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永遠不會知道
他究竟有多愛你
chapter 1
姓名。
年齡。
看著空白的入職表，她想了想，還是把身份證從包里翻出來，照著填寫。
江梨。
二十四歲。
身份證號碼是，她仔細看了一眼，在表格內填下一長串數字。
“江梨，你身份證號碼背不下來嗎？”在旁邊工作的是陸曉鷗，她一邊用電腦修圖，一邊忙里偷閑地看過來。今天思凱維有兩位新同事入職，一位是名校畢業的高帥男生衛斯，一位就是旁邊這位江梨。
江梨模樣很甜美。
皮膚好到簡直白里透紅。
笑起來眼睛彎成一雙月牙，唇角還有兩個細細的甜蜜梨渦，讓人一看心情就無端端好起來。
可能就是因為長得太討喜了，所以履歷什么的平平無奇，公司也錄用了她吧。陸曉鷗覺得也可以理解，思凱維是業內數一數二的營銷策劃公司，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有人擅長創意，有人擅長設計，有人負責技術，有人負責跟客戶溝通。
組里的老大丹姐原本看上的是衛斯。
聽說要把江梨分過來，正在開會的丹姐把筆一摔，就殺到溫總辦公室去了。結果十幾分鐘后，殺伐果斷常年陰著一張臉的丹姐竟然親自把江梨領過來，介紹給組里的每個人，并且讓陸曉鷗負責日常帶她。
“嗯，”江梨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對陸曉鷗說，“怕記錯。”
江梨把身份證塞回皮夾，放回包里，見陸曉鷗繼續埋頭修圖沒再說話，她只得安靜地坐著，再次打量整間辦公室。思凱維公司占據了整棟大廈十五、十六、十七、十八整整四層的面積，她所在的小組在十七層，小組一共有將近二十個人，這間陽光充沛的辦公室將小組所有成員容納在內。
剛才陸曉鷗帶她參觀公司，公司里有游泳池、健身房、員工餐廳、咖啡屋、瑜伽室、影音室等等等等，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理念是你全心投入工作，我全心為你打造最好的環境。
可是。
她并沒有任何工作需要處理。
而隔壁的陸曉鷗，從坐回這里的兩個小時，手指沒離開過鍵盤和鼠標，眼睛一刻不停地緊盯著電腦屏幕，修出了至少七八張廣告圖，桌上的咖啡涼透了也沒碰過，剛才那句話是唯一開口說的。
陸曉鷗的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和圖稿。
她的桌上空空如也。
兩個小時內，不斷有同事把需要處理的文件和圖稿扔給陸曉鷗，讓陸曉鷗必須多少時間內完成，陸曉鷗忙得頭都不抬，還不時被人批評。
而她。
仿佛處于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陸曉鷗，文件復印一下，正反面，十一份，十五分鐘后開會用，快點。”喬安娜步履匆匆地走過，將一份文件啪地扔到陸曉鷗桌上，陸曉鷗手一抖，正在修的圖被抹壞了一塊兒。
陸曉鷗雙手抱頭，欲哭無淚：
“這圖我再有十分鐘就得交，怎么還來得及做這些呀！”
“要不，我替你去復印？”
江梨小心翼翼地說，反正，除了那份入職表，她也沒有任何可做的事情了。
“啊啊啊，太感謝了，”陸曉鷗感激涕零。
“應該的。”江梨笑著把文件從陸曉鷗桌上拿起來，剛才她看到了，復印機在辦公室靠窗的角落。
“正反面，十一份。”陸曉鷗叮囑。
“嗯，好的。”
抱著文件往復印機那里走，江梨心情很好，莫名有了一種滿滿的充實感。
陽光燦爛地灑照在復印機上。
江梨愣住。
望著這臺乳白色的機器，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并不懂得怎么用復印機。
腦中一片空白。
是忘了嗎？
她努力搖搖頭，試圖搖掉突如其來的惶恐感，不可能，復印機這么常見的辦公設備，她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怎么使用？再想一想，她肯定能想起來！
可是……
任她怎么努力回想，腦中依舊一片空白，有種沁涼的感覺順著背脊爬上來。木然站在那里，無力感將她從頭到腳攫緊，墻壁上的時鐘一秒一秒地走著，她咬了咬牙，如果想不起來，那就從頭開始摸索吧！
復印機上有各種按鍵和選項。
她把文件放進去。
把紙放進去。
嘗試著。
開始復印。
“絲——”
一張復印好的紙被緩緩吐出來。
她松了口氣。
