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很意外, 不管是被皇阿瑪叫著來到了這里，還是看到的一幕。
    他注意到了旁邊的三阿哥那忍不住發酸的眼神。
    四阿哥看到了，平靜的掠過。
    他知道他在酸什么, 林家是他側福晉的娘家, 還是皇阿瑪當初下旨給他們指的婚。
    這種功勞不比其他，功在千秋，青史留名, 不在話下。
    這對他當然也是有利的。
    在看到皇阿瑪也拿起鐮刀下地的時候，四阿哥熟練的也跟著下地了, 這對他來說并不陌生。
    他仔細的對比著這里的小麥跟一般小麥的差異。
    高矮差不多，不過這里的小麥葉子更寬一些，根部看上去也更加粗壯，最主要的就是麥穗了。
    沉甸甸的, 看的人不自覺歡喜。
    四阿哥粗略估算了一下, 這里的小麥比一般的小麥收成要增加三到四成, 個別表現格外出眾的, 他特意單獨拿了出來了。
    這跟一般的小麥相比，麥穗要多一倍！
    不過這樣的數量確實少, 整個莊子的小麥都收割了，也才收集到了十二株。
    這樣看，數量也不少了, 這個莊子其實也不大。
    等到收割完畢，小麥晾曬干了, 一上秤，驗證了他之前的估算。
    四阿哥在這附近也有莊子, 這里的畝產量比他那莊子上的小麥多了三成五。
    他那莊子上的耕種他有親自過問, 跟其他人家讓莊仆簡單粗暴的打理不同, 每年收成不比百姓精耕細作的差。
    這讓四阿哥也為之震動。
    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同樣的土地，能讓更多人填飽肚子。
    這是因為種子，還是因為這里的土質？
    種子毫無疑問是多年來精挑細選，而且用了特殊方法培育的。
    這里的土地并不見有多么的肥沃，有多么的得天獨厚。
    加上他看過那本冊子，上面有詳細的寫著是怎么施肥打蟲的。
    施的肥是用一些常見的東西堆積而成的，落葉、腐泥、還有牛糞豬糞雞糞等等堆在一起。
    四阿哥對這也很感興趣，若是能推廣的話，受益的就不僅僅只是種植小麥的百姓。
    三阿哥對這也很有興趣，明擺著的功勞，三阿哥看著皇阿瑪，目光殷切，皇阿瑪，您看看兒臣啊，兒臣愿意效勞！
    然后他就失望地聽著皇阿瑪點了四弟的名字。
    三阿哥：“……”
    四阿哥鄭重的應下了：“兒臣領命。”
    至于三哥那邊濃郁的酸味，忽略就好。
    有四阿哥來負責這件事，以他那一貫認真的態度，自然事無巨細，云舒瑤只慶幸當初保險起見，提前做了不少準備，所以要說她研究出來了良種有運氣成分，但有這么多年的底子，也不能說她有問題。
    這件事并沒有公開。
    要穩妥起見，所有收割的小麥都成為了種子，就是掉在田里零星的小麥，都被仔仔細細的篩了幾遍，然后它們會在農莊那邊生根發芽。
    若是按照云舒瑤冊子上的方法可行，一年年增加試驗地，等到連續數年，確認沒有問題，就會大肆推廣了。
    云舒瑤要做的，就是配合四阿哥。
    四阿哥的態度很尊重：“云夫人，有勞了。”
    云舒瑤仍舊腳踏實地，被皇上夸了一番，當時激動了一陣，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王爺客氣，若有疑問，臣婦知無不言。”
    四阿哥頷首，看著她心里一動。
    看來之前慧眼發現海水曬鹽、提純和低度酒提純不是偶然。
    這么多年，不見成績，仍舊不放棄鉆研良種，成績初見成效仍舊能穩住不表功，非大毅力者不可為。
    她現在還在鉆研水稻的，若是也能有成績……四阿哥的態度更和藹了些：“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下人。”
    云舒瑤：“多謝王爺。”
    最近她都不方便用異能催生了，就把異能全部輸送給靈鏡，讓它吃得更飽一些，早日恢復。
