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翌接到喻舟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在車上了。
    面前擺著電腦，正在視頻。
    屏幕里是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坐在辦公室里，陽光正好。
    而這邊是黑夜。
    “按您所說，對那小姑娘覺得熟悉，確實可以嘗試接觸兩個月。”
    男人頓了頓，說：“但封總，盡管說過很多次了，可我還是得提醒您，萬物有兩面，事事皆對立。”
    “您或許在情感方面存在一些障礙，但絕對構(gòu)不成疾病，也不會造成任何不良影響，完全可以不予理會。”
    封翌這所謂的情感障礙，區(qū)別于醫(yī)學上的雙相，并不能真正的定義為一種心理疾病，更準確的說，是情感冷漠。
    對任何事都缺乏情感反應，包括親人，也極其冷漠。
    更加不會有任何同理心。
    那邊醫(yī)生說：“或許您可以跟我說說，這個小姑娘有什么特別的。”
    “沒什么特別的。”封翌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頓了下，他又答：“喜歡笑算嗎？”
    很熱情，很有同情心，不管遇到多糟糕的事，都還能總是笑著說話。
    在這一點上，和封翌完全相反。
    說到這里，封翌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那邊小姑娘顫顫的聲音傳過來，說自己挺害怕的。
    “我說過了，一個月五次，這個月已經(jīng)五次了。”
    封翌說完，要掛電話。
    “那預支下個月的好不好？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別掛電話就可以。”
    電話里喻舟盡量克制住自己的異樣，只是聲音聽起來還在抖，細微的顫動似的。
    其實小姑娘已經(jīng)怕的快瘋了。
    房間里開著暖氣，她卻覺得渾身上下冷到了底，抱著被子窩在里面，咬著牙瑟瑟發(fā)抖，小臉藏著就露出一雙眼睛。
    “合同上寫的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可以隨便來，那還簽合同干什么？”
    電話要被掐掉的前一秒，那邊極其細微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翌，求求你了。”
    封翌一頓，要掛斷電話的動作停住了。
    她聲音愈弱：“求求你了……”
    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幫她了，她不知道怎么辦，真的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封翌沒掛電話，只是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那邊等了一會兒，見電話沒有被掛斷，小臉松緩，小小的松了口氣。
    “我不吵的。”喻舟小聲的說。
    只要他不掛電話，讓她知道對面有一個人可以隨時聽見她的聲音，她就安心很多了。
    封翌朝著視頻里的人擺了擺手，道：“下次再談。”
    于是電話就一直這么打著，沒有掛掉。
    那邊真的很安靜，只偶爾，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過個十分鐘就問一句：“封翌你還在吧？”
    封翌已經(jīng)到了辦公室，翻了翻手上文件，低低應了聲：“嗯。”
    凌晨兩點多，電話那邊呼吸聲逐漸綿長，聽起來應該是已經(jīng)睡著了。
    封翌正要把電話掛斷，小姑娘呢喃帶點嬌意的夢話又斷斷續(xù)續(xù)傳了過來。
    “舟舟沒有，真的沒有做過……”
    “舟舟不知道……”
    封翌手點在屏幕上，眉間不自覺微皺了起來，只覺得有點煩躁，看不下去眼前這些。
    下一秒，把電話掛斷了。
    .
