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到了鎮上車站,準備坐車到縣里再去市里,和上次一樣,從市里坐車去京城。</br> 但是到了鎮上車站,蘇清云卻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br> “季越,你怎么會在這兒?”蘇清云驚訝地看著他。</br> 季越就站在車站門口,額頭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顯然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看見蘇清云,他眼睛一亮,“我來找你的,有話跟你說。”</br> “說什么?”蘇清云疑惑,他們昨天不還在一起,有話他昨天怎么不說?</br> “云云,你們先說,我和你爹先進去。”秦英想給兩個孩子一點單獨說話的空間,就拉著蘇愛民先進了車站。</br> “誒,你拉我做什么?”蘇愛民還在不樂意地嘟囔,這小子大清早來這兒特意堵云云,到底是想說啥?他也想知道啊。</br> “走了!”秦英用了幾分力,死活把他拽進去了,兩孩子說話,他在這兒搗什么亂。</br> “你想說什么?”蘇清云問季越。</br> 季越嘴唇動了動,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在你走之前,祝你比賽取得好成績,平安回來,昨天忘了告訴你。”</br> 蘇清云微微瞪眼,不太相信,“就這些?”</br> “還有……”季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以往的比賽,咱們是搭檔,我都是跟你一起的,但這次……是你一個人的戰斗了,我幫不了你什么,只能看著你前進。”</br> “但是我不會停滯不前的,清云,你相信我,我會努力追趕上你的步伐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次并肩前行的。”季越眼神堅定,說得斬釘截鐵,他不會讓自己和她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的。</br> 季越昨夜聽了一夜的雨聲,看著窗外的夜色,一夜都沒睡著,他知道,天一亮,蘇清云就會出發去參加比賽,這是她第一次和他無關的行程。</br> 如果說他心里沒有落差,那是騙人的,但他總不可能阻止別人奔向更好的未來吧?他阻止不了,也不會阻止,就和他以前想的一樣,他只會努力追趕,追趕到可以再次和她并肩前行的地步。</br> 季越希望他和蘇清云之間的關系是共同進步,互相成就的,而不是他一味地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他不想做一個只會仰望的人,這不是他季越的性格,也不會是蘇清云會喜歡的人,季越很明白這一點。</br> 他翻來覆去一夜,心中藏著的話還是不吐不快,索性,起了個大早,直接來車站等她,想要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自己的想法。</br> 聽了他的話,蘇清云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季越會這樣想,但……</br> “好啊。”蘇清云綻開笑容,“你盡管往前走,但我不會等你,所以你要努力哦。”她知道,如果她說什么等他的話,那才是對他的侮辱和看輕。</br> 果然,季越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好,你不用等我,我會自己追上來。”</br> 兩人眼神碰撞,相視一笑。</br> 季越深吸一口氣,“快進去吧,叔叔阿姨還在里面等你。”</br> “好。”蘇清云抬腳就要進去,但突然又頓住了腳步。</br> “怎么了?”季越疑惑地看她。</br> 蘇清云看了看周圍,現在時間還早,車站來往的人并不多,她看了一眼季越,突然上前兩步,輕輕抱了一下季越。</br> 很輕很輕的擁抱,季越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蘇清云已經松開了手,臉上掛著燦爛的笑,“我走了,等我帶著好消息回來。”</br> 季越呆呆的,沒有任何回應。</br> 蘇清云輕輕一笑,進了車站。</br> 她抱了他?她抱了他?季越腦子里只剩這一句話在盤旋了。</br> 他捂著狂跳不已的心臟,鼻翼間少女的清香似乎還未散去,那柔軟的擁抱也好像還未離開,他穿的短袖,只覺得自己剛才被蘇清云碰到的手臂那一塊皮膚如火燒一般灼熱起來,這股子熱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快沸騰起來。</br> 他轉過身,看著那抹身影走遠,眼神極深,像是要深深刻在心里一般。</br> “我他娘的!那臭小子剛才干嘛呢?你松開,別拉著我,我今天不打死他我就不姓蘇!”一直悄咪咪瞅著這邊的蘇愛民一看到兩人擁抱的那一幕,瞬間炸了,就要跑回去對季越動手。