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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2章 位置決定思考方式

    如今的隴右,只有跟著大漢走,才有活路。
    想跟著魏國走的,都被大漢和想跟著大漢走的部族給干掉了。
    跟著大漢走,又有幾條不同的路。
    一種是半羈縻。
    就是手里還有部族,聽從大漢吩咐,組成仆從軍。
    族人仍受渠帥控制,除了會有漢人的官吏來統(tǒng)計人口牲畜等,其他一切照舊。
    想要在大漢的疆域內(nèi)放牧,每年就得上交賦稅。
    當(dāng)然,年關(guān)難過的時候,也可以借些糧食,但那是有利息的。
    第二種就是完全受護(hù)羌校尉府的控制。
    渠帥仍是族里的頭人,但族里的具體事情會有漢人官吏幫忙安排。
    權(quán)利是小了些,但架不住人家喜歡那滿帳子的綾羅綢緞、茶葉、紅糖、美酒等等稀罕東西。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族人還可以分到肥美的草場,衣食無憂,比第一種部族要爽得多。
    第三種做得那就更絕了。
    別的渠帥是賣別家部族的人頭,有些渠帥喪心病狂起來,是連自家的族人都要賣。
    他們拋棄了胡夷披頭散發(fā)的陋習(xí),學(xué)著漢人束起了頭發(fā)。
    拋棄了左衽,穿上了寬袍,布料比那些工坊管事還要高檔。
    大漢對這等忠心人物,自然不會虧待。
    不但原本名下部族的草場每年都有他的一份紅利,還給了他一張大漢的綠卡。
    身份是士吏,可以直接混入平襄的高級社會階層的那種。
    胡人渠帥湊到何家管事跟前,操著古怪的漢音問道:
    “何管事,這是怎么一回事?有消息么?”
    旁邊的人也跟著豎起耳朵。
    何管事微微仰起頭,想要避過對方那一口膻腥味,憋了好一會氣,這才搖了搖頭,臉上也盡是疑惑:
    “沒聽到什么風(fēng)聲。”
    看到何管事這個動作,有人實在是看不慣:裝你阿母呢?你們何家自己的名聲都臭不可聞了知道伐?
    “何家不是自詡消息靈通么?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戰(zhàn)事來得很突然,而且照目前的情況看,戰(zhàn)事的規(guī)模很大,甚至可能是護(hù)羌校尉府成立以來的最大規(guī)模。
    因為不管是前面收復(fù)隴西,還是后來收復(fù)金城西平,都事先有小道消息傳出來。
    而且當(dāng)時護(hù)羌校尉府也沒到全面?zhèn)鋺?zhàn)的地步,至少還有一部分兵力留守。
    何家在蜀中世家大族里的身份有些敏感,但消息的來源,也要比別家的靈通一些。
    上一回的“軍中檄文”,何家同時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不過事后證明這不過是一場虛驚。
    所以當(dāng)時即便是有人懷疑何家的消息渠道,也只不過是在心里嘀咕兩聲。
    這一回聽到何家又沒一點消息,終究是有人忍不住了:吾入汝母之甚爽!
    老子能忍著惡心,還陪著笑臉,跟你這條惡狗一起玩,不就是看上了你的消息渠道?
    現(xiàn)在這么大個事,你居然跟我說你不知道?
    何管事如何又聽不出這話的言外之意,他在心里就是想要問一句:汝母吾入之甚深!
    雖然不知道自家為何沒提前得到通知,但這并不代表就能在這些人面前示弱。
    “既然是大事,那護(hù)羌校尉府說不得自會向大伙說明,著急什么?”
    聽到何家管事的話,不少人就紛紛怒目而視:
    你當(dāng)然不急,何家一年到頭都可以從興漢會手里拿到稀罕貨。
    但我們呢?
    也就是三月和九月能拿到羊毛,還要抓緊時間紡織,能一樣嗎?
    眼看著就要到九月了,正是最關(guān)鍵的時候,這個時候出妖蛾子,不是要了大伙的老命?
    “河西那邊,沒傳什么消息過來?”
    有與何家關(guān)系近一點的,湊過來問道。
    何管事?lián)u頭:“商隊前日才離開隴右,現(xiàn)在也沒聽說有召回來的意思,想來不是河西那邊出了問題。”
    不是河西?
