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細算起來,祁幼清和安玖從提出在一起、到最后分開,中間說是有近兩年的時間,可滿打滿算,兩人真正相處的日子或許都不到一年。
但論起揮灑青春汗水的次數(shù),少說也得有上百次。
只是祁幼清從來沒有過這么難熬的體驗。
不是不舒服,就像讀書時候的考試成績一樣,她和安玖一直都是同步契合的。即便是最開始摸索的那段日子里,光是接吻和擁抱所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感,也足以讓祁幼清沉迷其中。
何況安玖不僅有著健美的身體曲線,還有著極高的運動天賦。
而最讓祁幼清心動的,是安玖總是溫柔又細致,看向她的眼神里永遠含著笑,以及……毫不掩飾的愛意。
但這一次,一向體貼入微的人刻意避開了與她的一切交流,什么都像例行公事,仿佛一個盡心盡力的工具人。
向來由奢入儉難,體驗過溫和,冷淡便不太容易讓人接受。雖然說世人總偏愛反差,但像這樣仿佛身在山巔、情緒卻被壓在谷底的反差,想來不會是受歡迎的那一類。
安玖甚至十分警覺地躲開了祁幼清好幾次主動的索吻。
她越這樣,祁幼清就越不甘心。于是哪怕到后面困意上涌,她也固執(zhí)地不肯睡覺,拉著安玖繼續(xù)交流。
這一天進入倒計時的時候,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祁幼清顧不上尚未喘勻的氣息,抬了手就去摸一旁的手機。
她今晚已經(jīng)看了兩三回手機了,每次都是瞄一眼便關(guān)。安玖大概能想到她在關(guān)注什么,所以在祁幼清終于將手機轉(zhuǎn)過來面對她的時候,安玖也并不意外。
她看了眼屏幕,23:57,距離這一天結(jié)束,還有三分鐘。
“第三個愿望……”
安玖居高臨下地看她。
祁幼清濕著眼睛紅著臉,舉著手機盯著她的樣子卻讓人很有壓力,仿佛出示的不是時間,而是某種證件;紅唇輕動,幾個冰冰冷冷的字眼,便入了安玖的耳朵里。
她有過心理準備,所以對于祁幼清梗著脖子提出來的第三個愿望,并沒有很意外。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好一會兒,安玖才帶了幾分不知道是針對誰的嘲諷,勾了勾唇。
她沒有拒絕,便是答應;面上鎮(zhèn)定的祁幼清將忐忑的心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回去,手機隨手一放,雙臂一伸,將安玖拉下來。
安玖下意識地以為她還要繼續(xù),毫不掩飾地皺了眉。但祁幼清只是圈住了她,以一種極包容的姿勢將安玖抱進懷里,倦倦地閉上眼,很快便睡著了。
身上的汗還沒干,也沒做清潔工作,這樣貼著算不上舒服;可被擁住的姿勢是喜歡的,鼻息間馥郁的香氣是懷念的,冷臉了一晚上的安玖眨了眨眼,在祁幼清均勻的呼吸里,在只她知曉的深夜里,小心翼翼地,將幾縷頭發(fā)貼近祁幼清懷里。
再醒來時還是因為鬧鐘。
安玖皺著眉頭,在熟悉的位置摸到手機關(guān)掉鬧鐘,再把手收回來,搭在額頭上,閉著眼睛醒神。
手臂的酸脹感和身邊人翻身的動靜,輕易喚醒了她關(guān)于昨晚的記憶。
困乏便自腦袋轉(zhuǎn)進了胸腔里,讓她一下子覺出了酸澀。
手臂旁的床墊往下沉了一沉,有微涼的空氣自被子外卷進來,像是身邊的祁幼清撐起了身子,靠近了她。
下一秒,有溫熱的掌心覆上來,唇邊也感受到了逐漸靠近的氣息。
安玖飛快地轉(zhuǎn)開了臉,撤了手臂睜開眼,滿是警惕地望過去。
她如避蛇蝎的動作讓祁幼清僵在了原地,連搭在安玖身上的手都進退兩難。
不過安玖幫她做出了決定。
她將祁幼清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去,又撐著床鋪起身,毫不猶豫地掀了被子。
腳踩到地板上的時候,安玖的動作才停下來。
已經(jīng)進入十一月,外頭的天還沒亮透,祁幼清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向安玖的背影。
常年健身的人身體曲線美得驚人,自肩到腰呈現(xiàn)了漂亮的倒三角,撐著床的手臂上肌肉線條恰到好處,滿是令人向往的力量感,又不顯得粗獷。
“我今天還要上班。”床邊的人開了口,因著剛醒,聲音有些啞,她便又清了清嗓子,“你收拾一下,吃完早飯,我先送你回去。”
她抬手抓過一旁的浴袍,披上后才起了身,又說:“……年底了院里管得嚴,再耽擱,我會遲到?!?br />
她這話像是在催促,又有點像是在解釋先前的躲避。
祁幼清看了眼時間,抿了抿唇:“你們上班……這么早?”
