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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八十八章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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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倒是個守日子的人,林夕落去糧倉后數三日,一早他便來到此地,請林夕落去糧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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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糧倉那方已經開始在籌備重新選糧、篩糧,管收糧的胖子、管運糧的麻子也都在糧行等候為林姑娘回稟這兩日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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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應下,而此時春桃端來了早飯,看齊呈在此,不免問道:“齊大管事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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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微怔,連連退后,“卑職在此等候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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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同用吧,再為齊大管事備一份。”林夕落指著那粥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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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都是魏大人讓‘福鼎樓’每日送來的,如今這早、中、晚的飯菜幾乎都是‘福鼎樓’,這院子的廚房快成了擺設,廚娘們整日只做點兒點心,閑的都開始納鞋底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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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抽抽著嘴,“福鼎樓的一餐飯可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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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所以這賺銀子的事,還得齊大管事多多幫襯著了。”林夕落話中若有所指,齊呈面怔,連忙道:“愿助林姑娘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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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春桃再端此一份,齊呈推托兩次也便坐下吃用,二人用過,便起身出門,向東城那方的糧行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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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糧倉在城郊,這“頃東糧行”便在東城的繁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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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偌大一片空場,其中的糧米一袋袋摞起,除卻大米之外,還有黃米、玉米、高粱等物,經營之物齊全,一進院子便覺此地小廝苦力干勁兒十足,朝氣蓬勃,可就是倆字: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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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站在空場之中四處掃量許久才行進糧行正廳,右側房乃前來付賬買糧的百姓,瞧見眾人簇擁一女眷到此,不免目光投來,也多幾分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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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廳之中,管收糧的胖子、管運量的劉**子都侯在此,在糧行主管賣糧的便是那瘦骨嶙峋的瘸老頭,那日指著林夕落鼻子斥罵,如今依舊一副不入其眼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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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老頭姓嚴,曾乃宣陽侯爺之麾下,自瘸腿無法從軍之后,就在糧行管一差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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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見林夕落到此,胖子與劉**子先上前拱手行禮,嚴老頭只投來目光,坐在椅子上也未起身,齊呈瞪他一眼,他才道:“瞪我作甚?又不是沒見過,那日去見林姑娘,卻立即帶著眾人去糧倉,老頭子我體弱無力,這糧行也多事,自當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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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有意駁兩句,林夕落則擺手讓他不必多說,胖子懂眼色,立即上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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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姑娘,那日我可說了,這蒙騙老子銀子的,我是一個接一個去砸了門,”往一旁的箱子指了指,“挨個的都給我賠了銀子,只不過銀兩瑣碎,還望林姑娘受累數個清楚,行軍多年,也未壞過一次軍紀,這事兒我辦的窩囊,就此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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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沒當即開箱子數,而是看向了劉**子,那日他攛掇人弄耗子嚇唬她,這事兒林夕落還沒忘,“劉大管事,您這些時日作何了?耗子可都喂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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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子一怔,臉上沒幾分好顏色,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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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姑娘這是罵我,這幾日我去尋了幫我從城郊往城內運糧的人,開始不肯說,挨了一通拳頭才肯坦白,這一路上他們也有克扣,銀子我也要了,都是一群吃喝玩耍的東西,沒要回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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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個袋子往桌上一放,稀里嘩啦的碎銀子倒是有些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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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笑著道:“此事絕不再提,往后對這些人等多留份心眼兒便罷,涉及到銀錢,誰都不能隨意信。”說完此句,林夕落看向嚴老頭,“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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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老頭冷哼著嘬口大煙袋,不吭聲,林夕落則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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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大管事不肯認這個理,那我倒是要問一問,劉管事往常運至此處的糧,為何到您這兒計數就會少?縱使運量的漢子們一人偷上兩口,也不至于少上三成?除此之外,這糧為何要比旁人家的糧都便宜三成?您倒是說說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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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個屁的道理老子跟隨宣陽侯出生入死,能為宣陽侯擋刀子的人,還要向你個小丫頭匯報?窮苦百姓吃不上、喝不上,賣的便宜點兒又如何?”嚴老頭皮包的顴骨格外高,露出一口糙牙吵嚷,模樣極為可怕,而且擺出為宣陽侯擋刀子,無人敢再接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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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胖子與劉**子在一旁不吭聲,他們慣于分資歷論排行,這嚴老頭乃是資輩最老的人,縱使有怨,他們也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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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看著嚴老頭,齊呈在一旁道:“嚴大管事,林姑娘也是為魏大人掌管糧行事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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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魏大人?”嚴老頭看向齊呈,也知他這乃提醒,悶聲沉一口氣,再次開口:“之前糧價就是如此,只不過旁人家漲價,頃東糧行糧行的價格終究未動而已,魏大人公務繁忙,幾次問他,他都不當回事,就此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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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嚴老頭則拍拍屁股往外走,指著搬運米袋子的小廝就是罵:“你***輕點兒,本就比別人家賣的便宜,少一粒米都會被扣不夠稱的屎盆子,這世道的人都鉆了錢眼兒里,沒義氣二字了,還想占便宜來買糧?那是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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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老頭這大嗓門一嚷嚷,門外的小廝議論聲更大,而買糧的百姓也跟隨議論開來,這剛剛進去一位女眷,嚴老頭便說出糧便宜?