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
街上的食雜攤兒豐富的很,酒樓飯莊也比比皆是。兩人選了一家,找了個臨街的小單間坐了。這里位于嵐錦國西北部邊境,嵐錦多山地,這一帶更是此起彼伏。
整座城鎮都建在山坳,四望可見蒙蒙山影,街道都是一條坡道,至陡處根本也擺不得攤兒。兩邊橫七豎八的小街都是開山石階,兩側布滿宅舍,蜿蜒盤恒著往更高更深里去。
靠山吃山,這里山珍多的很。雖做不得多么精致,但勝在味道新鮮品種繁多。不過無憶到底也不如平時,雖說味道聞著引得腹中饑餓,瞧著很新鮮什么都想吃。但幾口下肚,雜氣一裹便不大舒服。喑落自然知道她此時的狀況,只少少的點了幾樣清淡的拌菜,并一大盆粥。
“這幾日住的宅子怎么來的?”無憶捧著粥碗,突然想起來問。這幾天住的臨街小樓,一層有三間屋,正中當堂兩邊各有一個耳房。上頭是個閣樓,擺個簡單的梯供上下,無憶便住在上面。雖然小,但收拾很是干凈,東西也都齊全。
“租的。”喑落簡單的應了兩個字,慢慢的吃面前的粥。他吃的不快,動作很是優雅,便是一般的吃飯飲水,他做起來就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怎么沒瞧見雷非啊?”
“這會想起來了?他早走了。他得回去交差,還得收拾沙巖海的爛攤子。”喑落放下碗,眼中帶出一絲戲謔:“前幾天什么都不問?”
無憶抿抿嘴唇,那他前幾天也什么都沒說嘛,她一直稀里胡涂跟著穿東去西。如今舞陽魔國之地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景兒她也說不清,便是沙巖海一帶也沒大印象。完全像個扯線木偶,她心里堵的慌,覺得問什么也沒意思。
“他料理完,自然會來找我。哪里會這般便宜?”喑落笑笑,也不再多解釋,又開始盛粥來吃。
“當真是把彌棲南放了么?還有話想問他呢。”無憶放了碗,托了腮幫子瞅著喑落,“他也姓彌,他說小的是彌香山來的。”
一提這個,喑落覺得嚼了一嘴的沙子。瞪她一眼:“還問什么?打算回去跟他完婚啊!”
“小的只是想知道……”無憶說了半句,見他面色不善,忽然伸了脖子道,“大人也不知道么?彌宛都沒有提過么?”
“沒提過,我也從來沒問過她。”喑落都讓她給帶歪了,想都沒想就用了一個‘她’字。
“這個,也不能賴……”無憶想了想到底沒說完,到底是跟她脫不了關系呀!
“還好了,以前的事我也根本不打算理會。”喑落抬眼看她,皮笑肉不笑,“不過以后不打算再放任你了。若還有事想瞞我的話,你得有把握瞞一輩子才成,不然后果自負。”
無憶咧了嘴,咬咬牙也學他又裝一碗粥開始吃。如果她有瞞他一輩子的本事,那現在坐在這里教訓人的該是她了。
“吃不下就別硬塞了。”喑落看她的樣兒,又好氣又好笑,到底還是說了,“彌棲南真的是放了,雷非都不要了,我拿他來干什么?”
“他該知道怎么找到彌香山,他說要帶小的回去。”無憶瞟一眼喑落,馬上又補充道,“不過小的已經拒絕了!”不得不說,無憶自從進了景華峰,已經很會看人臉色啦!
