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快死了 !
雙休日嘛,高速公路上的車挺多的。
男主人的車是輛藍色比亞迪,買了有幾年,保養(yǎng)的不錯,后排堆著幾個顏色鮮艷的卡通靠枕,是馬尾女孩在網(wǎng)上買的,前面還掛著一個紅色的掛件,正面出入,反面平安,也是她買的。
女孩子大多數(shù)都喜歡買一些小玩意兒,她不知道,車里掛東西不安全。
鳥籠被擱在后座,陳又跟著車子的顛簸晃動,有點想吐,媽||逼的,他竟然是一只暈車的死鳥。
“444,我要買兩粒暈車藥。”
下一秒,陳又的嘴里多了兩粒藥,他就著唾液咽下去,“好難受啊,什么時候能到?”
系統(tǒng)說,“還有一百多公里。”
陳又,“……說時間,不要跟我說公里,我智障。”
系統(tǒng)說,“看堵不堵車,不堵的話,一小時出頭,堵的話,不好說,要是趕上交通事故,那就更……”
陳又打斷它,“烏鴉嘴。”
系統(tǒng)說,“記得每天禱告,你那萬能的主會保佑你。”
陳又被一提醒,趕緊就在心里向主做了個禱告,他堅持下去,主不會拋棄他的。
前面的女主人在跟男主人聊天,說著親戚家的那些個事,隔三差五就拿出來說,借給誰誰誰的錢什么時候要回來,是你去張那個口,還是我去,誰誰誰家的大女兒都快三十了還沒找到對象,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回頭成老姑娘了要笑死人,還有誰誰誰又吹牛逼,說自己在哪兒買了第幾套房子,有多大,還帶游泳池和大花園,敢情是吹牛逼不花錢,真替他害臊。
陳又動著鳥頭去看馬尾女孩,對方在淡定的刷手機,在微信群里發(fā)表情和小伙伴們玩耍,對自己媽的碎碎叨叨已經(jīng)習以為常。
他咂咂鳥嘴,佩服這一家子。
女主人往后座看,“你怎么上車就拿著手機玩啊,別玩了,趕緊讓眼睛歇一歇,總是玩手機,對視力不好。”
馬尾女孩把手機往邊上一扔,抱著胳膊看窗外。
車里靜了一會兒,發(fā)生了一件開車時極其危險的一幕,就是男主人打盹了。
簡直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驚悚鏡頭。
車里的馬尾女孩和女主人都沒發(fā)現(xiàn),只有陳又看見了,他從后視鏡里看到男主人的上下眼皮合到一起,分開了,又合上,再分開,下一秒緊緊相擁。
陳又的鳥膽都要嚇破了,他后知后覺的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了,無所謂的啊。
不行,不能這么想,車里還有三大活人呢。
陳又急的在籠子里團團轉(zhuǎn),他想叫喊,結(jié)果嘴里只能發(fā)出“大大”的聲音。
“……”
陳又再張嘴,還是“大大”,連個“小小”“中中”都發(fā)不出,他搖搖鳥頭,自己就這點本事了,無能為力啊。
“444,你想想辦法,別讓那男的睡啊。”
系統(tǒng)說,“人各有命,要是因為打盹被撞,也是命里有的。”
陳又不知道說什么好,算了算了,他虔誠的給這一家人做了個禱告,希望主能保佑保佑。
不管怎么說,也是緣分。
陳又的禱告做完沒一會兒,開車的男主人就把眼皮撐開,讓女主人給他遞水杯,喝了幾大口特地泡的濃茶,又點根煙抽著提神。
疲勞駕駛害人害己,最好是在前一天休息充分,拿人品堵,早晚會把命輸?shù)簟?br/>
片刻后,休息站到了,男主人把車開過去,到加油的地方排隊加油,隊伍長不長短不短的,一兩分鐘搞不定。
女主人跟馬尾女孩下車上廁所去了。
男主人在車里等,前頭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干的什么,隊伍停滯不前。
后座的陳又扒著籠條,他忽然想起來一個事,他是一只死鳥嘛,沒有人能看見他,如果他拉一泡屎,撒一泡尿,也不會被人看見么?
