋友的？</br> 季云修……喜歡她嗎？</br> ——</br> 初盈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出來。</br> 席歲定定的望著她，臉上泛起一抹冷意。</br> “真是謝謝你。”初盈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不敢多想，再次道謝，抱著文件匆匆離開。</br> 席歲的目光下意識追隨。</br> 助理張煦剛好走過來，禮貌打招呼，“席總監好。”</br> 張煦發覺席歲的注意力在另一個人身上，伸長脖子多看了兩眼，認出那人身份。</br> “席總監在看初盈啊？”</br> “你認識她？”</br> “見過兩次，嘿嘿，她是剛進公司的新人。”有一句話他沒說完，初盈是新進公司的，也是職員中難得一見的美人。</br> 雖然他們一致認為席總監這種才貌雙、全家世不俗的女性才是最優秀的，可正因為席總監太優秀，他們這些人自知配不上，不敢肖想。</br> 而公司那些小職員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有追求的資本，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去關注。</br> 旁觀者清，席歲一眼就看穿了張煦的小心思。</br> 手指在文件夾上叩響兩聲，“把她資料發我一份，馬上就要。”</br> “好的，席總監。”張煦不敢耽擱，立即去辦。</br> 席歲閉了閉眼，放緩呼吸，平復內心翻涌的情緒。</br> 不露聲色，是她必須學習的，很重要的課題！</br> *</br> 季云修是個學習能力超強的聰明人，當他知道用手機微信可以聯系席歲的時候，他就開始在手機上跟席歲打字聊天。</br> 但季云修其實不太會聊天，他只會在固定的時間問好，并且在席歲問他的時候，做出相應的回答。</br> 若是換作旁人，異性每日給她發早晚安，她肯定要懷疑那人想撩自己。可若對方是季云修，她就完全沒有這種猜疑。</br> 季云修只是習慣重復刻板的行為模式。</br> 記得小時候，幼兒園老師規定每個小朋友早上來教室見到老師要向老師問好，老師會教導小朋友幾種不同的問好方式，別人小朋友會做出相應的手勢，而季云修會把每個問好姿勢全部做完。</br> 無論老師怎么解釋都沒用，他都堅持自己的行為模式。</br> 雖然季云修比她大歲，可當初他們一直是同級，見得時間多了，所以到現在她還記憶深刻。</br> 下午四點的時候，席歲收到一條季云修發來的消息。</br> 看到提示的時候還有些好奇，季云修怎么會在這個時間點給她發消息？</br> 她沒忍住在上班時間開了個小差，點進去一看，是一個空格。</br> 她敲屏幕回了一個：？</br> “阿修”的備注下顯示“對方正在輸入……”</br> 她還以為季云修要說什么話，結果他同樣的回了一個：？</br> 歲歲：【你給我發信息干什么？】</br> 阿修：【不是我，是閃電。】</br> 歲歲：【閃電成精了，還會發微信了？】</br> 阿修：【建國之后不允許成精。】</br> “噗……”看到這個回復，席歲是真沒忍住。</br> 不是不會聊天嘛！怎么忽然變得這么“狗”了！</br> 歲歲：【你在哪兒學的這些話？】</br> 阿修：【手機自己跳出來的。】</br> 席歲差不多懂了。</br> 大概是手機上某個APP彈出一些消息框，有類似于這樣的文字，季云修就記下了。</br> 助理張煦扣了扣門，“席總監。”</br> 張煦把剛才要審核的資料放在桌上，并對此做了簡單的說明。</br> “咳。”席歲悄悄把手機放下，昂首挺胸，端正姿態，擺出嚴謹的態度，“好的我知道了。”</br> 一直沒等到回答的季云修此刻抱著手機不肯放下。</br> 閃電站在他旁邊，伸出一只爪子刨了刨，什么也沒夠到。它不服氣的“汪”了聲，感覺自己失寵了……</br> 等到下班之后，席歲才重新拿出手機。</br> 一看，微信消息居然接近一百，全是季云修發來的。</br> 席歲匆忙往上翻看記錄。</br> 他大概是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她的回復，然后每隔一分鐘跟她發一句：【歲歲，再見。】</br> 之前每次聊天結束，都會說再見，唯獨這次沒有，可他依然在堅持，堅持到席歲回復為止。</br> 席歲直接給他發了一句語音過去：“對不起，我剛才在工作沒有注意到你發的消息。”</br> 很快，季云修回復道：【沒關系。】</br> 席歲決定親自教教他，于是收拾東西準時下班，去了季家。</br> ——</br> 季家后花園。</br> 兩人坐在高高的草坪臺上，雙腳距離地面還有一段小小的距離。</br> 席歲高高舉起雙手，以伸懶腰的動作讓自己身體放松。</br> 季云修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也跟著學起來，仿佛把她的行為模式計算成精確地時間與動作，連伸手的姿勢、腦袋傾斜的角度，伸懶腰的姿勢都一模一樣。</br> 席歲忽然覺得好玩，雙手按在身體兩層的平臺上，兩只懸空的腳晃了晃。</br> 在她完成這系列幼稚的動作時，季云修也跟著模仿，連雙腳晃動的次數都一樣。</br> “哈哈哈。”席歲被他逗樂，臉上笑意盡顯。