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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1章 當(dāng)歷史遇到虛構(gòu)

    馮永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拜帖,認(rèn)真地數(shù)了數(shù)上面的字?jǐn)?shù),估摸了一下。
    覺得這十來個字,若是加上名字,敬語,應(yīng)該沒有辦法完整地表達(dá)出何時何地在哪里,以何種方式見面。
    于是他心頭生出一計。
    “牧之,你過來。”
    馮永招呼道。
    “山長可是有什么吩咐?”
    張牧之湊上來,作出聽命的姿態(tài)。
    “你給我寫個回貼,就寫四個字:恭候大駕。記住,要用拼音寫上,不用寫文字。”
    你欺負(fù)我是文盲,我就對你耍流氓。
    有本事你也能看得懂我的回帖?
    當(dāng)手下的奴仆把馮永的回帖送到自己手上,韓醫(yī)工打開看到那鬼符一般的文字時,眉頭就是一皺。
    “這是何種文字?”
    他把回帖遞到狼奴手中,“狼奴你看看,對這種文字可有印象?”
    狼奴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把回帖用雙手恭敬地送了回去:“主人看不懂的東西,小人怎么可能知道?”
    韓醫(yī)工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不怒反喜:“雖然看不懂,但如此一來,這馮郎君確實是出身隱世無疑了。”
    “這馮郎君的師門,定然是淵源極深,否則如何會這等世間早已失傳的文字?”
    聽到韓醫(yī)工這個話,狼奴小心地問了一句:“主人的意思是,馮郎君師從上古師門?”
    韓醫(yī)工拂了拂胡須,緩緩道:“若非上古師門,豈有這等文字?”
    “主人,上古師門,多有能人異士,不可輕惹啊!”
    狼奴提醒道。
    “我們韓家自有祖訓(xùn),我既是韓家人,又豈能因為對方是上古師門而退縮?”
    韓仇神色堅決。
    馮永站在營地里,不時地拿著價值五十萬緡的望遠(yuǎn)鏡看看對面一動不動的胡騎陣營,又不時地看看天色。
    能拖延時間,這是他非常樂意看到的。
    不一會兒,只見對面就出來幾個人,在兩軍的最中間地帶鋪上毯子。
    然后又有人抬出兩個案幾,把案幾放到毯子上,后面跟著的人在案幾上擺上些食物和器皿。
    待擺放好一切,所有人都退了回去。
    對面又派出人來:“馮郎君,我家主人請郎君前往一敘。”
    說完,策馬向一邊跑開。
    馮永舉著望遠(yuǎn)鏡看到對面出來一人一騎,走到案幾那里跪坐下來,似乎在等待自己前往。
    他把望遠(yuǎn)鏡拉到最長,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又看。
    發(fā)現(xiàn)確實沒有什么其他陷阱,這才吩咐道:“把我的馬牽來。”
    “山長!”
    “君侯!”
    ……
    這一回,不但是張牧之,就連部曲也有人勸阻。
    “不用怕。”馮永搖頭,“對方若是真想要著急取我性命,就應(yīng)該讓騎軍直接沖殺。而不是在兩軍中間擺下宴席,只讓一人在那里等我前去。”
    望遠(yuǎn)鏡里看得很清楚,那就一個老頭,寬衣大袍,又不帶任何兵器,怕什么?
    難道人人都是趙老爺子?
    再說了,趙老爺子如果不用兵器,在穿著寬衣大袍的情況下,與自己貼身肉搏,一時半會也未必能拿下自己。
    現(xiàn)在這個時候,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正合自己之意。
    對方這種典型的反派拖延作風(fēng),馮土鱉表示很喜歡。
    他摸了摸身上,感覺到戎衣里的那一層細(xì)密鎖子甲,心頭一安。
    翻身上馬,一夾馬腹,便向前沖去。
    “吁!”