憋了憋,陳又決定做個試驗,于是他在托糞板上撒了一小泡尿,顏色是淺淺的黃色,不怎么明顯,但是味道有。
男主人似乎沒有發(fā)覺到什么,繼續(xù)在按車喇叭,滿臉的不耐煩。
有個女的過來,打扮挺時髦的,是男主人認識的人,他打開車門出去,跟對方到邊上閑聊。
看車子的成了一只死鳥。
陳又無所事事,他在籠子里張張翅膀,準備趴著睡個覺,就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伴隨著拍玻璃的響動,“大八哥?喂!”
誰是八哥,沒文化真可怕,老子不是八哥,是大黑鳥,陳又剛要拿鳥眼去瞪,腦子里冷不丁閃過什么,他震驚的在籠子里站起來,往聲音發(fā)出的方向瞅,見著車窗外的一張國字臉,頓時激動的鳥嘴發(fā)抖,熱淚盈眶,大哥你能看見我?
因為馬尾女孩討厭車里的氣味,所以車窗降下來一小截,男主人出去時也忘了關,這會兒那一小截正好卡在國字臉上眼睛和鼻子部位。
從陳又的角度看,好像國字臉只剩下半個臉似的,他不停撲扇著翅膀,大哥你是有陰陽眼吧,快帶上我,我倆一起拯救世界啊。
國字臉嘖一聲,舔舔嘴皮子說,“真肥。”
陳又從國字臉投過來的眼神里看到了對方心里所想“如果紅燒了,一定很好吃”,他翻白眼,轉(zhuǎn)過去拿屁||股對著車窗。
外型像八哥的大黑鳥,雖然很少見,但也只是鳥,國字臉沒有多看就走了。
陳又扭過屁||股,大聲哀嚎,臥槽大哥你等等我啊,全世界只有你能看見我,這絕對不是巧合啊!
奈何陳又扯破嗓子,也沒能留住國字臉的腳步。
陳又蔫蔫的,“444,好奇怪啊,我死了,剛才那個人卻能看到我。”
系統(tǒng)說,“是啊。”
陳又打了個滾,還好沒人看見,不然要是見一只大肥鳥打滾,能嚇尿,“不會是我在這個世界有什么特殊的任務吧?跟陰間的黑白無常一起玩耍?幫他們抓鋪鬼魂?”
系統(tǒng)說,“你的智力開發(fā)的……”
陳又立刻阻止,“別往下說,我不想聽。”
系統(tǒng)說,“還好你是個基||佬,不會有下一代。”
陳又的鳥嘴一抽,這是他聽過殺傷力最大的一句,他垂死掙扎,“我能換一副身體么?”
系統(tǒng)說,“你可以試試。”
陳又還真試了,不能,他的靈魂不出來,“那我能變成人嗎?電視里有演,妖精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本體,很厲害的。”
系統(tǒng)說,“我勸你還是禱告吧,這個比變成人更實際。”
陳又無力吐槽。
難道這是懲罰任務?上個世界閻書搞出了漏洞,系統(tǒng)肯定氣的渾身冒煙要爆炸,所以作為閻家的一份子,他也受到了牽連,一起被懲罰了?