這可是要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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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黑心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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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地糧價本就便宜,興許是合不上本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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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渾說,如若賠錢,這么大的糧行還能如此多年都不關門?旁人家黑心,這邊也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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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快些買,過些日子漲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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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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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堆人嘰嘰喳喳的話語聲傳進正廳,廳內靜謐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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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胖子一直看著林夕落,而劉**子也覺氣氛不對,在一旁灌上了茶,可又因茶太苦,接連呸著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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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見她一直都在悶聲思忖不說話,也知此事實在過分,則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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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老頭之前乃是侯爺身邊一近身侍衛,征戰時被打瘸了腿,一直都是侯爺給銀子養著,而后大人這方缺一管事,侯爺便讓他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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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可有子女?”林夕落問,齊呈愣半分,“有,林姑娘問此事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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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看向齊呈:“他這般年邁,不如讓他兒子來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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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即刻擺手,“此事不可,之前曾有人私下提過,嚴老頭破口大罵,說宣陽侯絕不會攆他,一日沒死就在此地做一日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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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冷笑,不再與齊呈問話,而是讓人搬著胖子與劉**子交上的銀子就裝了馬車,準備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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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老頭見銀子裝箱帶走,他直接便帶人過來,未等開口,林夕落便道:“嚴大管事辛苦,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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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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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銀子是魏大人要點的,自要帶回去,您歸吧。”林夕落上了馬車,嚴老頭有意讓人圍上,齊呈連忙阻攔,“……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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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嚴老頭目光中帶幾分氣惱,可又知齊呈乃宣陽侯的人,拿侯爺當門面與旁人說道可以,在齊呈跟前,他還退讓三分,冷哼的帶人走,齊呈連忙吩咐車馬前行,剛走出沒多遠,林夕落則撩起轎簾,“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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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下馬來此,“林姑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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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道:“把劉**子叫上,我有事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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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姑娘,這嚴大管事的事不能輕易動,雖乃言語過分,可好歹也扯著宣陽侯的旗號撐他門面。”齊呈知其有意與嚴老頭爭個高下,可他當初屢屢阻攔,怕的就是鬧出事,他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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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看向齊呈,“你不去?那我自個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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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呈的臉上多幾分冷,只得派人將劉**子叫上,林夕落吩咐車馬前行,回到金軒街的院子,齊呈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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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子跟進院子里,左右探看把守的侍衛,都乃侯府的標示,快走幾步追上林夕落,劉**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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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姑娘,您帶我來此地作何?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放耗子嚇唬您,那也認過錯了,您還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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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帶你數銀子。”林夕落未去后院子,直接到前廳坐下,劉**子自個兒尋了椅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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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不管他的推托,直接開口便問:“嚴老頭的兒子在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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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然是開……”劉**子長口說一半,即刻又閉了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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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立即接話:“開糧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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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可沒說。”劉**子連忙否認,林夕落讓春桃給他沏茶,口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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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大管事,你不說我也知道,嚴老頭這糧價不肯漲,定是其家中也在開同樣的買賣,這方買了那方賣,中間也能賺一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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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子瞪了眼,即便沒有話說出口,也明顯納罕林夕落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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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夕落輕笑,“不必驚訝,這都是你剛剛無意嘴中漏出的信兒,隨意一想便能得知,你今兒不妨將這其中的彎彎繞給我講個明白,不然……我即刻就派人去查了他自個兒的糧店,而你,恐怕就要被認成背叛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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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林姑娘你卑鄙”劉**子站起便罵,林夕落冷笑,“我卑鄙?你們不認清這飯是誰賞給你們吃的,不認清旁日的銀子是怎么花的,還有臉與我談卑鄙?笑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