</br> 秦英死命把他拉住,“行了行了,你沒看見嗎?是咱們閨女主動抱的人家,你動什么手?”</br> “我不管,他不知道躲嗎?就這么讓人抱?知不知羞啊!”蘇愛民已經氣昏頭了,什么話都說出來了。</br> 秦英瞬間無語,一下松開他,“那你去,我看你今天要是敢對阿越動手,你看你閨女會不會怪你?”</br> 不愧是最了解蘇愛民的人,一句話就讓蘇愛民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但他還是嘴硬道:“我都是為了云云好,她能怪我什么?她還這么小,根本不懂這些。”</br> “小什么小?”秦英沒好氣道,“人家云云比你懂的多多了,做事情有分寸,再說了,阿越又不是什么壞孩子,你非得去摻和兩孩子的事情干啥?省省吧你,別到時候讓他們倆生了嫌隙。”</br> “能有什么嫌隙?”蘇愛民訕訕一笑,但到底還是沒了動作,看見走過來的蘇清云也只能嘆一聲,“女大不中留呢。”</br> “還沒走呢,等她真留不住了你再嘆氣。”秦英瞪他一眼。</br> 蘇清云走過來,納悶地看著她爹通紅的臉,“爹,你很熱嗎?臉怎么這么紅?”</br> “不熱!”蘇愛民沒好氣道,熱什么熱,他純粹是被氣的。</br> “別管你爹,他早上餃子吃撐了。”秦英拉蘇清云,“咱們上車,不管他。”</br> 蘇清云一頭霧水地被拉走了,蘇愛民只能咬牙切齒地跟上了。</br> 上了車,為了能吹著一點風,秦英和蘇愛民讓蘇清云坐了靠窗的位置,車駛出汽車站的時候,季越還沒走,見到窗邊的蘇清云,笑著揮了揮手,蘇清云也跟著揮了揮。</br> 蘇愛民見狀,又是一番咬牙切齒,索性別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br> “爹到底怎么了?”蘇清云見她爹一臉像是便秘的樣子,問她娘。</br> “別管他,你爹他燒心呢。”秦英憋著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生兩個孩子的悶氣,也真是出息!</br> 蘇清云疑惑,餃子吃多了,會燒心嗎?她怎么不知道?</br> 汽車一路搖搖晃晃地到了縣里,再轉車到市里,這一趟折騰下來,再加上車里憋悶,僅有的一點風也是灼熱的,蘇清云臉色又有些不太好了,她抹了點清涼油才稍微好一點兒。</br> 蘇愛民有些心疼,看了看時間對秦英道:“等會兒到了市里咱們先吃個飯,休息一會兒再去火車站,反正時間還早。”</br> “好。”</br> 到了市里,三人直奔國營飯店,這個時候到底來國營飯店吃飯的人少,即使現在是飯點,人也不多,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客人。</br> 三人找了個位置坐,雖然還不太餓,但還是點了好幾個菜,畢竟,這應該是他們到京城之前吃得最好的一頓了。</br> 今天的菜有紅燒肉,色澤漂亮,濃油赤醬,入口軟糯,一抿就化,味道好極了,饒是剛剛被顛得胃口不大好的蘇清云也多吃了幾口。</br> “慢點吃,不著急。”蘇愛民道,“咱們這一頓就吃好,火車上就將就一下。”</br> 秦英:“火車上伙食也不錯的,只是跟國營飯店比還是差遠了。”</br> 蘇清云點點頭,現在能在國營飯店當廚師的那可都是有真本事的,甚至好多人都還有祖上傳下來的菜肴秘方。</br> 一家人邊吃邊聊,這還是第一次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出門,自然對這一趟行程有諸多期待。</br> 他們一家三口長相都不差,點的菜也不少,引得旁邊桌的客人看了好幾眼,蘇清云他們倒是沒注意。</br> 等到三人吃飽喝足,準備給錢走人的時候,飯店服務員卻說了一句讓他們意想不到的話,“不用給了,有人給過了。”</br> “什么?”三人齊齊一愣,誰這么好心幫他們結了賬?不可能啊,他們在市里又沒有什么認識的人。</br> “結賬的人呢?”蘇愛民急忙追問。</br> 服務員指了指門口,“喏,剛出去,你們這一桌可不少錢呢,那家人還真是大方。”</br> 到底是誰給的?一家人更疑惑了。</br> 他們連忙追了出去,只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走遠,身旁是一個中年女人,兩人穿著都不差。</br> 蘇清云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皺眉,她怎么……覺得有點眼熟呢?</br> 那姑娘似乎察覺到了三人的目光,突然回過了頭,她對上蘇清云的眼神,兩人都是一怔。</br> 然后,蘇清云就看見那姑娘臉上露出了極其明亮的笑容,她慢慢伸出手,握成拳,伸出大拇指,緩慢地向下彎曲了兩下。</br> 【謝謝。】</br> 蘇清云看懂了這句手語,也終于想起了她到底是誰。</br> 她也伸出手,比劃了手語,【不客氣。】</br> 女孩兒點了點頭,跟著身邊的人走遠。</br> 蘇清云輕輕一笑,果然,她還是這樣干干凈凈的看著更好看,如今過得好,也不枉她救她一場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