很有可能,系統(tǒng)干的出來。
不多時,男主人在后面幾輛車的喇叭聲和咒罵聲里回來,把車開到前面加油。
馬尾女孩和女主人買了吃的上車,倆人有說有笑,完全看不出昨晚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一輛大貨車從后面開上來,跟比亞迪肩并肩,陳又看到司機就是那個國字臉,在駕駛座上瘋狂地搖擺著身子唱歌,耳朵里還塞著耳塞,極其的隨意,讓人看了都心驚膽戰(zhàn)。
陳又的鳥眼一睜,大哥你膽子真大,你開著馬路殺手,還敢這么玩耍,害誰呢你,也不怕刺激到老天爺,把你給收了。
開小車的多少都忌憚開大車的,沒法子,真要是撞起來,小車分分鐘被大車壓到肚子底下。
前面的男主人皺眉,加快車速,把大貨車甩遠了。
到了地兒,陳又就跟著鳥籠被馬尾女孩提出車子,進去一個大院,他就聽到大樹上幾個同胞在那嘰嘰喳喳,聊著鳥界的八卦,它們在討論小灰鳥,說對方脾氣差,性格不好,仗著姥姥的喜愛,就鼻孔朝天,神氣的不得了,它們不會跟對方一起玩了。
陳又叫了好幾聲“大大”,沒有那只鳥雀看的見他的鳥影,也聽不見他的鳥語。
他想起那個貨車司機了,唯一一個能看見自己的人,哎,就這么匆匆出現(xiàn),匆匆離開,來不及問候一聲。
鳥籠被掛在屋檐下,陳又用鋒利的鳥爪抓著籠條,不一會兒,有個老太太打開鳥籠,把一只小灰鳥放進籠子里。
陳又瞪著闖到自己家里的小灰鳥,兄弟你挺漂亮的嘛,后面那翅膀的尾巴上還有幾根紅毛,不像我,黑不拉幾的。
小灰鳥看不到陳又,就在新家待著,估計是有點害怕陌生環(huán)境,都不怎么動。
那老太太是真的喜歡小灰鳥,午飯一吃,就傻事也不管了,把小灰鳥放到棲木上,一手拿著一條小蟲子,一手在逗小灰鳥玩,教它說話。
陳又在籠子里瞧著,他看到小蟲子就飽了,自己死的很有學問,感官在類的其他知覺都沒有消失,跟個正常鳥沒有區(qū)別。
鳥籠的門開著,老太太沒關。
陳又飛不出去,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他想起了孫大圣,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誰來都沒用,只能是三藏師傅把封印摘掉。
也許自己也要等一個大神過來?
陳又抱著這樣的幻想在陌生的大院度過了一個白天,一個黑夜。
大自然是很神奇的,每一種生物的存在都有相應的理由,生物之間有不同的領域,各過各的,各有各的精彩。
鳥界的八卦新聞傳的不比網(wǎng)絡慢。
陳又在籠子里做眼保健操,就從樹梢兩只麻||雀那里聽到了一則新聞。
說是今天早上五點多,一輛貨車在xx路段發(fā)生事故,車內(nèi)司機被甩出去,讓后面的車碾壓,當場死亡。
陳又不感興趣,這種新聞他一天能在快||報上刷到好幾個,只要連著刷一星期,準能麻木。
無論是哪個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新生命降生。
小灰鳥很感興趣,他在籠子里待著悶嘛,想知道知道外面的事,鳥生很枯燥乏味的啊,它就沖樹梢那兩只麻||雀嘰嘰喳喳,高冷著呢,還是下命令的口吻。
兩只麻||雀不搭理。
陳又看看小灰鳥,真是的,鳥眼看鳥低,你要是被放出去,是會被排斥的。
小灰鳥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問題了,它憂郁的看著遠方,半響換了一副口吻,肯好好說話了,“兩位小哥哥,外面發(fā)生什么了嗎?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啊,我在籠子里不能出去,過的很不好。”
兩只麻||雀一聽,那就對了,要的就是你過的不好,你要是過的太好,那我們除了羨慕嫉妒,就只有恨了。
可怕,鳥界都這么搞,這年頭沒點心機,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只鳥。
兩只麻||雀慢吞吞的飛過來,居高臨下地圍著鳥籠把聽到的消息給小灰鳥說了。
陳又聽著聽著,就覺得怪異,他眨眨鳥眼,怎么有點熟悉啊?
開大貨車的,頭上戴個帽子,死的時候是在聽歌,耳朵里還有耳塞。
陳又張大鳥嘴,該不會是昨天那個國字臉吧?