    莫不成……
    能當(dāng)上各家工坊管事的,哪個不是人精?
    西邊沒事,那就只有東邊有事了!
    “李家呢?李家不是往東邊走的嗎?難道就沒打聽到一點消息?”
    有人急吼吼地問道。
    東邊門路最多的,莫過于李家。
    蜀中李家的宗房雖然倒了,但隴西李家的名聲可比蜀中李家響亮多了。
    西邊何,東邊李。
    作為官府的兩條惡狗,何李兩家早就把市場瓜分得明明白白。
    一個往西賣,一個往東走。
    一年到頭都不帶停的。
    不像剩下的人家,一年能走個兩三回就不錯了。
    而且業(yè)務(wù)最繁忙的時間還是入冬前的那段時間。
    畢竟目前業(yè)務(wù)比較單一,毛料占了大頭。
    渠道不行,商品太少,消息自然就沒有何家與李家那般靈通。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李家管事臉色不變,努力想了好一會,這才慢悠悠地說道:
    “前些日子商隊傳了點消息過來,說是關(guān)中的各路卡口嚴(yán)了不少。”
    聽到這句話,眾人心里齊齊罵了一句:你個哈批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想到下個月就是收羊毛的日子,再想起春日里就屯好的毛料。
    準(zhǔn)備在這個冬日大撈一筆的眾人頓時又是一聲大罵:入你阿母的曹賊!
    按理說,即便是關(guān)中發(fā)生戰(zhàn)事,毛料不能往東運(yùn),還可以往西,或者往南,再經(jīng)永安轉(zhuǎn)到東吳。
    路子野的,甚至還可以直接往北,賣給北邊大漠的那些胡人部族。
    最不濟(jì),直接在蜀地賣也不是不行。
    就是少賺點。
    但對于少賺就是賠錢的貪婪資本來說,在蜀地賣是最最下策。
    往東的風(fēng)險是最大的,但同時也是利潤最高的。
    高利潤伴隨著高風(fēng)險,自古如此。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大伙都熱切打探消息的原因。
    不然真要走到半路了,這才知道前路不通,白耗時間人力不說,白費(fèi)錢糧才是最讓人痛心的。
    萬一半路遇到兵亂,人財兩空那也是極有可能。
    只有及早打聽到確切消息,然后及時調(diào)整方向,早點做好準(zhǔn)備,這才能提前避開風(fēng)險。
    “也就是說,曹賊這是要打隴右?”
    有人猜測著說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大變。
    籌備了近三年,又是買名額,又是買織機(jī),又是雇織工,又是包草場,今年總算是有了產(chǎn)出,大伙捋起袖子正準(zhǔn)備大口吃肉。
    在這個關(guān)頭,曹賊居然想要翻過隴山?
    簡直是畜生不當(dāng)人子!
    “閹毒流于四海,桀逆遺丑,偷取天位,驅(qū)民東西,刑繁役重,無有寧歲,實天下之禍害是也!”
    有老者連拍桌子,恨恨地罵道。
    這一番話,罵得極是惡毒。
    但聽在眾人耳里,卻又極是悅耳:
    “是極是極!”
    “曹睿驕兇暴虐,奢淫無度,種種荒謬,俱足亡國……”
    “大敵當(dāng)前,吾等當(dāng)助大漢破賊,以全忠義!”
    “不錯,此言甚善。”
    ……
    就大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外頭有仆人飛奔而入:
    “何管事,護(hù)羌校尉府那邊有人通知了,說是明日巳時,請你去府上議事。”
    眾人一聽,頓時有些驚駭?shù)乜聪蚝喂苁隆?br/>     這何家,與馮君侯的關(guān)系竟是這般深?
    何管事心里早就受寵若驚,偏偏臉上又得裝成平常模樣,咳了一聲,站起來,正要說兩句。
    哪知只見外頭又有仆人進(jìn)來:“李管事,護(hù)羌校尉府請你明日巳時去府上。”
    于是眾人又看向李家管事:看來主人十有八九是又要私下里給這兩條狗喂食了。
    心思還沒落下,各家的仆人竟是爭先恐后地來報,皆是說護(hù)羌校尉府來人通知,讓明日巳時定要到場。
    所有人終于明白過來,這一回,護(hù)羌校尉府竟是一個不落地把大伙都通知到,看來是有事情要與大伙說啊!