“酒店和檢察院在兩個方向,晚了恐怕會遇到早高峰。”安玖低頭系著浴袍帶子,邊往外走,“樓上衛(wèi)生間給你用,你……盡快吧。”
理由充分,語氣平淡,但腳下的步伐很大,像是一刻也不想與她多待。
前后兩天,相似的場景,收進祁幼清眼里,帶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早餐也很簡單,兩片吐司一個煎蛋再加一杯咖啡,安玖吃得很快,連帶著祁幼清都不好慢慢來。
出門的時候,安玖從玄關(guān)柜的眼鏡架上抓了副眼鏡,隨手往鼻梁上一架,配著一早上不說不笑的表情,距離感便更強了。
祁幼清拉著行李箱,看她關(guān)門,跟著她上電梯,把行李箱交給她去放進后備箱,再三醞釀,才在系上安全帶的時候,裝作十分隨意的樣子起了話頭:
“你上班的時候,習慣戴眼鏡嗎?”
被問話的人“嗯”了一聲,將車駛出車位,沒了下文。
祁幼清眼神偏開了一瞬,又探出舌尖潤了潤嘴唇,想了又想,繼續(xù)沒話找話:“……這也是工作要求?”
安玖又“嗯”了一聲,手上方向盤一轉(zhuǎn),將車拐上出地下室的斜坡,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動了動,才補充道:“……戴眼鏡的時候鎮(zhèn)得住人,能少很多麻煩。”
這話里像是有故事,也像是可以繼續(xù)交流的意思。
祁幼清暗暗松了口氣,剛準備順著問,卻被搶先截住了話頭,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語氣:“我要開車,別跟我聊天?!?br />
祁幼清便這么被堵了回去。
不知道是早高峰的時間還沒到,還是回酒店的路不是通勤高峰路段,一路上別說行車緩慢,連紅燈都沒遇上幾個,順順利利地讓祁幼清到了“觀江景”。
酒店的門童殷勤地跑過來,幫祁幼清拉開車門,又在祁幼清的示意下去后備箱提行李。
解了安全帶,祁幼清看了眼安玖。她的手還搭在方向盤上,直視著前方,連個眼神都不愿意給。
祁幼清原本一只腳已經(jīng)邁出車門了,見她這樣,突然就很不甘心,有隱約的怒氣冒上來。
她略一垂眸,咬了咬牙,再抬眼時,她干脆地收回腿又關(guān)了門,在安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扯過她的領(lǐng)口。
安玖后知后覺地想躲,又被有了防備的祁幼清箍住了臉側(cè),她只來得及偏開了一點點,呼吸間立時便滿是祁幼清的味道。
祁幼清吻住了她。但安玖還是沒停下掙扎。
可車外還有人,她又被安全帶束縛著,根本沒辦法做什么大動作;她有些氣,抬手就要推開祁幼清。手都抵到肩膀上了,安玖又猶豫了。
哪怕分開多年,哪怕震驚又惱怒,哪怕她知道祁幼清并非瓷娃娃,可習慣使然,她潛意識里還是不愿對祁幼清做出實質(zhì)性的傷害舉動。
如果強硬地推開她,在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祁幼清指不定要撞到哪兒。
她皺緊眉,將推未推的時候,唇上一痛,祁幼清咬了她一記,便自己退開了。
終于得逞的人似乎得到了發(fā)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幫安玖把鬢邊散下來的頭發(fā)順到耳后去,又將被她扯出了一點褶皺的領(lǐng)口撫平,食指順勢滑下來,在安玖鎖骨上輕點了兩下,語氣里有一點點似有若無的警告:
“既然答應我了,就說到做到,乖乖的,我會去找你?!?br />
她抬了眼,又端詳了一下安玖戴著眼鏡的樣子:“眼鏡很好看,最好下次見面的時候,也不要摘?!?br />
又停了一下,祁幼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勾起唇,湊近安玖,聲音低下去:“……或者下一次,試試戴著眼鏡做吧?”
她輕輕笑了下,不等安玖反應,探過身去飛快地吻了吻她,便頭也不回地開門下去了。
車門合上的聲音將安玖震回神。下了車往側(cè)前方走的祁幼清側(cè)臉輪廓冷淡又精致,抬手撩開了后頸的頭發(fā),又順勢甩了甩頭,輕易便帶出了幾縷風情。
在前方引路的門童沒能看見,于是這一幕,就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安玖眼里。
被留在車里的人默默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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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辦公室里坐下,安玖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她不過是不想跟祁幼清過多相處,所以瞎謅了借口提早出了門。現(xiàn)在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會兒,辦公室里并沒有旁人。
于是她摘了眼鏡,十分隨意地趴在了桌上。
即便安玖撐出了再強的氣勢,也在祁幼清強吻上來的動作里消失殆盡了。
盡管不太愿意承認,可就像敲架子鼓的祁幼清比拉小提琴的時候更能震懾她心神一般,揪著她的領(lǐng)子強勢地吻過來的祁幼清,雖然讓她生氣惱怒,但……
安玖勾了勾桌上的眼鏡。
……還是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這是不應該的,不能有的。
畢竟昨晚上祁幼清費盡心機,到頭來說出口的第三個愿望,也不過是:
“……做我的情人。”
而更可笑的是,她其實有一瞬間,以為她會提出要和她交往的。
安玖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將額頭貼進肘窩里,盯著地板無聲地吐了口氣。
所以,對于祁幼清而言,她自始至終,充其量也不過只是個……
……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