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客人之后,齊衡才閑下來做自己的事兒,他拿著橡皮,正準備擦去本子上蘇清云寫的東西,下一秒,拿著橡皮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br>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br> 齊衡張著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這這……這是清云寫的東西?她竟然把這些數據的分析處理方法寫了出來,清清楚楚,一目了然。</br> 齊衡立馬將數據代入進去計算,十分鐘后,他哆嗦著抹了把臉,是對的,清云寫的方法是對的!</br> 他回憶了一下,從蘇清云拿到本子到動筆,才不過幾分鐘,就能寫出這么完善清楚的分析方法,齊衡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多么可怕的數學天賦!</br> “怎么了?”齊楚從房間出來,見兒子傻愣愣地張著嘴,沒動。</br> “爸,您看看這個。”齊衡咽了咽口水,將本子遞給他爸。</br> 什么東西?齊楚疑惑地接過本子,“這不是你拿回來的數據嗎?怎么了?這……”</br> 齊楚的聲音在看到本子上內容的那一瞬消音了,向來穩重的他也難得失態,他推了推眼鏡,想要看得更清楚。</br> “這些都是清云寫的?”齊楚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頗有些不敢相信。</br> “對。”齊衡也覺得不可思議。</br> 父子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驚嘆。</br> 齊衡想了想,站起身來,“我得趕緊去研究所,拿給嚴峻看一下。”</br> “嗯,去吧。”</br> 齊衡飛快地趕到了研究所,找到嚴峻,正在做實驗的嚴峻被拉了出來,他奇怪道:“怎么了?這么著急?”</br> “你看看。”齊衡遞上本子,“數據分析已經做出來了。”</br> “這么快?”嚴峻錯愕道,“你開什么玩笑?我上午給你,這才幾個小時你就弄好了?我告訴你,齊衡,這可馬虎不得。”</br> “你先看看再說話。”</br> 嚴峻抿著唇,翻開本子,漸漸的,他漫不經心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眉心越皺越緊,眼里的光彩卻大盛。</br> 到最后,他露出驚嘆的笑容,“可以啊你,齊衡!就這么短的時間,你還真做出來了?看來還是我低估你了。”</br> “你沒低估我。”齊衡望天,語氣幽幽,“你看不出來這不是我的筆跡嗎?”</br> “你是說……”</br> “嗯,這份數據分析不是我做的。”雖然齊衡也不想承認自己不如一個高二的學生,但還不至于冒領別人的功勞。</br> “那是誰?”嚴峻愣住了。</br>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其實我自己也不大敢相信。”齊衡認真地看著他道,“這份數據分析,是一個十六歲的高二學生做出來的。”</br> “并且,她只用了十來分鐘。”齊衡補了一句。</br> 嚴峻沉默了一瞬,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怎么就在說胡話了?”</br> “誰跟你說胡話?”齊衡瞪他一眼,“不相信就算了。”</br> “你說認真的?”嚴峻意識到齊衡沒有在開玩笑,臉色也變了。</br> “當然是認真的,你以為我這么閑。”齊衡翻了個白眼。</br> “那她人呢?現在在哪兒?”嚴峻反應過來,急切地問道,這種人才一定要來他們研究所才對。</br> “別想了,人走了,現在應該快上火車了。”齊衡看出了他的想法,“人女孩兒還在上高中,你急什么?”</br> “女孩兒?”嚴峻又驚了一下。</br> “怎么?看不起女孩兒?”齊衡瞇著眼看他。</br> “當然不是,你剛才說她上火車了?她不是我們這兒人嗎?”</br> “不是,人家可是我們農業廳請來的小專家。”齊衡細細跟他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嚴峻越聽眼睛越亮。</br> 他想了想,“這樣,你把她地址給我,我想給她寫封信。”寫寫信什么的,一來二去,跟人混熟了以后就好說話了。</br> “要什么地址?你可別去騷擾人家。”齊衡警惕道。</br> “什么叫騷擾?我這是要跟人家友好交流探討。”嚴峻一聽這話就不依了,“你快給我,不然我親自去你們農業廳問。”</br> “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了,先說好,你措辭禮貌一點,別嚇著人家。”</br> 齊衡被他磨得沒法,只有把洛水村的地址給了他。</br> “我都懂的。”嚴峻拍著胸脯保證道。</br> 那邊,被兩人關注的主角蘇清云跟她爹還在火車站候車呢,她看著一旁賣報紙的地方,想了想,好像上次王主任說的登報表揚就是今日。