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既然了話，那這事就成了定局，虞進雖說有些不情愿，還是跟著大眾一起走進長亭，準備所謂的比試。</br> 好在余姚出過不少名人，基礎設施不錯，那送別的長亭很是別致，長亭外也擺了不少石凳，一眾學子加起來有上百人，擠擠也就坐下了，也不用坐在地上，這架式，有點像講學一樣。</br> 待趙錦坐了上，許知縣笑著說：“大人，還請你給諸位學子賜題。”</br> 趙錦也不推辭，輕輕地點了點頭，這里他的資歷最老，地位最高，出題肯定是當仁不讓。</br> 稍稍思索了一下，趙錦很快便拿定了主意，笑著對一眾躍躍欲試的學子說：“這里地方狹窄，也沒什么準備，做文章就免了，就作詩吧，嗯，這里是長亭，應個景，就以長亭相送為題。”</br> 說罷，又讓人拿出一套筆墨紙硯說：“這是太子相贈一套文房四寶，算是彩頭，哪位想得，各憑本事。”</br> 長亭相送？</br> 古人有很多送別的詩，如王維《送元二使安西》、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李白《送友人》、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等等，都是一個老題材了，不過趙錦在加了一點新意，限制為長亭相送。</br> 這個題材一出，一眾學子馬上低頭沉思起來，能不能一驚鳴人，能不能得到趙大人青睞，就看能不能做出一讓人驚艷的詩。</br> 眾人都在想著詩，虞進的心思卻盯著那套作為彩頭的文房四寶，當看到那塊硯時，嘖嘖稱奇，口水都快流了。</br> 是洮硯。</br> 虞進在后世見識過一塊洮硯，和趙錦拿出來的材質一樣，不過造形有些差別，這洮硯可不簡單，具有石色碧綠、雅麗珍奇、質堅而細、晶瑩如玉、扣之無聲、呵之可出水珠、墨快而不損毫、儲墨久而不干涸的特性，備受追捧。</br> 自唐代成名以來，老坑洮硯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賈才能擁有。</br> 太子送的，自然不能差，這代表著皇室的體面。</br> 光是這一塊硯，少說也得過百兩銀子，又是太子所贈，要是硯上刻有這些字樣，那價值數以倍增，說它價值百金也不過分。</br> 二品大員就是二品大員，出手果然大方，這份彩頭，可是說極為豐厚，也非常有意義，以至不少人學子雙眼放光，為了作一好詩，頭皮都快撓破。</br> 虞進雖說有些眼饞，不過倒沒有去想，因為以自己的水平，就是想也想不出，干脆不去想，想得太多，那可是浪費腦細胞的。</br> 要是沒錢，虞進還想拼一下，不過一下子腰纏萬貫，對這些彩頭也不是很看重。</br> 本來就眾矢之的人，再不低調，那就更招人妒恨，再說自己加入錦衣衛，擔任暗探一職，這份工作性質特殊，也要求自己不要惹人注意。</br> 算了，就當一個看客吧。</br> 長亭送別并不難，難是難在很難寫好，寫出新意。</br> 不過，這難不到余姚的學子，趙錦只是喝了半盞茶，就有人做好了。</br> 是謝安。</br> “趙伯父，小侄已得一拙作，還想請趙伯父指點一二。”謝安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說。</br> “哦，這么快？真是才思敏捷”趙錦贊了一句，然后笑著說：“賢侄只管道來。”</br> “小侄遵命。”</br> 謝安有些挑釁的瞄了虞進一眼，眼里全是不屑，然后很是風騷地咳了一聲，把眾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才把他剛作的詩吟出來：</br> “長亭道邊雪未融，離別依依淚眼紅。</br> 心曖便覺春寒淺，珠簾卷起未覺凍。</br> 寒冬雖無贈楊柳，柔情化作無言中。</br> 他朝若要見君面，兩地已隔千萬重。”</br> 一詩吟罷，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就是是虞進這種門外漢也感覺這詩不錯，這謝安號稱東山謝氏一族的后起之秀，余姚赫赫有名的才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br> 趙錦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點了點頭，開口贊道：“不錯，不錯，好一個兩地已隔千萬重，一句話道出別字的深義，此詩可作上品。”</br> “嗯，不錯，意境優美，詩句流暢”許縣令也附和道：“最難得的是，僅僅用了半盞茶的時間就作出來了，仲安，你比年前又有長進了。”