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酒會,  是在一家五星級酒樓舉辦的。
    那天天氣不太好，天色陰沉，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倪寶嘉和呂月娥一塊坐車前往酒店,  兩人不免提起學車的事,  呂月娥問倪寶嘉有沒有駕照,  倪寶嘉說沒有。
    呂月娥：“有時間去學學,  有個駕照以后自己開車也方便。”
    倪寶嘉點點頭。
    兩人聊了幾句，車子也就到了酒店門口。
    今天的這家公司，是她們五月初接手的項目,  是一家互聯網公司。公司的創始人年齡也不大,  三十來歲的樣子,  全名叫陳騰騫,  家里挺有背景。
    畢竟在他們把上市材料交給證監會，到上市過程，這時間算是呂月娥接手項目以來,  最短的一次。畢竟有些公司,  即便拿到了批文，到后面也不一定能成功上市,  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
    倪寶嘉從呂月娥那里了解到這位創始人，說他家里有人在證監會，不然上市時間起碼也得到明年二月，哪有可能這么快。
    呂月娥這次會來參加上市酒會，也想借此結交些人脈。畢竟這種場合，有不少業內人士賣這位陳家公子的面子。
    只是倪寶嘉沒想到,  他會在這里碰見周文棠。
    周文棠和那位陳家公子，在大廳的陽臺說著話。
    周文棠身上是一套西服，手肘抵著身后的欄桿,  手里夾著根煙，臉上的神情很放松。
    陳騰騫側過臉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周文棠低頭吸了口煙，嗤笑了聲。他再次抬起頭，便看到了大廳里的倪寶嘉。
    幾乎是他的視線落到她臉上的那一刻，她就裝做不經意地挪開了目光。
    她今晚的裝扮略顯成熟。她身上穿著件黑色的吊帶裙，裙子布料光滑。長發被束了起來，額角留著兩縷碎發，看起來有些嬌。
    周文棠略略挑了眉，陳騰騫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順勢看了過去，會心一笑：“老相好？”
    周文棠彈了彈煙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陳騰騫也就當他猜對了
    。
    倪寶嘉腳上的黑色高跟鞋，剛買不久。這還是她第一次穿出來，就今晚走了這么幾步路，倪寶嘉的腳后跟便隱隱有痛感。
    好在呂月娥也不再拉著她同人周旋，倪寶嘉溜出大廳，正欲到外頭透口氣。
    “寶嘉。”
    倪寶嘉回頭，臉上的神色愣了兩秒，繼而露出了個得體的笑容：“李總。”
    倪寶嘉對這位李總沒有什么好印象。她第一次被揩油，就是因為這位李總。倪寶嘉那時剛跟呂月娥，對于這種事，自然沒有經驗，當下便給了這位李總難堪。
    只不過諷刺的是，第二天，她又給這位李總打了通電話，說自己那晚心情不好，行為有失妥當，還請他見諒。
    其實那通電話，多少有點屈辱的。倪寶嘉那時年輕氣盛，有想過干脆辭職不干。但因為這事發生在李總的公司上市后，原本他們團隊的成員，都等著拿李總這次的項目獎金。
    老總意外深長道：“難不成你想因為你的這點行為，讓你們組的成員這幾個月的辛苦白費了。”
    倪寶嘉最后還是撥了那通電話。
    所以眼下他突然叫住了她，倪寶嘉心里還是有幾分不安，但又想在這樣的場合，他大概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李總語氣熱絡：“你是和月娥一塊來的，她人呢？”
    倪寶嘉微笑：“呂總去上洗手間了。”
    李總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頭，輕輕捏了捏，說：“上回的事兒，你不是還記在心上吧？那晚我就是喝多了，真沒別的意思。”
    倪寶嘉稍稍蹙眉，覺得搭在她肩頭的拿只手，讓她覺得分外難受。
    她正準備找個借口溜走，身后傳來一道聲音：“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
    倪寶嘉轉過臉，對上周文棠的目光。
    周文棠看了眼李總，勾著唇道：“李總，你找她有事？”
    李總忙不迭收回了手，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了會，訕訕道：“周先生，和倪小姐認識？”
    “認識。”周文棠點了兩下頭，語氣仍舊溫和，“李總要是沒什
    么事的話，我就帶她先走了。”
    李總心里直打鼓，怎么也想不到倪寶嘉會認識周文棠這號人物。
    周文棠拉過倪寶嘉的手，把她帶到走廊處。
    離開了大廳，周遭也就安靜了下來。
    倪寶嘉試圖抽回手，但周文棠握得太緊。她壓根就掙不脫。倪寶嘉又嘗試了次，這會周文棠松開了她的手，語氣嘲弄：“我就這么握你一會兒，都不肯。那剛才怎么讓他的手放在你肩膀上那么久？”
    倪寶嘉忍住喉嚨里的澀意：“我哪敢給他甩臉色，再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周文棠皺眉：“什么意思，以前也有過？”