</br> 季云修不知道她為什么露出那么好看的表情，但書上說，這樣的嘴角上揚、眼睛變小的表情代表微笑，說明那個人很開心。</br> 他跟著學習，扯起嘴角，但眼睛周圍肌肉并沒什么變化。</br> 他努力的動眼睛，卻更像是皺眉。</br> 季云修突然沮喪，因為他學不來歲歲這個很好看的動作……</br> 如此一來，席歲就欣賞到了他這番搞笑的舉動，忍俊不禁。</br> 她忍不住好奇，季云修這么單純，上輩子是被初盈騙了嗎？</br>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扯了扯季云修的衣袖，“季云修，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他的表情終于恢復正常，乖巧點頭。</br> 席歲撇頭問道：“你想談戀愛嗎？”</br> 季云修眨眨眼，握著筆在本子上迅速寫字：談戀愛是什么？</br> 盯著這行黑色小字，席歲鼓了下嘴，想著該如何解釋“談戀愛”的意思。</br> 季云修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十分執著，就好比畫畫。相反的，除了令他感興趣的人和事物之外，他會自動屏蔽外界不相干的一切。</br> 不在意，就沒有想過去了解。</br> 席歲低頭按了按手指，腦海中飄過許多用詞美妙的形容，但最后只是整理出一句簡單易懂的答案，“談戀愛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玩，做一些能令對方開心的事情。”</br> 聞言，季云修恍然大悟。</br> 漂亮的眼睛閃了閃，微微側身，半邊身體遮擋住席歲的視線。</br> “你干嘛？”席歲被他這反應給弄糊涂了，探出腦袋去看，季云修卻把本子按在腿上，用左手擋住。</br> 席歲挑眉，心想這呆子還跟她玩神秘了？</br> 席歲側頭盯著他，從他肩頭和手臂晃動的姿勢可以看出，這次寫字速度比平時回答問題要慢。</br> 季云修緊握著筆，在筆記本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七個字，工工整整，足見他的認真。</br> 寫好答案，季云修終于轉回身，撫平本子頁面，將筆記本豎立舉起，獻寶似的指著那行文字給她看：</br> 想跟歲歲談戀愛。</br> 席歲微怔，完全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回答。</br> 她微微抬眸，又撞進了那雙淺褐色的瞳孔中，清清亮亮的，不含一絲雜質。</br> 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純粹。</br> 席歲突然感覺眼睛泛酸，一句話也說不出口。</br> 席家敗落那年，她看遍世態炎涼，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在背地里落井下石，只有季云修找到了她。</br> 他在本子上寫著，帶歲歲回家。</br> 他在本子上寫著，要歲歲開心。</br> 他在本子上寫了很長一段話，把不能說出口的，全部寫給她看。</br> 然而那時候她被仇恨蒙了眼，非但沒有領情，還把那個記錄了季云修所有真心的本子扔進了水池里……</br> 當時她排斥季家，更無所顧慮。</br> 可現在她卻忍不住去想，那個時候的季云修有沒有生氣，會不會難過？</br> 從小到大，除了養育她的父母之外，她沒覺得虧欠過別人什么，但現在回想起來……不只是欠了季云修一條命啊。</br> 重來一世卻擁有以前的記憶，就沒辦法把那些事情當做不存在。</br> 這一次，她必然不會讓那一場悲劇重現！</br> 季云修半天沒等到回答，跟著席歲低頭的動作，微微俯身再側頭，從下往上看到了席歲的臉。</br> 眼淚……在哭……等于不開心。</br> 他頓時將席歲的表情和反應作出公式化的理解，急急忙忙的伸出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替她擦拭眼淚。</br> 柔軟的指腹帶著溫度，輕輕擦過她的眼睛。</br> 她下意識抬頭，看見他高挺的眉梁骨，那清透的眼神格外認真。</br> 那一刻，她竟從單純的季云修身上見到了溫柔。</br> 好像偶像電視劇里的情節，溫馨又曖昧。</br> 席歲的鼻息加重了幾分。</br> 涼風拂過，將她從微妙的氣氛中喚醒。</br> 明明知道季云修這一系列行為都不帶任何歧義，她怎么能沉迷于假象？</br> “你是想跟我一起玩嗎？就像小時候那樣？”</br> “嗯嗯！”</br> 席歲松了口氣。</br> 果然，他只是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罷了。</br> “雖然沒辦法真的像小時候那樣玩耍，但只要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直接跟我說。”她想，她會盡量滿足季云修的一切要求。</br> 季云修聽懂了這句話，濃密的長睫掃過下眼瞼，重新把筆記本舉起來，照著剛才那七個字，如稚童讀書般，逐字逐句念出聲：“想，跟歲歲，談戀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