    三百步對于騎馬來說,不過是短短的一段距離。
    “韓仇久聞馮郎君之名,今日終于得見,幸甚。”
    待馮永下了馬,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韓醫(yī)工起身,對著他行了一禮。
    馮土鱉自然不會害怕一個糟老頭子,他對著韓仇拱了拱手:“馮永應(yīng)邀而來,不知長者有何見教?”
    “馮郎君先請坐。”
    韓仇沒有一絲倨傲,更沒有一絲身為長者的架子。
    反倒是神色肅然,似乎是在招待貴客一般。
    馮永看到他這模樣,心里更是狐疑。
    只是對方這么有禮貌,自己自然不好說什么。
    他從馬鞍后面摘下胡床,大踏步走到案幾前,攤開胡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這幾年來,他就一直沒跪坐過。
    再說了,鬼知道這次談話要多久?跪得腿麻了起不來,那就丟人了。
    倒是韓仇看到馮永這個動作,目光閃了閃,“馮郎君亦喜胡人之物?”
    馮永聽了,暗中撇了撇嘴,你管我呢?
    心里這般想著,不過嘴里卻是要說得高大上一些。
    “我馮永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物,從來只看對我有沒有用,而不是看是屬漢還是屬胡。”
    “妙哉!”韓仇一聽到馮永這話,眼中爆出光彩。
    只聽得他一拍案幾,大聲喝彩,然后倒了一杯酒,“馮郎君此話,深得吾心,我先干為敬。”
    說完,他仰脖喝了下去。
    兩人的案幾上皆擺著同樣的東西。
    有肉,有酒,還有木瓜,桔子。
    馮永坐著不動,感覺這人就是個精神病。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他哪里的g點了,讓他這么興奮。
    而且你叫我干我就干?那我多沒面子?
    萬一有毒呢?
    他伸手拿了一個桔子,剝開吃了起來。
    韓仇看著馮永吃得汁水四濺,只當(dāng)他是縱性自然,當(dāng)下開口問道:“馮郎君難道就不好奇為何我會邀請你前來一敘?”
    “我不認(rèn)識你。”
    馮永嚼著一瓣桔肉,這桔子味道不錯。
    “你請我來赴宴,又不是請我來猜謎。”
    韓仇哈哈一笑,“馮郎君言語倒是爽快,那我再遮掩,未免有失于氣度。”
    “那我就直接說明來意了,此番來,其實我是想問馮郎君一件事,再向馮郎君借一樣?xùn)|西。”
    馮永聽這話,心頭一驚。
    《三國演義》里曹阿瞞也是這么對自己的糧草官這么說的。
    他還沒等桔子還沒咽下去,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斷然拒絕道:“問事情可以,東西不借!”
    韓仇雖然早料到不能輕易地借到東西,卻是沒想到馮永居然這么回答,當(dāng)下就是被噎了一下。
    這個話怎么接?
    我若是直接問事情呢,總覺得就是答應(yīng)了對方不借東西。
    若是不問事情呢,那后頭怎么開口借東西?
    “馮郎君,有些話,不要說得這么滿。”
    韓仇覺得自己養(yǎng)氣多年,居然被對方三言兩語就打亂的心境,當(dāng)下心里就是有些吃驚。
    此人看起來小小年紀(jì),卻是深得操控人心之要,竟然能在不知不覺間就掌握了說話的主動權(quán)。
    “其實我本不欲與馮郎君為敵。要不然馮郎君覺得,就憑你那如今那兩百余人,可能擋得住我身后的一千精騎?”
    馮永臉上沒有一絲變色,滿不在乎地又剝了一個桔子,“能不能擋得住,打了才知道。”
    他塞了一瓣桔子到嘴里,“你這么說,倒是提醒了我。你究竟是誰,怎么能驅(qū)使鮮卑胡人為你所用?”