趕忙把紙翻轉，開始復印另一面。然而復印出來，卻是顛倒的。她一驚，趕忙換一種翻轉的方式，印出來，又是不同方向顛倒的。有點慌了，時間越來越緊，她再換一個方式，這次肯定不會錯了……
“啪！”
從她手中，文件被用力奪走！
“連復印都不會。”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她，帶一點厭惡和蔑視，戈丹放下手中的手機，冷冷地上下打量著江梨，說，“你還真讓我意想不到。”
“我……”窘迫得腳趾都在蜷縮，江梨急忙說，“我今天就學會。”
戈丹冷哼一聲，高聲道：
“喬安娜！”
一件黑色西裝外套，內穿橘紅色吊帶裙，慵懶長卷發垂墜至腰間的喬安娜蹬著十寸高跟鞋飛奔而來，惶恐地說：
“丹姐。”
戈丹將文件摔到喬安娜胸口，狠狠說：
“我讓你復印，你轉手就給別人？！你還靠不靠譜！待會兒的會議，你不用參加了！”
“丹姐……丹姐！”
狠狠瞪了江梨一眼，喬安娜緊跟著戈丹離開，一路哀求戈丹原諒她這一次，往后再也不敢。
*** ***
接下來的會議，戈丹果然沒有讓喬安娜參加，代替喬安娜的是安瑞豐。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古怪而壓抑，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然后，先是陸曉鷗被喬安娜叫到走廊里狠狠罵了一通，再是陸曉鷗交上去的圖稿全都被打下來重做。
陸曉鷗灰頭土臉地坐在電腦前發呆。
江梨心里沉沉的。
她望向陸曉鷗，內疚地說：
“對不起，曉歐。”
陸曉鷗用手背抹一把眼睛，吸了口氣：
“算了，沒事，你是我帶的人，出了事，我跟你一起擔，是應該的。況且，那也不是你該做的，你是要幫我。我就加加班，把這些圖重做了就行了，反正我也覺得沒做的很滿意。”
“我以為我會……”江梨澀聲說，卻不料，她竟然那么沒用。
“誰都是慢慢來，從頭學起的，”陸曉鷗反過來安慰江梨，“放心吧，我往后會教你的。”
“嗯，謝謝你。”江梨心中溫暖，對陸曉鷗笑。
“啊，你笑起來可真好看，”陸曉鷗差點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半晌，傻傻地說，“小梨，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呀。”
“……沒有。”
“怎么可能！”陸曉鷗壓根不信。
“其實，我會作圖……”江梨猶豫著說，“你那么多圖要重做，要不然我試一試，看能不能幫到你？如果能用你就用，如果不能用，也不會影響你的進度。”
陸曉鷗猶豫地看著她。
中午，兩個女孩子匆匆吃了盒飯，就繼續投入工作中。
這是今天以來江梨最開心的時刻。
將鼠標握在手里，一點點調著圖稿，她感覺自己仿佛活了過來，在各種顏色、線條、字體的變化中，好像進入了一個七彩斑斕變幻莫測的萬花筒，有各種想法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讓她覺得自己全身充滿生機。
陸曉鷗震驚了。
沒想到連復印機都不會用的江梨，竟然可以把圖修得這么好。明明好像并沒有動太多地方，只是調了調字體字號，修了一些線條，重新擺放了一下位置，把色度調整了一下，出來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小梨你知道嗎？”
陸曉鷗癡迷地盯著江梨新做出來的一張圖，贊嘆：
“你是一個天才。”
江梨有點臉紅，也有點小激動，屏息看向陸曉鷗：
“真的嗎？”
陸曉鷗鄭重地點點頭：
“真的。”
忽然又想到：
“咦，你是不是就是因為作圖的能力才考進公司的？”
江梨怔了怔。
不。
她只交了一份簡歷，也沒有考，就進了思凱維。
因為江梨的圖做得很順利，一直蹲在電腦前的陸曉鷗終于可以站起來溜達溜達，等她帶咖啡回來給江梨的時候，也帶回來一些小道消息。
上午的會議不是太順利，丹姐的提案甲方不是十分理解，要求丹姐再出一版。原本丹姐心情就不是很好了，結果公司最大的合作方喬亞集團那里又出了問題。
有一家創意公司叫艾美創意，一向是思凱維強勁的競爭對手。因為思凱維有喬亞這個超級大客戶，這幾年來穩壓艾美一頭。但據說，不知艾美提出了一個什么方案，喬亞居然有意向轉而跟艾美合作。
這是思凱維絕不能忍受的。
這些年來，喬亞集團不僅在科技界所向披靡，在商界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思凱維能夠發展成為業內執牛耳的創意營銷公司，與它跟喬亞的長期合作息息相關。一旦失去喬亞，不僅意味著收入上的巨額損失，而且在聲譽上也將遭受重創。