他莫名的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個世界種種不對勁,陳又想抱緊自己,但是鳥爪子抱不到,他只能把鳥頭縮脖子里,試圖感受到點溫暖。
馬尾女孩在姥姥家住了一晚上,要去學校了,她對著小灰鳥警告,“不許把黑黑的家弄臟,聽見沒有?”
小灰鳥不搭理。
馬尾女孩跟后面出來的女主人說,“媽,你看新聞了沒有,昨天我們在休息站碰到的那個貨車司機死了,死的可慘了,臉都被碾掉了一半。”
女主人說看到了,“可憐啊,他一死,家里人要怎么活……”
馬尾女孩把背包弄弄,“我看他是活該,誰讓他通宵開車還戴耳塞聽歌來著,那不是找死嗎?”
女主人說,“我那時候就跟你爸說,不要買車不要買車,他就是不聽,現(xiàn)在有些人根本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你看看電視上報道的那些交通事故,有多少是司機不負責任才導致的,開車真的太不安全了。”
馬尾女孩很無語,“媽,你沒事少看什么法頻道,出門還會被車撞,被什么東西砸呢,難道就不出門了?”
女主人嘆口氣,“一個人一個命。”
陳又抖著鳥爪子,竟然真是那個國字臉。
不行,他需要緩一緩,國字臉能看到他,第二天就死了,這兩者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嗎?有,還是沒有?
“444,你出來呀!”
系統(tǒng)說,“叮。”
陳又好歹是個從初中就沒好好學習,在書店租書的骨灰級書迷,他的想象力還是可以的,“是不是因為我是死的,身上都是死氣,所以快死的人就能看到我啊?”
系統(tǒng)不回答卻說,“為了給你開小灶,我剛被上面通報批評。”
陳又一愣,這么慘?他摸摸毛說,“等我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你來找我啊,我養(yǎng)你。”
系統(tǒng)說,“算了吧,你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
陳又,“……”
“別岔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那個貨車司機能看到我?”
系統(tǒng)說,“你不是已經(jīng)想到了嗎?等你相信自己的時候,你就不是智障了。”
陳又說,“拜拜。”
他在籠子里來回走動,沒想到還真是那么回事,那是不是就可以認為,只要是誰看到他,就表示那個人活不久了呢?
這就不太好玩了啊。
馬尾女孩跟她媽媽走后不久,天空下去瓢潑大雨,老太太哎喲哎喲的出來,把鳥籠提回屋里,“小灰,沒淋著你吧?老頭子,你看看這是什么鬼天氣,早上還出太陽了,這會兒就下大雨。”
老太太前半句是對小灰鳥說的,后半句是對自己老伴說的。
年紀大了,舍不得開燈,能省就省點,天一暗,屋里的光線就不怎么好,陳又隔著籠條打量屋里的擺設,他聞到了檀香,不太喜歡這味道,讓他想起來一件不愉快的事。
小時候他外婆死了,第二年的初二,親戚們都過來給外婆辦白事,堂屋點著香,他還小啊,覺得好玩,也不怕外婆的照片,就跑過去拽香玩。
結(jié)果就是被老媽拿竹條抽的上躥下跳,半死不活。
陳又回憶著往事,思緒挺亂的,他一扭頭,看見有個老大爺坐在桌前的紅木椅子上吃湯圓,那湯圓似乎是剛從鍋里盛起來的,冒著熱氣,白白的,圓圓的,捏的很好。
老大爺咬一口湯圓,陳又聞到了芝麻香。
他吞唾液,身在籠中,心在桌上,好久沒吃湯圓了啊,那軟糯糯的口感,嘴巴里的芝麻香,哎。
老大爺就顧著自己吃,老太太也沒說什么,只是在給小灰鳥喂水,“老頭子,小灰今天不怎么喝水,是不是病了啊?”
“這籠子是大鵬家那黑黑用的,我看著好,就讓他帶過來給小灰用,你覺得合適不?”
