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白蕓生的聲音慌亂至極,卻又因為身在靈堂,不想叫父親死后還不得安寧,所以只能忍著,低吼怒道。
“嘿嘿,小姐莫要誤會,我是何家大少爺,奉家父的命令,前來吊唁白家老爺的。”那人地說完,手卻在被身前的小妮子推開之后,又纏了上來。
她掙扎著抽出手,冷著臉道:“多謝令尊記掛,還請這位少爺吊唁完就出去!”心里又氣又痛,語氣已是克制到了極點。
那何姓公子哥一聽,狡猾地抬眼一掃,見得眼下正好無人,哪會就此輕易罷手,只油嘴滑舌又道:“哎喲,小姐跪了這么久,腿該跪疼了吧......可真是心疼死本少爺了,不如本少爺好生替你揉揉吧。”
白蕓生一把拂開這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欲要觸上身的手,狠狠瞪了眼,啐道:“畜生一樣的東西,你再不滾!我就要叫人了!”
“呸!本少爺還給你臉了,要不是見你有幾分姿色,天津大帥府都不要的破鞋!本少爺還看不上呢!”那公子哥哪能容她這樣罵他,嘴上啐了一口,又罵道:“白家老爺沒了,這白家也算沒了!你個小孤女,最好乖乖從了本少爺......不然,信不信本少爺明兒個就帶人來清了你們白家的家底,讓你們在這三江鎮再無立足之地!”
白蕓生一聽他的話,想到姑姑和姨娘,心里針扎般的疼,只狠狠瞪著欺身上前的登徒子,急道:“何家養出你這樣個欺負孤兒寡母的畜生,真是丟了何家祖宗的臉!”
那人一愣,揚手就要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妮子一頓教訓,只是巴掌還未落下,便被人從身后一腳踹了開。咕嚕滾了一圈,撞倒在靈堂內的梁柱上,登時皮破血流,疼得直叫。
“誰給你的狗膽,敢來欺負白家的人!”秦嘯川一臉凌厲寒聲斥道。
地上那人捂著被血污的左眼,正想破口大罵,瞇縫的右眼卻映入一個身著軍服、綴星領章的英挺男人,一時失了氣勢,轉念卻想到自家也有個混軍隊的堂哥,到底又咽不下去這口氣,于是又有了些底氣的喝道:“你是誰!少來多管閑事......別以為穿了身鐵皮就能唬人,我告訴你,我堂哥可是金陵城里的上級軍長!”
秦嘯川看了眼嚇得失神的白蕓生,冷笑道:“蠢貨,既然知道天津大帥府的名號,還敢給我提金陵!”
那人猛地一個激靈——這人是天津大帥府的人!旋即嚇得哆哆嗦嗦起身,抬腿就想要往外跑去。
秦嘯川哪會這樣輕易放過他,動作嫻熟地抽出武裝帶的皮鞭,揚手就落下兩鞭子,打得那公子哥撲倒在地。只見他身上的緞面長袍破了兩條長長的口子,深深的從腰上直裂到腿根。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錯了,小的錯了!”
“這話不必對我說,滾回來向白家老爺和小姐磕頭謝罪。”秦嘯川一把將地上爛泥一般的人拎了起來,冷聲吩咐道、
白蕓生鄙夷地掃了眼地上不住磕頭告饒的人,目光繼而落在了父親的棺木上,心砰砰地跳,語氣卻冷淡至極:
“你走吧,從今往后,不準踏進白家半步!”
她說完,目光卻久久沒有再轉過來。
秦嘯川平靜地掃了她一眼,長腿屈膝,幾聲悶響,已經跪地對著白赫森的靈位行了大禮。
后跟進門的許朔驚得愣在了原地,他身后領著的白家一眾親眷亦是面面相覷。
許朔輕輕咳了咳,還是如常報告道:“少爺,咱們帶來的下屬,均已在白府安排好了崗位。”
秦嘯川固執地扶住欲要回禮的白蕓生,寒聲回道:“從現在起,白府謝客。任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宋清看了眼靈堂并肩跪在白蕓生一側的軍裝男人,心里雖有諸多疑慮,但也知道眼下不便相問。
“姐姐......”南秋雅看了眼身旁荷槍實彈的許朔,擔心地喚了一聲靈堂內的白蕓生。
只是還不待白蕓生聽見,南秋雅便被一臉欣喜的母親拉住,緊跟著宋清,由許朔護送離開靈堂,去往各自的屋子歇息。
靈堂內,夜風習習,吹著燭火微動。
白蕓生的腿顫得厲害,不得不靠手撐著,剛剛忍了許久的淚頃刻而落。
秦嘯川的聲音久遠的陌生,可他掌心的溫度卻依舊熟悉。
“不要哭。”他沉聲說完,手已經拂上她的臉,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的眼淚。
白蕓生微微一避,垂眸苦笑道:“你還來做什么......”
秦嘯川已經被她逼得沒了脾氣,眼下因為這句疏遠的話,心里又憋起了火氣,只得沒好氣道:“你說呢!”
“我父親去世了,從前的一切就都不作數了......白家同秦家已經兩清,你不必再來管我。”
他,應該是來退婚的。可如今父親已經去世,家里沒有再沒有主事的人......轉念想到姑姑和姨娘,她便不由自主地委婉提點了一下,以免日后大家一起明面難堪。
旁人罵她孤女,他心里刀割一樣的難受,可是她這是什么意思,就真的這么想當孤女?!秦嘯川看了她一眼,嘆道:“等你父親安葬之后,我叫人送你們去天津大帥府。”他已經通知了六姐,屆時六姐知道怎么安頓她和她的家人。
“我,我不去......”她的心因為這句話,仿佛被什么要命的東西輕輕蟄了一下,酥麻得連話都再說不完整,只是語氣依舊固執疏離。
她不要他這樣的可憐,也不要他這樣的同情。
“那你想去哪。”他耐著性子問道。
白蕓生一愣,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回想起幾日前向她表明了去意的姨娘,加上昨日又收到了在外經商的姑父的書信......
細想來,姨娘同姑姑,還有秋雅......等父親的喪事一過,她們都有去處。
真正剩下的,就只她一個而已。
白蕓生垂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覺交握在了一起,“我不去天津,我要出國去......”她用父親臨終前的話,敷衍了他。
天津......從前父親還在的時候,白家還有個門楣在三江鎮撐著,秦家礙于情面援助了白家。可如今,她什么都沒有了,怎好厚著臉皮再去天津......難道,還要她在天津寄人籬下一輩子?看著秦嘯川結婚生子,看著他和她所期望那樣生活......
她受不了。所以,必須要遠離有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