    倪寶嘉卻不想多談這事，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周文棠從褲兜里拿出煙盒，點了根，抽了兩口，這才平復了點情緒。他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深：“那老東西不是第一次了？”
    倪寶嘉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呂月娥打來的，問她在哪里。
    倪寶嘉清了清嗓子，說她在外面，這就進去。
    倪寶嘉掛了電話，轉身要往大廳走。周文棠扣住她的手腕，她還是那么瘦，手腕伶仃，他兩只手指就能攏住。
    周文棠眉頭一皺，淡聲說：“等會我送你回去。”
    倪寶嘉：“不用，我和月娥姐一起走。”
    周文棠說完，就放開了她，也沒攔著她。
    倪寶嘉回到了呂月娥身邊，呂月娥低聲說：“那個李總剛才是不是找你？沒怎么樣你吧？”、
    倪寶嘉避重就輕：“沒怎么樣，就聊了兩句。”
    呂月娥這才松了口氣：“以后看到他就繞道走了，這次我去調回北京總部，也晉升為合伙人了，往后就不做這種人生意。”
    倪寶嘉抿著唇角，點了點頭。
    她的手機震動了下，是周文棠發來的信息：“我在地下車庫等你。”
    倪寶嘉沒回復這條信息，但還是和呂月娥說了，她想要提前走。她知道周文棠這人，如果她沒去地下車庫，他也能找到她的住處。她想乘著今晚，順便同他說清楚。
    呂月娥：“要不要我給你叫輛車。”
    “不用，我朋友剛好在這附近，我坐她的車。”倪寶嘉說。
    呂月娥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到家了，給她發條短信。
    倪寶嘉乘坐電梯，到負一樓。
    她剛走出電梯，斜對角的一輛車子便按了聲鳴笛。
    倪寶嘉走過去，李爍從車上下來，叫了聲倪小姐，倪寶嘉朝他客氣地笑了笑：“爍哥。”
    李爍替她打開后排的車門。
    周文棠此時脫了西服，西服外套被他隨手丟在后排的座位上，車里沒開燈，倪寶嘉也沒注意，便直接坐了下去，才意識到屁股下墊著衣服。
    “坐到我的西裝了。”他說。
    倪寶嘉抬臀，周文棠將西服撈了過來，直接丟到副駕駛座。
    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倪寶嘉有一刻的恍惚，但她很快就斂了心思。
    周文棠抬手拍了拍駕駛座椅，示意李爍開車。
    這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說話。
    外頭又下起了雨，雨勢漸大，落在車窗上，倒襯的車里的氣氛沉寂地近乎壓抑。
    倪寶嘉轉過臉看向窗外，夜里街景在雨中變得模糊，霓虹燈光也融進夜色里。
    今晚的天氣多變，等車子到了下區樓下，剛才的那場暴雨又停了，空氣中一股子雨后的清新。
    周文棠出聲，卻不是對她說的：“李爍，你先下車。”
    倪寶嘉看著李爍推開車門，繞過車頭，站在單元門里抽煙。
    周文棠突然說：“你現在對李爍的態度，都比我對我好了？見到李爍，你好歹還會叫了一聲哥，跟我待在一起，就沒什么話可以說了？”
    倪寶嘉轉過臉，盯著他，說：“周文棠，我今天很累。”
    周文棠搖下了點車窗，夜里的涼風吹進車里。他摸出支煙，抽了兩口，又捻滅。他抬手揉著她的耳朵，倪寶嘉能聞到他指間殘留的煙味，錯覺兩人似乎并未分開。
    然后聽到他說：“那人怎么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算這筆帳。”
    其實這話不像他會說
    的，畢竟聽起來有幾分幼稚。但倪寶又有一點感動，這話聽起又有那么點為她出頭的意思。
    她搖搖頭，有些疲倦：“算了，已經過去了。”
    周文棠凝視著她：“算了，哪能就這么算了？”
    倪寶嘉抬起臉，她的束在腦后的頭發，有點松散，倪寶嘉忍不住道：“那我能怎么辦，我不過就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是像第一次那樣，給他甩臉色，讓他下不來臺。第二天上班，我的領導給我打電話，讓我和他低聲下氣再道一次歉？”
    其實這一年來，倪寶嘉過得并不太開心。剛出社會，職場上的遭遇令她心灰意懶。她極力扮演著一個成熟的大人，有時候同焦嬌打電話，提起這些糟心事。
    焦嬌都勸她：“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有很多這樣的事，就像領導在年會上開黃腔，你能打他的臉說這話不尊重嗎。不能啊，忍忍就好了，要實在不開心，那就辭職吧。”
    她今晚情緒多少有些失控，也許是在他面前，她向來無需遮掩自己的情緒。倪寶嘉眼角微紅，她轉了個身，面對著窗外。
    周文棠把她的肩膀翻了過來，手指順著她的耳朵滑到她的臉上，將她滑落到臉上的碎發悉數撥到耳后，柔聲說：“這工作要是做得不開心，那就辭了。”
    作者有話要說：　　49章和50章改了細節，重看。
    寶嘉和康皓還沒確定男女朋友關系的，目前是在嘗試的階段。然后這一章的結尾，并不意味著寶嘉和文文馬上會和好。
    下一章寶嘉回到家里，就會和康皓說結束。
    然后雖然文里的人都紙片人，但誰也不會是完美人物，康皓也未必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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