老大爺吃著湯圓,突然卡到了,他手里的湯勺掉在碗里,一張皮垮的臉呈現(xiàn)紫紅色。
老太太還在鳥籠前面嘮嘮叨叨,好像一點都沒發(fā)覺自己老伴被湯圓卡住了,陳又急的要死,恨不得瞬間變成人去幫老大爺把湯圓搞出來。
老大爺抓著桌子往后仰,干枯的手去抓脖子,人不行了。
陳又急的在籠子里亂飛,他無意間轉(zhuǎn)動的視線瞥到不遠處茶幾上的一張遺像,頓了一下,看看老大爺?shù)哪槪纯催z像,再看看老大爺?shù)哪槨?br/>
僵硬幾秒,陳又發(fā)出一聲慘叫,嚇的撲倒在籠子里。
臥槽臥槽臥槽,媽||逼的,不止是能被快死的人看到,他自己也能看到死了的人。
這技能,他可以不要么?
陳又想哭,他一個大老爺們,見到這種鬼魂,被嚇哭了肯定……是正常反應啊!
桌子大力晃動,缺了一個口的青花瓷碗倒在一邊,里面的湯圓掉出來幾個,還冒著熱氣呢,老大爺掙扎了幾下,不動了,硬生生被一個湯圓卡死的。
陳又的兩只小眼睛瞪到極大,也許是正好他出現(xiàn)在老大爺死時的地方,所以才會看到對方是怎么死的。
他以前是很喜歡看恐怖電影的,從來沒有怕過,但是沒有化妝,沒有特效,沒有剪輯,沒有所謂的后期制作,每個細節(jié)都真真實實發(fā)生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真的很嚇人。
籠子里的大黑鳥渾身的鳥毛都豎起來了。
陳又嚇失||禁了,他哭著找系統(tǒng),說這個世界有毒,為什么要這么對他。
系統(tǒng)呵呵,“你男人為了找你,把整個程序都破壞了,所有任務世界都被打亂,你進去的是靈異120區(qū)。”
陳又,“……”
操,真不知道是老閻干的,他除了硬著頭皮繼續(xù)玩,沒別的辦法了。
“能屏蔽掉我的視覺嗎?”
“不能,記得禱告。”
系統(tǒng)說完就掛機,忙別的事去了。
陳又癱瘓在籠子一角,突然聽到一聲蒼老的嘆息,那嘆息省很近,就在他的耳邊,他閉上小眼睛不敢看。
老大爺在籠子前站著,“你這鳥,怎么這么不討喜呢?生前我看著煩,死了也是。”
陳又默念“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邊上的老太太給小灰鳥喂完水,要上里面那屋躺會兒,邊走還邊說,“老頭子,你看著點小灰,別讓其他鳥過來撩它。”
到屋子外頭,老太太又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瞧我這記性,你都走了好些年了……”
老大爺背著手在堂屋踱步,又坐回那把紅木椅子上,繼續(xù)吃湯圓。
陳又維持著癱瘓的姿勢,一動不動,成了一只石鳥。
雨一停,太陽出來,老太太就把鳥籠掛出去,讓小灰鳥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曬曬太陽。
陳又對著太陽哭的稀里嘩啦,希望不要再跟那大爺碰面了,真的。
日頭漸漸西斜,鳥籠被拿回屋里。
陳又的禱告沒有靈驗,他做好準備躺尸,意外的是這次沒有老大爺,只有那張遺像,被香霧繚繞著,陰森異常。
難道是只有在某個時間段才會見著?大爺死的那個時候?
應該是,陳又松口氣,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鳥籠子里有陰氣,還是堂屋有陰氣,半個多月后,小灰鳥生了場病,精神很不好,吃的少了,喝的也少了。
老太太看鳥兒那樣,她悶悶不樂的,也病了,嘴里說著沒完沒了的胡話,什么老了老了,連個端茶送水的都沒有,活著還干什么,去陪你吧這種連陳又聽了都毛骨悚然的內(nèi)容。
馬尾女孩一家過來,給老太太帶了一只黑貓。
那黑貓一進大院,就開始叫,叫聲還特別刺耳,聽在人的耳朵里,會頭皮發(fā)麻。
馬尾本來是抱著黑貓的,在家里特別乖順,不知道怎么回事,黑貓看到鳥籠,不但叫的更厲害,還想沖上去抓幾下。
這在其他人眼里,是黑貓想吃小灰鳥,只有陳又知道,它是感覺到什么了。
不是都說黑貓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么?
