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這晚宴本該是皇后全權(quán)準(zhǔn)備,且多在皇后的中宮舉行,只是大晏帝遲遲都未重新立后,琪貴妃雖為那位份最高之人,也不好隨意動作,等到馮太后發(fā)了話,才敢著手準(zhǔn)備起來,將那桌席都擺在了自己的鐺月宮。上首的桌椅,本該是一個蜿蜒金龍,一個棲著彩鳳,琪貴妃命人將那鳳椅撤下,換上了太后的金鳳鸞椅。
后宮眾妃嬪不敢有絲毫懈怠,早早便來了琪貴妃這洋溢著喜慶的鐺月宮,按照自己的位份坐好。殿中零零總總坐了約莫百人,各個皆如那嬌艷之花,少不得一番刻意梳妝打扮。在座本就不乏那近一年都未見到大晏帝的女人,好不容易盼到皇上的生辰,有了出席的機會,哪里還肯放過。
葉靈霜看著這一個比一個出眾的女子,或嬌媚,或清純,不有淡淡勾了勾唇,巡視了一周后,葉靈霜十分肯定,這殿中怕是再沒有比柳才人更出色的人了,皇上想不注意到都難。只不知,這柳才人背后有誰幫襯著,不然依她如今的地位又哪里有能力穿戴得如此鮮亮,令眾人不由眼前一亮。
眾人正坐稍許,聽聞殿外李福升一聲高喝,便齊齊起了身。
大晏帝宴請群臣后先是去福壽宮給太后請了安,兩人便一塊來了這鐺月宮。
手扶太后坐定后,大晏帝才一拂衣袍坐在了金龍椅子上,眾妃嬪齊齊福身請安。
“諸位愛妃不必多禮,都且入座罷。”大晏帝微微伸了伸手,回道,笑意朗朗。
宴請群臣時,大晏帝收到了一封秘信,至于信的內(nèi)容為何,眾人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自收到那封信后,大晏帝心情竟比先前還要好上幾分,以至于在白日的宴會上喝了不下十杯烈酒。
眾妃嬪謝了恩,緩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大晏帝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了暗紅色晚袍,寬腰束身,豐神俊朗,神采奕奕。葉靈霜下意識朝那暗紅色底子的腰封看去,果然見到那熟悉的祥龍戲珠花樣,嘴角不由一揚,無意間對上大晏帝的雙眼,竟在他眼里看到了調(diào)侃和笑意,連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太后目光逡巡一周,不由多看了那柳才人一眼,笑道:“皇帝,哀家看到這些花兒似的兒媳婦,頓覺年輕不少。”話至此,稍稍頓了頓,嘆息道:“只不過美則美矣,卻是太少了些,明年的這個時候選秀也該結(jié)束了,屆時哀家定要好好為佑兒你留意著點兒。”大晏國每四年一次選秀,始于七月,終于九月,只太后當(dāng)著眾妃提到這事,眾妃嬪難免變色。
大晏帝只微微挑了挑眉,笑應(yīng)道:“一年后的事情還早著呢,且朕后宮妃嬪已多,如今還讓太后操心朕后宮的事,倒讓朕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了。”
這話雖說得親昵,太后卻聽出了大晏帝話中的不悅,礙著今個兒是他的生辰,也不好多跟他置氣,只用那微微抱怨和惋惜般的口氣道:“哀家這不是急著抱皇孫么。”
“不是還有軒兒和瑜丫頭、婉丫頭,朕讓他們一有空就去看太后,多個皇奶奶疼,哪有不愿意的。”大晏帝嘴角勾笑道。
太后訕訕道:“軒兒那孩子最近忙著跟賈太傅學(xué)習(xí),瑜丫頭是個調(diào)皮的,婉丫頭呢也還小。”
聽到太后提及自己的女兒,彥妃莞爾一笑,帶了幾絲無奈,“瑜兒確實是玩鬧了些,若是近日叨擾了太后,臣妾就多管著她,讓她少去擾太后。”
太后擺擺手,“有瑜丫頭陪著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里會嫌棄。哀家就是想著再多抱抱幾個皇孫罷了。”
“遲早會有的,太后心急了。”大晏帝仍是笑著,只那笑意明顯淺淡了幾分,往馨妃那邊看了一眼,補到,“太后莫不是忘了,馨妃的肚子里正有一個您的皇孫兒等著出來呢。”
聽聞這話,太后恍然一笑,“瞧哀家這記性,差點兒忘了這茬事。馨妃,最近身子可好?有什么想吃的東西盡管到內(nèi)務(wù)府那邊吱一聲,哀家可等著你肚子里的皇孫呢。”太后立馬展了笑顏,打量著馨妃的肚子。
葉靈霜面露羞赧,回道:“勞太后掛念,臣妾一切都好,不過這種事哪里急得,太后怎的比臣妾還心急呢。”
嬌羞的小女兒姿態(tài)看得太后不由呵呵笑出聲,“經(jīng)馨妃這么一說,哀家確實覺得太過心急了,你且好好養(yǎng)著身子,這皇孫兒哀家可寶貝著呢。”
這番話難免讓在座的妃嬪們心中生出嫉妒,葉靈霜微微低了低頭,憶起第一次去福壽宮請安,也是眼前這人說的話,如今這先后差別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她是專門說給皇上聽,還是說給在座的女人聽。有一種人,她笑著的時候,藏著的刀比任何時候都要鋒利。而太后顯然就屬于這種人。
太后這笑聲讓先前的緊繃氛圍瞬間松弛了下來,琪貴妃適時出聲詢問道:“后宮眾妃獻出的賀禮妾已經(jīng)記名在冊,皇上可要現(xiàn)在一睹?”