    清晨，陽光初見。
    喻舟拉開窗簾，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透著一片喜悅的燦爛。
    而喻舟抱著腿坐在沙發(fā)上，剛洗漱完，眼里還懵懂。
    她翻了下通話記錄，發(fā)現(xiàn)封翌兩點多才掛了電話。
    于是她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過去。
    【謝謝。】
    謝謝在她睡著之后他才掛了電話。
    粟荔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喻舟在沙發(fā)上坐了一上午，飯也沒吃。
    粟荔給她帶了飯，還帶了好多小禮物，各種精致的盒子裝著，一看就能討女孩子歡心。
    “我給舟舟帶了新年禮物，不要不高興了。”
    粟荔是早上接到她發(fā)的微信，雖然只睡了三個小時，她還是起床去買了禮物和飯，然后不停歇的趕了過來。
    粟荔是一名游戲主播，工作時間大多在晚上，特別昨天晚上跨年，她又多播了一個小時。
    現(xiàn)在有點頭重腳輕。
    喻舟打了個噴嚏。
    粟荔一怔，過來摸了下她額頭。
    媽呀，能把雞蛋燙熟了。
    “你怎么不和我說你發(fā)燒了，不然我剛剛就順便給你帶退燒藥了。”
    粟荔急死了，心想著難怪看她萎靡不佳，原來是發(fā)燒了。
    喻舟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觸到熱熱的，才有發(fā)覺。
    難怪一起床就覺得頭暈。
    “沒關系，發(fā)燒而已。”喻舟搖頭，小臉因為生病顯得格外憔悴，她看著粟荔，害怕道：“我昨天晚上收到那條短信，我——”
    “喻舟，你已經(jīng)擺脫那些了。”粟荔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你現(xiàn)在是一個獨立的，也有能力的成年人，你怕什么？”
    粟荔只比喻舟大兩歲，可她沉穩(wěn)許多，她安慰人的時候，身上有一種，溫柔而強大的力量。
    “先吃點東西，然后好好休息，我下樓去給你買藥。”
    粟荔把吃的都遞到她嘴邊了，喻舟低頭看著，雖然覺得沒有食欲，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從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吃過東西了。
    人餓到盡頭，反而就會不餓。
    喻舟乖乖的點頭，應著粟荔：“好。”
    粟荔又下樓去給她買了退燒藥。
    再上來的時候，喻舟已經(jīng)窩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她睡覺的時候，窩成小小一團，這讓粟荔想起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說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把自己縮成這樣。
    粟荔不由心疼。
    她想起和喻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正巧遇到有男孩子向喻舟表白，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子連連搖頭，讓男孩子不要再喜歡她了。
    那時候粟荔就在想為什么，明明男孩子那么赤誠的喜歡，她卻那么的避之不及。
    當時的喻舟，才十八歲吧。
    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紀。
    后面熟悉了之后，粟荔問她，喜不喜歡那個男孩子。
    喻舟很久都沒有回答，然后她說，不知道。
    那么好的人，她配不上的。
    她把藥放在茶幾上，開大了暖氣，又拿了被子過來，輕輕給她蓋上。
    沙發(fā)邊上窩著一只小貓，也蜷成小小的一團，乖乖的待在那里，不動也不叫，沒發(fā)出任何聲響。
    粟荔俯身，把小貓抱了起來。
    最后給喻舟留了一張紙條，就抱著小貓一起離開了。
    .
    喻舟在家待了快一個月，沒踏出過門一步。
    這一個月里，她沒有刷微博，也沒有看新聞，甚至大多時候連網(wǎng)線都拔掉了。
    就只是一個人窩在沙發(fā)上看書。
    或者有時候，也會練練舞。
    直到某一天粟荔打電話過來，說已經(jīng)為小貓找到了一個好的主人。
    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子，據(jù)粟荔所說，挺單純善良的，還是自己帶著貓包和貓糧來上門領養(yǎng)。
    這樣喻舟也放心了。
    她重新插上網(wǎng)線，突然看見郵箱收到一條回復，是一家劇組的試鏡邀約。
    是一個有點名氣的導演，上一部拍的一部古言甜寵，反響不錯，正準備排第二部。
    第二部是一個全新的系列，原男女主紅了之后，沒有檔期了，所以需要重新選角。
    喻舟按照上面的信息加了微信。
    對方很快通過。
    表明了身份，說明了來意后，那邊給她發(fā)了地址和時間，讓她過去試鏡。
    明晚十點，在一家私人會所。
    時間和地點都太奇怪了，為什么會有人要這么晚去試鏡啊，而且還定在私人會所，一聽這個名字……就很不正經(jīng)。
    喻舟翻了翻自己的銀行卡余額，只出不進，這兩個月都是入不敷出，一直在吃老本。
    就像Sally姐和她說的，確實有人在針對她，導致她根本接不到工作。
    公司也不管她，不會為她澄清，連一點工作機會都輪不到她頭上。
    于是喻舟想了想，決定還是去試鏡看看。
    她在網(wǎng)上搜了導演和劇組信息，倒是看見挺多新聞。
    這個導演最近合作的都是幾個知名的明星。
    喻舟想著，到時候給封翌發(fā)消息，讓他和她一起去，有封翌在，真的有事也不用怕。
    當然，沒事最好。
    她希望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都已經(jīng)喪了一個月了，該調(diào)整過來自己的狀態(tài)了。
    說好了新的一年，要加油的啊。
    喻舟，堅強了那么久，不能被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