樹上的鳥雀都很同情小灰鳥,在那嘰嘰喳喳“好慘啊好慘啊,它就要成為黑貓的午飯啦”
小灰鳥留下悲傷的淚水,奄奄一息。
馬尾女孩把黑貓強行抱起來帶走,黑貓一離開這里,就不叫了。
這個奇怪的現(xiàn)象并沒有引起馬尾一家的注意,反而更加以為黑貓是想吃小灰鳥,餓了。
馬尾女孩去找姥姥,說小灰鳥可能是想家了,不如放它回家吧,“姥姥,以后有小黑陪著您,它很乖的,還會抓老鼠,很厲害。”
老太太看看那貓,想了想才點頭,“那就放了吧。”
馬尾女孩跑到鳥籠那里,把小門拉開,手伸進去摸摸小灰鳥,“小灰,姥姥答應讓你回家啦,去吧,找你的家人去。”
小灰鳥一看鳥門開著,它一下子就滿血復活,飛出鳥籠,飛上藍天,飛出大院,走了。
陳可憐還在里頭窩著。
馬尾女孩摸摸鳥籠,“把你埋了吧,也許埋了就能去陪黑黑了。”
陳又的眼睛一瞪,別啊妹妹,你都上大學了,不要這么迷信撒,他惶恐的被馬尾女孩帶到院子里的一塊地方,對方在尋思找什么工具挖個坑。
屋里傳來女主人的聲音,喊馬尾女孩吃飯。
馬尾女孩放下鳥籠,她自言自語,“先放這兒吧,吃完飯再看看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埋。”
陳又的鳥背都濕了。
不多時,有個收破爛的路過,瞥見地上的鳥籠,二話不說就給順進蛇皮袋子里,把袋子口一抓,手腳麻利的離開。
陳又在袋子里晃的頭暈眼花,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不晃了,袋子口被打開,明亮的光線射進來,他還來不及適應,就被幾個易拉罐砸到。
“……”
收破爛的沿路翻垃圾桶,在地上看看撿撿,快到家的時候,袋子滿了,她很開心,今天的收獲真不錯,只是她不曉得,有只死鳥被帶了回來,已經(jīng)口吐白沫。
陳又慘兮兮的拿嘴巴啄啄鳥毛,對,沒錯,這也是作為一只鳥的本能。
收破爛的拖著大袋子回地下室,把垃圾整理整理,先裝了值錢的去了不遠處的垃圾回收站。
那兒的人不要鳥籠子,“這玩意兒不收。”
收破爛的說,“好歹也是鐵啊,怎么就不能收了?”
“不收就是不收,你哪兒來這么多廢話的?要是能收,我還會騙你不成?”
收破爛的見鳥籠一分錢不值,就不開心的把鳥籠隨意往前面扔去。
“真是的,白撿回來了!”
鳥籠哐當哐當滾了一小段路,掉在草叢里。
陳又暈了好一會兒才清醒。
他問系統(tǒng),“我不是死了嗎?為什么還能感覺到痛?”