</br> “您好,我要一份今天的省報。”蘇清云道。</br> “好嘞。”老板遞給她一份報紙。</br> 蘇愛民疑惑地看著閨女,“買報紙干啥?”</br> “我沒說嗎?”蘇清云眨眨眼睛。</br> “說啥?”</br> 蘇清云解釋道:“上次農業廳的王主任說會在省報上面刊登對我發明創造收割機的表彰,我忘了告訴您了。”</br> “我的個乖乖,你這都能忘!”蘇愛民大驚,瞬間搶過她手里的報紙,“你說你這丫頭,一張毛票上的數字看一眼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這么大的事兒你還能忘!”</br> 蘇愛民語氣雖然嗔怪,但臉上早就樂開了花,他的目光在報紙上逡巡,尋找蘇清云的名字。</br> “這兒!這兒呢!”蘇愛民興奮地指著報紙上一處,蘇清云湊過去看了一眼,省報每日刊登的東西很多,能空出來的表彰版面不大,就豆腐塊兒那么大一點。</br> 蘇愛民卻還是激動得不能自抑,他認真地將一個個鉛字讀了出來。</br> “關于對本省洛水縣洛水村蘇清云同學的表彰如下:蘇清云,十六歲,本省洛水縣洛水村人,現為鎮中學高二學生,因在秋收中發明創造出農用收割機而大大提高了農民的收割效率,特此登報表彰,蘇清云同學……”</br> 話不多,蘇愛民讀得很慢,生怕錯漏了一個字,讀完之后,他兩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報紙,折好放進了包里。</br> 想了想之后,又站了起來,“不行,我再去買幾份。”</br> 一份怎么夠呢?村里那么多人呢,可不得都好好看看。</br> 蘇清云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爹又去買了一大疊報紙回來。</br> 蘇清云:“……”這是不是有點夸張了?</br> 她嘴唇動了動,還是把會有獎金這事兒咽了下去,現在還是先不要刺激她爹了。</br> 很快,發車時間到了,父女倆順利上了車,回去的車票也是農業廳買的臥鋪票,這次車上的人比較少,父女倆的隔間也沒有第三人來。</br> 火車朝著家鄉的方向疾馳而去,回程的路上,無事發生。</br> 洛水村,吳桂香再一次站在村頭張望,依舊沒看到蘇愛民父女倆的身影,她失望地收回眼神,疑惑地嘀咕,“不是說了就去兩三天嗎?這怎么還沒回來呢?”</br> 秦英站在身邊,面上也有點失望,云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這么長時間呢,也不知道在外面習不習慣?</br> “奶,我看你們就是閑的,一天來看八百次都不嫌多,小叔他們該回來不就回來了。”蘇從武蹲在一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br> “我看你才是閑的!”吳桂香瞪他一眼,“你這準備去城里考工人的事情準備得怎么樣了?你大哥二哥現在都有著落了,你妹妹還被邀請到省里去了,我可告訴你,不考出個好工作來,你就丟臉丟大了!”</br> “奶,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數。”蘇從武隨口道,“行了,咱回去吧,看來小叔她們今天是到不了了。”</br> 秦英:“走吧。”</br> 幾人回去的路上遇到村里人,村民笑著問吳桂香道:“她大娘,云云和她爹還沒回來呢?”</br> 這幾天,吳桂香已經在村里把蘇清云被邀請到省上去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了,村民們也覺得與有榮焉,很關心兩人的動向。</br> “還沒呢!”吳桂香瞬間換了副得意的面孔,一掃剛才的失落,“這肯定是省上太看重我們云云了,那可不得多留她們幾天呢。”</br> “那可真不得了!”村民附和她道,“你說你家的孩子,怎么就這么爭氣呢?從軍去了縣里上班,成了吃公家飯的工人,從文當了兵,以后也是歸國家管了,更別提云云了,那可是真有出息!”</br> 她的目光瞥到吳桂香身后的蘇從武,頓了頓,繼續說道:“就連從武,你看看,都是這么精神的小伙子!”</br> 蘇從武:“……”這是夸到他的時候沒詞了是吧?</br> 又炫耀了一圈之后,三人回了家,張心蘭和李秀蓮正在廚房里忙活,張心蘭揉著面道:“這老三和云云她們怎么還沒回來呢?”</br> 不止是吳桂香和秦英,她每天脖子都要望穿了,別誤會,不是因為掛記他們倆,純粹是她覺得省上肯定不會小氣,他們得帶些好東西回來。</br> 她這幾天想著那些好東西,做夢都快笑醒了。</br> 張心蘭放下面團,揉了揉酸脹的胳膊,“這云云不在家,咱們家的伙食都要比之前差。”</br> 蘇清云要是在家,她婆婆絕對會在這面團里摻些白面,吃著更順滑,口感也更勁道。</br> 李秀蓮瞥她一眼,笑了笑沒說話,張心蘭那點兒小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br> 她這二弟妹還真是個眼皮子淺的人,人云云被邀請到省里這么大的好事兒,她眼里就只惦記著那點東西,真是沒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