    再向三百步開外的精騎,他就有些咬牙切齒,“前些日子,我一直想辦法收服鮮卑禿發(fā)部,沒想到最后他們居然背叛了我。”
    韓仇聽到這話,臉上終于露出笑意:“馮郎君一招驅(qū)狼吞虎,實是精妙。若非是我,只怕如今禿發(fā)部已入君之彀中矣。”
    馮永聽到這個話,眼睛微微一瞇,“所以是因為你?”
    “禿發(fā)匹孤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物,當(dāng)年他能帶人出走拓跋部,又豈會背叛部族的恩人?”
    韓仇淡然一笑,“更何況當(dāng)年他帶人背離拓跋部,害得拓跋部勢力衰微,我又豈會救他?”
    馮永一聽,更加糊涂了。
    “那些鮮卑胡,非是禿發(fā)部,而是乞伏部的。”
    韓仇似乎知道馮永誤會了,主動解釋了一句。
    “乞伏部?他們是從涼州過來的?”
    馮永這一回,終于無法掩飾住自己的震驚。
    媽的,出大漏子了!
    鮮卑乞伏部,與禿發(fā)部一樣,也是從拓跋部分化出來的。
    但是他們比禿發(fā)部更早地向南遷移。
    禿發(fā)部在向西遷移,尋找自己的牧場時,就曾遇到過乞伏部。
    馮永曾刻意了解過鮮卑。
    所以在與禿發(fā)闐立談起鮮卑人時,他知道乞伏部中的一小部分,如今就在涼州,散落在金城郡。
    如果這一千精騎是乞伏部鮮卑,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涼州出兵了!
    而且不是從洮水過來的,否則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是從隴西最西邊的河關(guān)那邊渡過黃河,越過罕和白石城之間的大夏河,從南邊繞過大夏城來到這里。
    怪不得禿發(fā)部成了縮頭烏龜!
    因為禿發(fā)部在西海那邊的牧場,還處于曹魏的控制之下。
    他們在確定大漢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庇護(hù)之前,肯定是不敢明確地反對曹魏。
    馮永的驅(qū)狼吞虎,就是為了一步一步地把禿發(fā)部逼到自己這一邊。
    沒想到計還未成,突然就出了這種變故。
    可是禿發(fā)闐立為什么不提醒自己?
    馮永心里閃過這個問題,然后又忽略了過去,因為眼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光看韓仇能驅(qū)使叛胡為己所用,馮永就知道,他帶著一支精騎穿過叛胡的地盤,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我與涼州刺史有些交情,與鮮卑胡人的淵源更是深厚,再加上這些胡騎性命對于河西的魏人來說,算不上什么。”
    “若是一支胡騎就能擾亂漢人在隴西的部署最好,就算不能,全死了對魏人也沒什么損失,所以涼州刺史就答應(yīng)我?guī)н@支胡騎來隴西。”
    韓仇看著馮永臉色忽陰忽晴地坐在那里不語,又微笑地解釋了一句。
    聽到這個話,馮永嘴角一抽。
    老小子,你當(dāng)真是賺大發(fā)了!
    一支千人精騎,截住了大漢的街泉亭侯,護(hù)羌校尉。
    禿發(fā)闐立,你個王八蛋!
    河關(guān)和罕的叛胡也是一群王八蛋!
    都是孬種!
    馮永心里在破口大罵,臉上卻是平靜如常。
    “原來如此。想不到韓先生的交游竟是如此廣闊。”
    韓仇謙虛道:“不過是世間的微末之事罷了,不值得馮郎君這般稱贊。我們還是談?wù)勎覀冎g的事。”
    “我們之間能有什么事?”
    馮永實在是看不懂眼前這個老頭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自己帶兵進(jìn)入涼州,突襲攔截了涼州刺史,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開干,擄了就走。
    擄不走就砍下腦袋帶走,反正賊不走空。
    反派死于拖延癥,智者不為也!
    “馮郎君可認(rèn)識蘭陵笑笑生?”