系統(tǒng)說,“別問我,問你男人。”
陳又翻白眼,要你有什么用,一問倆不知,還有個就是禱告吧。
有人經(jīng)過,誰都不會去對草叢里的空鳥籠感興趣,拿回家還占地方。
夏天是四個季節(jié)里面最喜怒無常的一個季節(jié)。
說晴就晴,說下雨就下雨。
陳又在籠子里接受暴曬,被雷陣雨砸,簡直慘的一逼。
過了幾天,有條流浪狗路過,停在鳥籠子前面。
陳又一愣,完啦,狗兄,你要去見閻王啦,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那流浪狗撲上去兇狠地啃著籠子,陳又嚇的往后縮,狗嘴巴移哪兒,他也移。
驚心動魄的度過了幾分鐘,流浪狗沒吃到大黑鳥,氣的汪汪叫。
陳又的鳥毛掉了好多,尾巴上還有流浪狗的口水,真特么的是日狗了,他死了,還能被碰。
死都死的不合常理。
急剎車聲突如其來,陳又的眼前晃過一個狗影。
流浪狗剛才站的位置是靠著樹的,那棵樹被一輛車撞了,流浪狗也沒例外。
陳又看到車里的人下來,發(fā)現(xiàn)自己把狗撞了,只是朝地上碎了一口,就把車掉頭。
人各有命。
誰能活多久,活到什么時候,都是定好的。
陳又望著流浪狗倒在地上抽搐,血流了好多,他嘆口氣,狗兄,雖然你差點吃了我,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走好。”
當天下午,有一個男人經(jīng)過這里。
那人穿著白衣黑褲,蓄著利落的短發(fā),他生的好看,身形頎長,胸||肌以下都是腿。
陳又現(xiàn)在是看腿識人,那腿長的逆天,他激動的撲著翅膀發(fā)出叫聲,是你嗎?是吧是吧。
男人的腳步停下來,只是淡淡的掃了眼鳥籠,并沒有做出其他舉動。
看不見我?陳又頓時就成了被戳破的氣球。
原來不是。
那么長的腿,怎么就不是呢?
陳又的身體騰空,他下意識的啊啊大叫,嗓子里只發(fā)出一串的“大大大大大大”。
男人提著鳥籠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他用另一只手去接。
“嗯,今晚不過去了,晚上沒時間,真不行,那就這樣。”
陳又仰著鳥頭,眼睛一瞪,發(fā)現(xiàn)男人的頭頂出現(xiàn)一個屏幕,常欽,二十七歲,長相思連鎖餐廳老板……
沒往下看,陳又不停拿爪子去拍打籠條,主任你看看我啊,臥槽,說好的愛我一萬年呢?
我只是變成一只死鳥了,你就不認我了?!
常欽把鳥籠放到垃圾桶上面,打開鳥門,“出來吧。”
原來你能看見我啊。
陳又呆呆地,小眼睛濕潤了。
常欽皺眉,他把手伸到籠子里,撥撥大黑鳥的鳥毛,“你不會是在發(fā)呆吧?門都開了,還待在里面干什么,關久了,不知道怎么飛了?”
陳又還呆著。
常欽說,“你最好快點飛走,不然會被人抓回去燉湯喝。”
陳又看到男人要走,他想追上去,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jīng)出來了。
感覺像是做夢。
陳又看看四周,沒有籠條的限制,真的出來了。
他踩到男人的頭頂,鳥爪子一彎,像個黑帽子般的蹲著說,“主任,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知道么,看見我的人都會死掉,狗也一樣,現(xiàn)在我的心情很復雜,我好怕你出事。”
“這個世界才剛開始呢,你說你有大金人,所以你肯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頭頂?shù)闹亓坎惠p,常欽的臉漆黑,“你給我下來。”
陳又不。
他是一只大黑鳥嘛,聽不懂人話是正常的,聽得懂就見鬼了。
常欽繃著下顎,直接抬起手臂,拽住陳死鳥的鳥脖子,往邊上一扯。
陳又被扯開了,就沒敢在去蹲,只在男人身邊飛著。
“夠狠的啊,等認親了,看我怎么啄你。”
常欽邊走邊說,“你跟著我干什么?”
陳又哼哼,我不想跟現(xiàn)在的你說話。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臺,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對方的靈魂。
你呢?你從我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了?