    等這段過去，四阿哥回去忙別的事，就不用這樣小心，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云舒瑤相信，就算明面上沒有，暗地里也絕對會有皇室的人看著她，到時候做事要更加謹慎才行。
    四阿哥這段時間很忙，除了京城郊外的莊子，其他地方凡是有良種的莊子都是他接手，派人去跟進。
    他身上的差事現在正經的就這一件，等他安排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看他閑下來了，或者是又因為某地的旱災，國庫卻空虛無力救災的現狀讓皇上不滿了，召集了眾位皇子前去，詢問有誰愿意去收欠銀。
    他之前手里寬松，借了不少銀子出去，不管是皇族，還是大臣都有。
    之前沒有人催，也沒有人還，有的遇到事了還會再借一筆，有一些是真的在京城居住不易，不得已才跟朝廷借錢的，但有些純粹是看到有便宜可賺，自己不想錯過，就也去借銀子，這么長時間沒人提起，很多人都要把這事給忘了。
    毫無疑問，收欠銀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他們還想要爭奪皇位，這一收欠銀就把人給得罪了，還怎么爭取這些大臣和皇親貴族們的支持？
    所以康熙這一問，一片沉默后，只有四阿哥站了出來。
    “兒臣領命！”
    康熙看了一眼其他兒子，眸子沉甸甸的，“老四，這就交給你了。”
    他著重看了一眼老八，這事他本來是想要交給老八的。
    可惜了。
    四阿哥雖然接下了這件差事，卻也提出想要一個幫手，然后久坐冷板凳的十三阿哥終于又有了差事。
    雖然是得罪人的差事，但他之前都快要被眾人遺忘了，現在皇阿瑪好不容易同意他輔助四哥辦差，當然要抓住這次機會。
    面對著收欠銀的兩位皇子，京城諸位欠著銀子的人也不敢不知道，一個個等著看他們的行動。
    之前皇上就有透過幾次話風，但沒有人接茬，這銀子可不是什么小數目，一旦要還了，那就是傷筋動骨，能不還，當然就不還。
    但現在……情況不太妙，四阿哥不是一個會馬虎了事的人，在大家的注視下，四阿哥沒有讓人失望，他首先拿了自己的兄弟開刀，率先登上了三阿哥府。
    諸位皇子也是借銀子的一員。
    他們也知道，這回八成是逃不掉了，這要不還銀子，直接就在老爺子那里掛上號了，不過也不能一口氣就把銀子拿出來，還多少是有講究的，要是你之前就有這么多銀子，你為什么要借銀子，又為什么不還？
    三阿哥拿出了三分之一，大大的哭窮了一番：“四弟，你三哥我是真沒銀子了，剩余的……你再給我些時間，我湊的差不多了，再還。”
    三阿哥這不是純粹的賣窮，是真的窮。
    他雖然也有門人之類的孝敬，花銷也不低，人情往來，還有皇阿瑪等人的壽禮，這些都不是什么小數目，現在拿出來的幾乎就是他府上的八成現銀了。
    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情況，他就要跟福晉開口借銀子了。
    四阿哥也不嫌少，點了點金額，心里有數，“三哥，我懂。”然后就去了五阿哥那里，挨個往下收銀子。
    每收到一筆款就由戶部簽收，再出一個條子，確認收到了多少，還欠多少。
    這些京城其他人看在眼里，連皇子都還銀子了，其他的人你好意思不還嗎？
    有些確實是不想還，比如說一些皇親國戚那里，四阿哥在他們那里也是小輩，他們倚老賣老，硬是哭自己窮，沒有銀子還錢，難道四阿哥還能從他們府邸硬搶回去不成？
    硬搶當然是不行的，但他們只要還要出門，就少不了要還銀子。
    有一只專門的小隊盯著他們，你不是說你沒錢嗎？
    一頓飯你還敢吃數百兩銀子？
    還去花樓？
    還去買古玩，一擲千金？
    這就是欺君之罪！
    被堵的面紅耳赤的皇親國戚：“……”
    這其中，還有佟家的人。
    那是四阿哥養母家，勢大，卻仍舊不給顏面，一時之間，他“鐵面無私”的美名再一次在京城里傳揚，自覺比不上佟家的面子，不得不籌集銀子還錢，一時之間，京城里多了不少“賣家當還銀”的戲碼，還有些直接到皇上面前去哭訴，只是這時候康熙也避開了。