大晏帝正欲開口,太后卻先一步建議道:“本來也無甚事,不如皇帝當(dāng)著眾人的面表表態(tài),也好讓哀家的兒媳婦們心里有個底,這送出的禮物皇帝到底喜不喜歡。”
“……愛妃們準(zhǔn)備賀禮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朕本欲私下里看看的,太后既然這般建議,朕也覺得甚好。”
大晏帝此話一出,眾妃嬪面上明顯一喜。琪貴妃令人分別去了那冊子和賀禮來。一旁的小太監(jiān)念著那賀禮的名字,另一個小太監(jiān)便取了那賀禮放于大晏帝和太后面前一展。從琪貴妃開始,依次往下。
因為多為妃嬪,送的賀禮再別出心裁也不過是些親自織就的繡品,只不過在那花樣上有所區(qū)別,有的繡著娟秀的福字,有的繡有蝙蝠、梅、竹、壽石等祥物,那做工之精細讓太后看了直直滿意點頭,還有的妃嬪便是送了字畫,畫工精湛。大晏帝面上雖笑著,實則興趣缺缺,不過是些無用的飾品,還不如身上這系著的腰封來得實在。思及此,大晏帝轉(zhuǎn)眸看了看馨妃,見她有些驚詫地盯著那些東西,接著赧然地低下了頭,心中便呵呵一笑,這丫頭估計是嫌自己送的東西太寒磣了,畢竟這些賀禮看起來要花費不少功夫。
待到那小太監(jiān)念完花名冊子,太后咦了一聲,“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人?”
見太后親自問了話,琪貴妃才回道:“是長樂宮的馨妃和紅落殿的柳才人。”
“馨妃的賀禮朕已經(jīng)收到了,是以沒有登記在冊。”大晏帝解釋了一句。
“馨妃可是送了什么好東西,竟讓皇上悶著聲接納了,還沒有告訴妾等。”琪貴妃勾人的桃花眼轉(zhuǎn)向大晏帝,笑著打趣道。
太后聽了這話,也頗有些好奇,“皇帝不妨說說看,哀家也好奇得緊。”
不等大晏帝作答,葉靈霜尷尬一笑,“太后和琪貴妃可是猜錯了,妾的東西太寒磣,是以不敢公然拿出來,皇上是怕妾羞赧,這才沒有說出來。”
“罷了罷了,哀家也不打趣你了。”太后見馨妃一張俏臉憋得通紅,覺得她說得應(yīng)該不假,也便作罷。目光在下首的女子中環(huán)視一周,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著粉紅廣袖長裙的女子身上,問道:“柳才人是哪位?”
柳才人聞聲出列。
大晏帝似乎是剛剛發(fā)現(xiàn)了那坐在靠后座上的女子,婀娜嫵媚,身姿窈窕,面若桃李,十分嬌美。女子盈盈一拜,姿態(tài)媚而不妖。大晏帝眼中有明顯的驚艷,眾妃看得分明,不由心生妒忌,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柳才人確實是個難見的美人坯子。
“回太后,臣妾實在無甚東西可送與皇上,便想著今日若皇上有興致,妾愿意舞上一曲,為大家助助興。”聲音嬌嬌滴滴,聽者心生憐惜。
“如此甚好,這晚宴著實無趣了些,愛妃便舞上一曲罷。”大晏帝幾乎是立馬應(yīng)聲,興味盎然。
皇上一發(fā)話,一旁吹奏的樂師便換了曲調(diào),絲竹之聲響起,女子款款而舞,翩若蘭苕翠,宛如游龍舉,就是女子也看得入迷,更莫說是白日喝了幾杯烈酒的大晏帝。
舞畢,大晏帝甚為欣喜,嘖嘖稱贊,竟夸了一句,“此賀禮朕今日最為滿意。”眾妃嬪面色不由一變,柳才人則含羞退下。
桌上開始上各種菜肴,太后陪著吃了小會兒,便忍不住這折騰,由貼身的宮女送著回了福壽宮。而眾人吃了片刻的宴席后,大晏帝也發(fā)了話,散了晚宴。
當(dāng)天夜里,大晏帝歇在了許久未去的紅落殿。
皇上的生辰當(dāng)夜會歇在誰的宮中,眾人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忽然冒出來的柳才人,不過一個才人而已,皇上竟在這重要的日子留宿紅落殿,可見那柳才人殿中一舞是如此勾人,竟把大晏帝整個人都勾去了。
琪貴妃聽了這消息后難掩怒氣,一個小小的才人也敢跟她搶風(fēng)頭,也不知是借了誰的膽!
長樂宮。
“娘娘,早點兒歇著吧。”見馨妃坐在床上發(fā)呆,云嬌低聲勸道。
“嗯……”葉靈霜淡淡應(yīng)道,顯然有些失神。
“云嬌姐姐,今個兒晚上辛苦你守夜了,娘娘這兒你多勸著點。”翠環(huán)擔(dān)憂地看了看馨妃,朝云嬌道,見她點頭,才同佩環(huán)一齊出了正殿。
待兩人走遠,葉靈霜一雙眼睛明顯恢復(fù)了原先的光彩,嘴角不由勾了勾。
“云嬌,本宮乏了,熄燈就寢吧。”葉靈霜悠悠道。
云嬌微怔,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了一句,“娘娘放開著心,那柳才人再好也是不及娘娘的。”話畢也沒注意馨妃的反應(yīng),兀自熄了燈,出了內(nèi)殿。
柳洛丹,柳才人,你這個時候冒出來可是正中皇上的下懷呢……葉靈霜淡淡一笑,眼中精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