你屁都沒看到。
主任,我對這個世界的你第一印象很差,滿分二百,你只有個位數(shù)的分數(shù)。
常欽單手插兜,瞥著大黑鳥,“你這樣的鳥我還是頭一次見,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種。”
陳又呵呵,說出來嚇死你。
常欽穿過馬路,一輛車橫著開過來,他反應敏捷,險險的避開了。
司機慌慌張張的停車,煞白著臉出來道歉,問有沒有傷到。
常欽的面色陰沉,一言不發(fā)的離開。
司機錯愕的杵在原地,這年頭碰瓷的都碰出一個王國了,竟然還有白給瓷碰,都不看一眼的。
“真是一個怪人……”
陳又在半空停了好幾分鐘,才飛著去追男人。
躲過了,是不是就不用死掉了?
他希望是。
常欽到家門口,門一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就從他的眼前飛過。
猝不及防的,陳死鳥就這么進來了。
常欽開著門,對客廳的黑鳥呵斥,“出去。”
陳又搖頭,我倆是要同居的,我堅決不走。
常欽看到黑鳥在搖頭,他的眼中閃過詫異,也許這只鳥被之前的主人養(yǎng)久了,通一點人性。
“我不養(yǎng)鳥。”
陳又心說,我知道我知道,你自己已經(jīng)養(yǎng)了一只大的了,可我不是鳥啊,你再多看幾眼,就會發(fā)現(xiàn)我是你老婆,信我。
常欽見黑鳥,他額角的青筋都蹦出來了,“不出去是嗎?”
陳又小雞啄米的點頭。
常欽再次詫異,“你能聽懂我的意思?”
陳又繼續(xù)小雞啄米,為了展現(xiàn)他不同于其他鳥的一面,他還站到地上,單腳獨立,轉(zhuǎn)了一個圈。
下一個動作是,兩個鳥爪子撐地,陳又倒立。
常欽的表情古怪。
這黑鳥會的還挺多,不會是在討好他吧?
陳又把鳥身放下來,喘口氣就去用細細長長的鳥嘴銜起拖鞋,丟到男人腳邊。
像我這么賢惠的鳥,你要是還不想留,那你就是腦子不行。
常欽揉揉眉心,“你想留下來?”
陳又啄他的褲腿。
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如果人鳥都能相愛,那還有什么可以阻擋我們?
常欽彎下腰背,手撐著膝蓋,眼睛盯著黑鳥。
陳又仰頭跟男人對望。
看見沒有,這黑鳥就是我啊,你老婆。
常欽的面部抽抽,這鳥有斗雞眼啊,大概就是它被主人丟棄的原因吧。
這會兒,常欽想起了一個人,要是他在,會把黑鳥留著吧,他那么善良。
半響,常欽說,“你先去陽臺待著,不準亂飛。”
陳又絕望一秒,就振作起來。
沒事沒事,這個進展已經(jīng)很棒了,他找到了閻書,閻書是任務目標,閻書看到他,卻沒有死。
陳又把一二三理一理,在腦子里做了個筆記,頓時心情舒暢。
常欽擰眉,“還不去陽臺?”
陳又一哆嗦,斜飛到陽臺那邊去了。
常欽在客廳沙發(fā)上坐著看電視,播放的是重播的某歌唱節(jié)目,他似乎什么都沒看,走神了。
陳又聽著電視里的歌聲,是自己最愛的《雙截棍》,他開心的抬起一個爪子,又換一個抬,跟著節(jié)奏原地轉(zhuǎn)圈。
電視里的選手在那激情澎湃的唱,“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
陳又也唱,出來的就是,“大大大大大大!”
客廳響起煩躁的聲音,“叫什么呢?”
陳又委屈的飛到盆栽上面,縮著腦袋畫圈圈。
快六點的時候,常欽打開冰箱拿雞蛋去廚房,搞了碗面條,他嘆口氣,“老婆,你什么時候出現(xiàn)啊,我好想你。”
陽臺的陳又聽見了,他抓半拉的玻璃門,我在的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好么,是你眼瞎,不對,心盲!
常欽冷笑,“再抓玻璃,就把你的爪子剁了。”
陳又嗚咽,行啊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