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擺著,水慶章和徐忠德聯袂上演雙簧,借夸贊厲元朗的名義,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話里話外提醒方玉坤,讓他有所收斂,別總想著奪權,搞內部不團結。</br> 借機敲打方玉坤,不就是給金勝站臺來的么!</br> 方玉坤怒火心生,可臉上卻不能有一丁點的不爽,還要裝出很受用的樣子不住點頭,夸獎說:“水書記和徐書記講的太好了,給我們甘平縣的黨員干部好好上了一課,我們一定銘記二位領導的教誨,向厲元朗同志學習,以他為榜樣,為甘平縣的經濟騰飛,為甘平縣百姓過上好日子而努力奮斗?!?lt;/br> 水慶章看著方玉坤回應說:“玉坤同志,以后還是少喊點口號,多做些實事,我希望下次來甘平,能看到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lt;/br> “是,我一定按照書記要求,嚴于律己,把口號變成實實在在的成績?!?lt;/br> 方玉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找個茅坑鉆進去。水慶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尤其還有下屬的面,把他的臉當成鞋墊子,而他有氣不敢發,還得裝成三孫子模樣,差點憋出心臟病來。</br> 這頓飯氣氛相當沉悶,沒人喝酒就是吃飯,交流都很少,半個多小時匆匆結束。</br> 厲元朗最后沒有坐在市縣領導這桌,而是和司機秘書坐在一起。待遇不錯,左邊是黃立偉,右邊是鄭重,全是熟人。</br> 他以水代酒敬了黃立偉一杯,被關在城關派出所那次,多虧黃立偉打電話告知方玉坤,這個情,厲元朗記得清楚。</br> 右邊的鄭重胳膊輕碰了他一下,擠咕眼睛小聲說:“老弟,老實坦白,你怎么調戲我小姑的?”</br> 厲元朗一頭霧水,好端端的你小姑是誰???</br> “海欣茶藝的老板鄭海欣,別跟我說你不知道?!?lt;/br> 鄭海欣,厲元朗眼前立刻浮現出白衣白褲,輕撥古箏絲弦,宛如仙女下凡的曼妙女子。</br> “她是你親姑姑?”厲元朗好奇追問。</br> “她是我表姑,我三爺家的小女兒?!编嵵乜戳丝雌渌硕荚谝恍某詵|西,才低聲和厲元朗咬起耳朵:“她還有一個身份,她是你們鄭部長的親妹妹。”</br> 鄭海洋!</br> 厲元朗萬萬想不到,鄭海欣是鄭海洋的妹妹,那么鄭重就是鄭海洋的表侄子了。</br> 反正關系擺在那里,厲元朗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小聲說:“鄭部長很支持方書記,他們走得很近?!?lt;/br> “我四叔也是沒辦法?!编嵵負u了搖頭,說起緣由:“沈市長在西吳縣當縣委書記的時候,四叔還只是縣委辦副主任,沈市長離開西吳前,把四叔提到副縣長,他對四叔有提攜之恩,他是在報恩?!?lt;/br> 怪不得,鄭海洋是沈錚的人,無條件支持方玉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br> “晚飯后我去四叔家拜訪勸勸他,別緊跟著方,得有自己主意,不行棄權也好?!?lt;/br> 厲元朗明白鄭重的好意,就是他那個四叔能不能聽他的未必可知了。假如鄭海洋在常委會上保持中立,方玉坤四票變成三票,還包括心機太深難以預測的林木,腦袋時好時不好的錢允文,只有于鶴堂跟得緊,還得有肉給他吃才行。</br> 反觀金勝這一方,陳海龍進常委會,金勝是說了話的,王祖民有徐忠德的因素也是堅定支持者。至于方文雅,誰叛變她都不會,于公于私,會始終站在金勝一邊的。</br> 鄭海洋一旦中立,方玉坤想要控制常委會就沒那么容易了。</br> 午飯過后,水慶章一分鐘沒休息,五十幾歲的人精神頭十足,在方玉坤和金勝等人陪同下,去往縣政府接見了招標領導小組成員,并做了一番鼓舞士氣的講話。厲元朗是政府辦主任,和他有直接關系,自然全程陪同。</br> 隨后,水慶章一行又在縣政府小會議室,和參與競標的省內六家公司的老板總經理見面座談,周宇和恒勇等人悉數到場。</br> 周宇畢竟是大老板,見過大世面,和水慶章握手時有禮有節,表現平穩有風范。</br> 恒勇再是個混不吝,也懂得他爸是水慶章的部下,雙手緊握水慶章的手,點頭哈腰十分恭敬的說:“水伯伯好,我代我爸爸向您問好。”</br> 這話就有點多余了,眾目睽睽之下,好像故意點撥水慶章,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兒子似的。</br> 水慶章只是“嗯”了一聲,別的話沒說,便和其他人繼續打起招呼。</br> 恒勇鬧了個大尷尬,臉上通紅一片,心里腹誹水慶章不懂人情世故,沒給他這個公子哥面子。