    馮永聽到對方問起這個話,眼睛當(dāng)場就鼓了出來,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一口碎桔肉從嘴里噴出。
    “咳咳咳……”
    他扶住案幾,咳了半天,這才喘著氣說道,“讓先生見笑了,吃個桔子都能被嗆住。”
    韓仇也不在意,優(yōu)哉游哉地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馮永的表現(xiàn),讓他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先生也喜歡看游俠嗎?”
    馮永試探著問了一句。
    “九流十家,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nóng)、。”
    “而兵家乃是世間人王所忌,未列其中,不知馮郎君出自哪一門?”
    韓仇不答反問。
    “雜家。”
    馮永一口咬定。
    韓仇點頭,相信了馮永的話。
    因為沒人會拿自己的師門開玩笑。
    “那么蘭陵笑笑生,可是出自家?”
    馮永想到一萬種可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找自己打聽蘭陵笑笑生。
    他含糊地回了一句,“唔,唔,可能吧。”
    韓仇眼中露出向往之色。
    “家常錄民間秘聞,所記不見史載。當(dāng)年楚漢相爭,世人只知史書所記的群英耀世,卻不知這背后多少駭人秘聞。”
    “蘭陵笑笑生能著出《紫電青霜記》等秘聞,想來定然是師門所傳。”
    馮永沉默,他不想接這個話題。
    哪知韓仇最后又來了一句:“馮郎君既然認(rèn)識蘭陵笑笑生,那么就定然知道,那本《武安君兵法》的下落了?”
    什么《武安君兵法》?我還《武穆遺書》呢!
    我不知道!
    你莫要胡說!
    馮永臉色終于變了,老子這是遇到走火入魔的家伙了?
    看你這模樣,沒有六十也有五十了,還這么幼稚?
    “韓先生,那什么《武安君兵法》,都是編出來的。上頭不是寫了嗎?純屬虛構(gòu)……”
    馮永小心地勸說道,同時心里也在遺憾。
    可惜這個空間沒有磁暴步兵,也沒有雷電法王,不然倒是可以讓此人嘗一嘗什么叫電擊戒癮。
    “馮郎君,你我都是山門中人,就不要再拿這種糊弄世間愚蠢之輩的說法來敷衍我了。”
    馮永心里在嘀咕著,韓仇卻已經(jīng)是眼中發(fā)出狂熱地光芒來。
    “當(dāng)年先祖為布衣時,靠他人糊口度日,為眾人所厭,被屠夫所辱。”
    “奔項梁而無名,歸項羽而不用,投劉邦而未奇。然一朝得拜大將,定三秦,擒魏、取代、破趙、脅燕、東擊齊,南滅楚,名聞海內(nèi),威震天下。”
    “若非他得奇書,何以前半生潦倒不堪,后半生國士無雙?”
    韓仇越說,神色就越是激動:“馮郎君,那蘭陵笑笑生,現(xiàn)在何處,可否告知于我?”
    馮土鱉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他終于聽明白了對方說的是誰。
    那可是韓信啊!
    “國士無雙”,“功高無二,略不世出”,被后人奉為“兵仙”、“神帥”的韓信。
    你找蘭陵笑笑生打聽韓信的事?蘭陵笑笑生知道個鬼哦!
    “世人多問其人,皆不可聞,我又如何得知?”
    馮永推脫道。
    韓仇早料到他會這么一說,也不介意。
    “若是馮郎君師門與蘭陵笑笑生師門有舊,不便陳說,那亦無妨。但有一物,請馮郎君必須借我一觀。”
    韓仇似乎已經(jīng)斷定馮永肯定認(rèn)識蘭陵笑笑生。
    “什么東西?”
    “就是《紫電青霜記》里所載,先祖曾得到過的《武安君兵法》!”
    尼瑪!
    馮土鱉額頭的汗流得更多了。
    他看向韓仇那狂熱的神色,心頭掠過一抹亮光:“不對啊,淮陰侯當(dāng)年被夷三族,哪來的后人?”
    你特么地敢騙老子?
    “四百年前的秘聞,馮郎君不知曉,亦是在情理之中。”韓仇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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