“他知道也沒用的,回不回的去根本由不得他。”喑落看著她道,“彌香山成功隱于世間數千載,如果抓住一個來自彌香山的幻貓精就能破解各中奧妙的,那么也不會被稱為世間最為神秘的幾處所在之一。”
無憶聽了有些神思悵惘,但也沒再繼續問下去。想必就算是打彌香山出來的,也該沒什么親眷,不然為何這幾百年來都無人尋。
喑落瞧著吃的差不多,便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桌上,拉起她道:“不管你是因為犯了事兒跑出來的也好,還是因什么別的原因也罷。想的起來再說,想不起來就不用再理會了。”
無憶點點頭,跟著他起了身。兩人下了酒樓慢慢沿著街往回走,這里靠山,皮貨店子也不少。無憶沒了那張貓皮,心里總覺得沒底。但她要的是妖獸皮,普通的獸皮融進去,就根本無法施展妖獸體。人境這里,根本沒有專販妖獸皮的店鋪。便是周遭山里,也多因人氣混雜,沒有靈獸妖獸在此潛練汲氣。
喑落走在哪里都是扎眼,好在這里僻遠,人們有些怯生。眼神追逐少不了,但還真沒有大肆圍觀的情況發生。
兩人慢慢沿著坡道散步而回,隨便看看小攤小販,有不少賣當地小食的。無憶明明有心無腹,但瞅見了也嘴饞,喑落少不得再摸幾個錢滿足一下她這種饞貓心性。已然近了黃昏,斜陽抖下大片的金紅,風起席席微涼。無憶手里拿了塊山薯糕,小口吃細細品,另一只手仍在他掌心里。
無論云頂也好,留蘭城也罷,便是至了須妄山,也無這般閑散自在。山風清涼落日金,遠僻的小山城與她一起這樣無憂無牽礙的散步。看著這樣的她,讓喑落一直以來惶惶不定的心霎時沉穩安逸,若時光就此停駐,該是何其的快活!
“是泥人兒啊。”無憶突然晃了晃他的手說,喑落回了神,順著她指向看去。邊上有個捏面人兒的老頭,圍了一幫小孩子在看。粗糙的手指卻靈巧非常,一小團黏土不大會工夫便在他手中化腐朽為神奇,再經他幾筆勾勒上彩,便越發的活靈活現。邊上擺了好幾個成品,無憶盯著看,便想到那個木頭雕的武士來了。
“有一個小姑娘的泥人,做的真好。就買那個吧,正好回去湊一雙。”喑落笑了,“你送我的那個,還在坤草袋里呢。”
當初在留蘭城,就想與她一道逛回去,再買一個人偶湊成一對。免得單獨一個形單影只好不凄涼。如今在這里碰到了,到也算是成全。
回去之后,無憶順著梯子爬上小閣樓,小心翼翼的把小泥人插在窗縫里等它完全風干。托著腮幫子仔細端詳,坤草袋在亮亮那里,不然的話就可以把那個武士擺出來讓他們站在一起了。
喑落看她出神的樣子,她喜歡這種小玩藝,妖怪們都不會花心思做這種于他們而言毫無意義的小東西。
他轉了身剛要下去,突然聽她含混不清的開口,聲音很輕,但他聽得分明。讓他不由自主的轉過身,正看到她托著腮,側著臉眼中亮晶晶。
我很想念你!沒有小的,也不是大人。就是我很想念你!直不愣登就是她安無憶的脾性,不掩不藏有話就說。
喑落幾步便搶過去,伸手把她抱過來,身軀軟若無骨,沒有了那層貓皮阻隔,讓隱藏于身體內的芬芳隨著亂氣飛竄而淡淡氳繞。眼珠的顏色有些泛淺,卻湛徹的驚人。
他垂著眼眸看她,離的太近,呼吸掠如微風帶著輕癢撩人,讓無憶的氣就亂的更沒了章法。與他離的近,便懶懶不想動。被他這樣凝望,就不由自主去信任,所以才更容易生出那異樣煩燥的情緒。
這幾個月,她比以往更拼命,卻仍常常懊惱成績沒能突飛猛進。其實懊惱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如今再看到這張臉,心里的滋味不可言說。
其實,就是想念。看到這個小泥人,突然覺得的確是孤零零。若有那個武士站在她的旁邊,那幅圖畫才堪稱完美。于是,便明白了當日,他所說的那種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