雖然關于艾美的消息是否確切還尚未可知，但思凱維已然進入高度戰備狀態。高層們午飯都沒吃，現在全都聚集在大會議室開會。
“丹姐來了。”
江梨一抬頭，正好看到辦公室的玻璃門猛地被拉開，戈丹陰沉著臉氣勢洶洶一路沖進來，安瑞豐跟在她身后。
“快低頭。”
陸曉鷗一口拿鐵差點噴出來，她一邊壓低聲音提醒江梨，一邊壓低腦袋，不敢被丹姐的怒氣掃到，全神貫注開始干活。
江梨也趕忙低下頭。
戈丹直接殺入會議室，很快地，組內的七八位同事也被召集進會議室。隔著玻璃，江梨和陸曉鷗能看到戈丹臉上陰得能滴出水來，喬安娜和安瑞豐輪番發言，其他同事也有各種提案。
“什么時候我才能參加這種會議呀。”
陸曉鷗有點向往、也有點沮喪，她進入公司已經一年多了，做的基本都是同事們懶得處理的修圖潤稿這種邊角工作。其實她也是很有抱負的，從大二開始就向往能夠在思凱維一展拳腳，做了很多準備，當初過五關斬六將應聘進來的時候很是被同學們羨慕了一番。
“你看這張怎么樣？”
江梨又做好了一張圖，她自己還挺喜歡的，傳給陸曉鷗看。陸曉鷗也很喜歡，心情頓時又好起來。有了江梨的強力協助，需要重做的圖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下班前交上去不成問題。
會議室的會議大概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喬安娜、安瑞豐和其他同事神色匆匆地回到各自工位，埋頭苦干。過了一會兒，戈丹走了出來，在陸曉鷗和江梨的過道邊停下腳步，看向兩人。
“丹姐！”
陸曉鷗緊張地立刻站起來。
“丹姐。”
于是江梨也跟著站起來。
戈丹的目光落在江梨身上，神色莫測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江梨被她看得有些局促，她今天穿的是白色襯衣、黑色鉛筆裙、黑色高跟鞋，按說不應該有什么不對。
“你，”戈丹對江梨說，又淡淡看向陸曉鷗，“還有你，下午四點，一起去喬亞開會。”
江梨怔住。
陸曉鷗已經激動了：
“是！丹姐！”
戈丹轉身要走。
“丹姐，”陸曉鷗追問，“會議的主題是什么，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嗎？”
“你們兩個把自己準備好就行，”戈丹淡淡掃了她們兩個一眼，“離出發還有一個小時，換件漂亮衣服，把頭發做一下，費用組里報銷。”
“是！丹姐！”
陸曉鷗立刻回答。
于是，陸曉鷗立刻拋棄了那些圖，分秒必爭地拉著江梨沖向大廈底商。大廈底商開滿了各家國際名牌店，還有幾家知名造型店，陸曉鷗帶著江梨直接殺進D家，用了不到十幾分鐘的時間，就給她自己和江梨選好了衣服。
“丹姐最喜歡D家，選它沒錯。”
坐在造型店的皮椅里，陸曉鷗一邊被造型師洗著頭發，一邊對已經懵圈的江梨說：
“你記得啊，衣服的吊牌不要扯掉，穿的時候愛惜點，明天可以去店里退。雖然丹姐說可以報銷，但咱們資歷還淺，能給組里省點錢就省點錢。”
“嗯，好。”
江梨呆呆望著鏡子里自己滿頭的泡泡。
“想要什么樣的造型？”江梨身后的造型師同樣看向鏡子。
“怎么好看怎么來，越美越好，而且速度快一點。”陸曉鷗幫江梨回答，然后對她自己的造型師說，“我也一樣。”
半個小時后，完成了。
陸曉鷗從一個穿著格子襯衣略邋遢的女孩，變成了清爽明亮的職場新秀模樣。而江梨……
陸曉鷗眨了眨眼睛。
有點不敢認。
原本她就已經覺得江梨很甜美了，但這一換造型，還化了點淡妝，江梨簡直渾身在發光。她被梳了半丸子頭，頭發烏溜溜，睫毛又長又卷，眼睛又大又圓，眼瞳水盈盈，臉蛋像飽滿的水蜜桃一樣白里透紅。陸曉鷗給她選的是一套乳白色的西裝套裙，稱得她的肌膚璀璨耀眼，連細帶高跟鞋里的腳趾都一只只潤白可愛，透出一點點粉紅光芒。
造型店里的空氣都變得夢幻起來。
幾位造型師過來給江梨拍照，說是要留個存檔。
“哇。”
陸曉鷗只來得及贊嘆一聲，手機就響起來，手機那端傳來喬安娜催促的聲音，陸曉鷗急忙說：
“立刻！立刻！我們馬上到！”
等陸曉鷗和江梨趕回辦公室的時候，喬安娜和安瑞豐等人已經聚集起來，每個人都收拾好了，手拎公文包，精神百倍、儀態完美。然后，幾乎所有人都多看了江梨一眼。
這時，戈丹從她的辦公室走出來，抬手看一下腕表，對眾人說：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