    四阿哥知道他在得罪人，但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而且如果不是國庫空虛，皇阿瑪是不會提出讓大家還錢的。
    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在打皇阿瑪的臉。
    就是現在讓大家還錢，態度其實也很寬松，只要他們還一部分，皇阿瑪就不會再繼續追究了。
    若是他能完全做主……想到那邊災民遍地，這里有些人金山銀海，還為了一些玩物一擲千金，卻一直哭窮不肯還銀子的某些人，胤禛暗暗緊了緊手腕中的佛珠手串。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要繼續忍。
    林家也是有欠銀的，不過數額不多，那個時候大家都去借錢，要是他們不去借，那就是另類，現在既然說要還錢，而且已經有人開了頭了，林如海就悄悄的派人去把借的五千兩銀子還了，把借條拿回來銷毀。
    他們借的銀子不多，要還也容易，但有些人借的銀子是真不少，看這形勢，想還，但銀子從何而來？
    這件事情賈璉剛聽朋友說起的時候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味道，但誰知回去一問：“大老爺，現在朝廷在收欠銀，我們家有欠銀嗎？”
    賈赦渾渾噩噩的抬起頭，打了個酒嗝，滿是酒氣，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我記得有。”
    賈璉當時就是一個激靈，“我們家欠了多少？”
    賈赦也不知道：“你去找找欠條，我記得有這么一回事，父親借的。”
    不是他經手的，欠條這事還是他有一次聽了一耳朵聽到的。
    賈璉：“欠條在哪？”
    賈赦：“庫房，你都找找，在一個小箱子里。”
    王熙鳳聽著，努力繃住臉，心臟砰砰直跳。
    這些庫房她都換的差不多了，里面的東西乍一看還在，但有價值的基本都被她挑走了，有的是報了損，有的是做了個贗品放在那里糊弄人眼睛，要是那借條真的在那里……就說是遭了鼠災，庫房疏于管理，損失慘重，還把借條給啃了！
    王二太太也為了欠銀這件事情心神不寧，她還真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怎么皇帝給的銀子還能要回去？
    他富有四海，臣子手上不寬裕借了一些錢，隔了這么久了，他還要派兒子來收回去，皇上也太小氣了！
    王二太太在心里腹誹，也不敢不當一回事兒，四阿哥連自己親兄弟的面子都不給，連自己舅舅的面子都不給，賈家的面子……應該也沒那么大的。
    之后庫房果真上下找遍，都沒找到那借條，但還有一個地方有，那就是戶部。
    賈璉就拿著名帖去查了，這一查，臉上頓時大驚失色，他們家居然欠了七十多萬兩銀子？！
    隔壁寧國府比他們家還要多十萬兩，怎么能借了這么多銀子？！
    這怎么能還得起？
    賈璉腳軟的回了家，一說，沒有人能坐得住，“字跡是祖父的。”
    他確認過了，是祖父的字跡。
    賈母聽了，啊啊啊的想要說話，那些銀子她知道，卻不純粹是他們家借了用了，有些是接駕用的，有些是給親兵的撫恤，其中接駕用了大頭！
    這不該他們還的！
    可她再是急的滿頭大汗，也說不出話來。
    賈赦拍板：“開庫房！四阿哥收欠銀，我們家要是一分不還，就完蛋了！”
    賈政十分贊同：“我們家大業大，總額的數量大了些，三成我們不會湊不出來。”
    王二太太、王熙鳳：“……”
    庫房里還有多少東西她們再清楚不過了，頂天了湊個幾萬兩，差太多了！
    王二太太緊了緊手中帕子：“我先讓人傳話給元春，讓她在皇上那里求求情。”
    元春生了幼子，皇上對她還是頗為寵愛的。若是能免了這筆欠銀，就更好了！
    若是不能免，就請諸位親朋好友幫襯一些，各家湊一湊，也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