</br> 座談會一開始,金勝作為主持人,率先講道:“水書記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和在座各位企業家見面會談,我代表甘平縣政府和招標領導小組,熱烈歡迎水書記一行前來指導工作。</br> 掌聲雷動過后,水慶章說道:“指導談不上,我來就是想聽聽諸位的意見和看法,對我們招標過程中有什么不足之處大膽指出來,我們好加以改正。重申一點,我只帶耳朵,不帶嘴巴?!?lt;/br> 眾人哈哈一陣大笑,不過水慶章的話越是客氣,大家心里越是沒底,和政府部門打交道多了,都成為老油條,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br> “怎么,沒人說?沒人講話我可要點名了。”水慶章環視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周宇臉上,笑瞇瞇道:“周老板,你們正道地產在允陽的房地產界是后起之秀,名頭響亮,就請你先講講吧。”</br> 被書記點了名,周宇不好不做聲,略作沉吟道:“水書記,既然您問我了,我就斗膽向您和各位領導匯報一下我的心里想法。”</br> 周宇身體前傾,雙肘支在桌面上,寬厚大手交叉在一起講道:“我能來甘平縣參與這次競標,全都看在厲元朗主任的面子上,說實話,我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徹底折服了。厲主任說過,這次棚改工程涉及到的動遷戶,絕大多數都是下崗工人和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們收入低生活困難,拿不出太多的錢貼補到房子上面。一開始我還不信,直到我昨天去了那里實地了解情況后,發現比我想的要嚴重許多。棚改本身就是國家為改變百姓居住條件而施行的利國利民大好事,現在百姓遇到困難了,我們作為開發企業該怎樣做如何做,能讓百姓享受到棚改帶來的實惠,一個是抓工程質量,另一個就是價格。我也是窮苦人家走出來的孩子,深知他們的疾苦和訴求。在這里我表個態,如果正道競標成功,我們將以零利潤完成這項工程,為的是給甘平縣老百姓做一件實事,也為能有一個心系百姓疾苦,為百姓利益著想的好干部厲元朗主任,這么做,值了?!?lt;/br> 好半天,會場內一片肅靜,有對周宇飽含深情的真心話鎮服住,也有對厲元朗的重新審視和重新認可。</br> “啪啪啪”,隨著三聲巴掌響起,水慶章帶頭鼓掌,這掌聲是送給周宇的,更是給厲元朗的。</br> 啪啪啪!</br> 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重重響起,大家使勁拍著巴掌,哪怕手心都拍紅了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為這樣有良心的開發商,還有一心為民的好干部,手掌心拍腫了又當如何,佩服,實在佩服。</br> 鼓掌持續有一分多鐘才逐漸停下來,水慶章微笑著頻頻點頭,對周宇的一番慷慨陳詞表示贊同。</br> 然后,輪到恒勇發言,這家伙裝模作樣的從兜里掏出幾張紙,還弄了一副不知是近視還是散光或者壓根沒有度數的眼鏡,振振有詞念道:“尊敬的水書記,各位領導,你們好,我是恒嘉房產公司老總恒勇……”</br> 肯定是有專人執筆,恒勇照本宣科,說的冠冕堂皇,一點干貨沒有,除了口號就是口號。</br> 水慶章在他還沒念完就毫不客氣的打斷道:“恒總,不要念下去了,說點實際的,就談談你對棚改的想法。”</br> 恒勇第二次尷尬的放下講話稿,咽了口唾沫說:“我是商人,商人講究的是利益。我不會像周總那樣搞什么零利潤,沒錢賺,我手下上百名員工喝西北風呀。只要把工程交給我們恒嘉和遠大,恒嘉有人脈,遠大有實力,一加一大于二,肯定會把這件事做好?!?lt;/br> 水慶章眼睛微微瞇成一條縫,又問:“具體說說看,怎么個做好法?”</br> “這個簡單,棚戶區改造最大難題在拆遷上面,我們恒嘉一直采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先搬走的先挑房子,補償也多給一點。至于后搬的,尤其是那些釘子戶,我們會斷水斷電,不然扔個死雞死貓啥的,逼著他們搬走。水伯伯您是不知道,老百姓越窮越不講理,總想在拆遷上面得到更多好處,簡直就是刁民心態,不能慣著。”</br> 恒勇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大嘴巴。水慶章倒是沒有生氣,又心平氣和的問他:“施工方面,你是怎么想的?”</br> 恒勇見水慶章對他的想法感興趣,越說越來勁?!拔覀兪┕さ脑瓌t就是一個字,‘快’。兩撥工人倒班,晝夜干活,爭取用最短時間把工程做完。我打個保票,一年之內起十棟樓,兩年之內,所有二十二棟樓全部交付使用?!?lt;/br> 嘩……</br> 他的話音剛落,會場一片嘩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