</br> 聽到兩位大人的贊賞，謝安心情大爽，可一直忍著沒表露出來，不過他反應很快，馬上給趙錦和許縣令行禮，一邊行禮一邊謙虛地說：“兩位大人這是謬贊了，余姚人才濟濟，哪里論得到小子威風，這詩也就拋磚引玉罷了。”</br> “呵呵，謙虛有禮，才思敏捷，看來謝氏一族又要出人物了”趙錦笑了笑，然后對一眾學子說：“諸位有什么新作的，盡管吟出來，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br> 說罷，又有意無意看一下虞進，可惜這位傳說中的“初見哥”一直低著頭，也不知是在沉思還是走神，感覺好像不著調的。</br> 什么拋磚引玉，這詩寫得這么好，又第一個讀出來，以至寫得差一點的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一眾學子心里有些郁悶，不過也不好說出來。</br> 等了一會，一個叫姚林的學子大聲吟出自己的大作：</br> 十里長亭十里長，長亭以外是他鄉。</br> 陌山陌水陌人面，夜夜孤枕話凄涼。</br> “尚可，多加磨礪，必有長進。”趙錦點點頭，給了一個公平的評價的。</br> 這詩的想法不錯，意境也有，就是顯得有些狹窄，有些小眾，送離家遠游的人還合適，送朋友一類就有些牽強。</br> 如果送別一個人，而這個人要回自己家鄉的，那第二句就不合適了。</br> 姚林面色一紅，馬上低頭表示感謝，又保證說一定聽從趙大人的教導云云，趙錦自然又是鼓勵幾句。</br> 有了這兩個人帶頭，余下的學子也變得踴躍起來，紛紛吟起自己的詩句，如“折柳贈知己，長亭送故人”“長亭云初晴，送君又一程”之類的詩紛紛念了出來，有的平庸、有的小有新意，可惜一直還沒有出現讓趙錦眼前一亮的作品。</br> 一來他品味太高，二來臨時起意，那些學子沒有準備，又要趕時間，質量也就難保證。</br> 明朝不能和唐宋相比較，主要是大多數學子的精力都放在八股文上，有人說，在明朝，詩詞是錦上添花的道具，而八股文才是富貴的敲門磚，所以，很難有唐宋那樣的輝煌。</br> 不知不覺，在場大部分的學子都念出了自己的作品，只有一小部分還在哪里抓耳撓腮，有的急得臉都紅了。</br> 令趙錦和謝安意外的是，虞進也還沒有作詩。</br> 許縣令看到那些急得臉都紅還沒拿出詩的學子，知道有些人是慢熱，再說前后也花了一個多時辰，趙府的人都來催了，便笑著說：“大人，時辰差不多了，不如開始評哪最優吧。”</br> 趙錦聞言點點頭說：“嗯，不錯，估計有些學子一時緊張，或靈感不足，我們就不等了，開始評吧。”</br> 謝安聞言心里一急，虞進還沒有作詩呢，這個踩了狗屎運的家伙，還真讓自己猜中，就是一個沽名釣譽、腹中無墨的人，哼，正好讓他出丑，聲名掃地。</br> “趙伯父，這時這么多人可以不做，不過有一個人不能不作，不如我們還是等等吧。”謝安笑著說。</br> “哦，哪個？”趙錦有些疑惑地說。</br> 謝安把躲在人群中的虞進一指：“就是伯父所說的初見哥，別人可以不作，不過虞兄肯定不行，我們還等著品賞他的大作呢。”</br> 尼瑪，又拉自己下水？</br> 虞進連忙搖頭道：“不好意思，虞某才疏學淺，最近又沒有靈感，就不拿出來獻丑了。”</br> “不行，虞兄這是驕情了。”</br> “就是，趙大人都點了名的，你不給趙大人臉面？”</br> “對對對，別人可以偷懶，但虞兄一定要讓我們拜讀一下你的佳作。”</br> “初見兄，你的名氣都傳到京城了，這事可不能讓你任性。”</br> “趙大人有心提攜后輩，這可是一個好機會。”</br>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是不肯放虞進，這就是眾矢之的后果。</br> 站在虞進旁邊的馬寧，雖說也沒有作詩，可是大伙都把他給無視了。</br> 趙錦也哈哈一笑，看著虞進開玩笑道：“盛情難卻，眾命難違，初見哥，你要是不表示一下，老夫也不放你走。”</br> 寒一個，沒想到堂堂左都御史也這樣說，自己想走都不行。</br> 太霸道了吧，可惜，自己沒有叫板的勇氣和本錢，有心作詩，可是這水平也是惹人笑的，就是打油詩一時也沒湊得一，尷尬得不行，而一旁的謝安還不肯放過自己。</br> 翻白眼也就算了，還不時煸風點火，看到那張臉就想抽。</br> 突然，虞進腦中靈光一閃，心中很快有了主意，走到趙錦前行了一個禮說：“大人，學生有個不自之請。”</br> “哦，說吧。”趙錦倒是很好說話。</br> 除了一見面訓斥了許縣令，其余時間趙錦一直都是和顏悅色。</br> 虞進開口說道：“學生一時沒有想到好的詩句，實在慚愧，大人，不如學生給你唱個歌替代吧。”</br> （咳咳，兩小詩是炮兵東拼西湊來.....這回沒剽竊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