    倒是原本一臉自矜持的何李兩管事有些尷尬起來。
    既然護(hù)羌校尉府把大伙召集過去,想來應(yīng)該是與戰(zhàn)事有關(guān),更何況現(xiàn)在也打聽不到什么消息。
    于是所有人也就各懷心思地散去。
    倒是何管事,在離開門口時,看護(hù)院門的一條黃狗突然叫了一聲,氣得他一腳踢過去。
    這兩年來,護(hù)羌校尉府隨著平襄的擴(kuò)大,也跟著不斷地擴(kuò)建。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成了前中后三個建筑群落。
    第一個建筑群以一個可容百人的議事廳為中心,周圍還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會議室。
    穿過這個建筑群,就到護(hù)羌校尉府各級官吏日常處理公事的地方。
    護(hù)羌校尉府的大部分政令,都是由這里發(fā)出。
    各地大小事務(wù),最后也是匯集到這里。
    從外頭到這里,有親衛(wèi)部曲把守,一般的無關(guān)人員,不允許到達(dá)這里。
    這里最為重要的,自然就是秘書處。
    最后一個建筑群,才是護(hù)羌校尉府府內(nèi)人員的生活起居之地。
    同時也是守衛(wèi)最森嚴(yán)的地方。
    無關(guān)人員敢闖這里,直接就是強(qiáng)弓重弩警告。
    警告過后,能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被問話。
    在平襄,天大地天也不如護(hù)羌校尉府大。
    更何況里頭還住著一個姓馮的。
    所有得到護(hù)羌校尉府通知的人,無一敢怠慢,第二天早上還沒等時間,就早早提前過來。
    何家管事看著護(hù)羌校尉府那高大的階基,巍峨的大柱子,以及守在大門前的手持長戟的護(hù)衛(wèi)。
    只覺得一股威嚴(yán)迎面撲來,讓他心里不由自主有些打鼓。
    階基是不敢走的,何家管事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連在護(hù)羌校尉府門前坐車的資格都沒有。
    他要是敢往階基上走,護(hù)衛(wèi)就敢當(dāng)場把他拿下。
    他走到側(cè)門,對著門房行了一個大禮:“這位郎君,我是何家工坊管事,昨日受校尉府之邀,今日前來,卻不知如何入內(nèi)?”
    門房的年紀(jì)不大,看到何管事行了這一禮,連忙還禮,滿臉堆笑,卻是沒有一點校尉府的架子:
    “原來是前來議事的管事,煩請走這邊。”
    門房早得了通知,指引管事走側(cè)門,順著路到達(dá)議事廳建筑群。
    看到門房這般熱情,何家管事心里的些許緊張這才安靜下來。
    “何管事,你到了那里,自會有人接引。但有一事須得明了,不得越過里頭那個大門。”
    門房最后還好心地叮囑了一句,“不然被當(dāng)成細(xì)作就不好了。”
    何管事一聽,連忙又轉(zhuǎn)過身來,連連道謝,這才按著門房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還沒走遠(yuǎn),只聽得身后又響起門房的聲音,看來是又有人到了。
    此次前來的人,不但有各家管事,還有各個草場的部族頭人,人數(shù)不少。
    所有人都被安排到大議事廳里就坐,每張桌子上不但斟了熱茶,還有一盤點心。
    部族頭人看到茶,眼睛都亮了,直接就往嘴里倒。
    然后被燙得下嘴唇都翻過來了,噘著嘴直呵氣,嘴里呼嚕呼嚕直響,也不愿意把茶水吐出來。
    待把茶水咽下去以后,又伸出手抓起一塊點心塞嘴里。
    旁邊的工坊管事看到這情形,嫌棄地挪了挪身子。
    只是為了趕過來,早上也沒吃早食,眼前桌上這點心看起來不錯,當(dāng)下就悄悄地捏起一塊。
    嗯?
    管事嚼了兩下,臉上微微現(xiàn)出意外的神情:這味道當(dāng)真不錯啊。
    然后又忍不住地再拿起一塊。
    那邊已經(jīng)有下人提著茶壺過來,給部族頭人把茶斟滿。
    讓頭人一陣感嘆:馮大人果然是比自己富足太多了,居然能請這么多人喝茶!
    就在眾人在心里猜著什么時候到巳時,只聽得門口出現(xiàn)了一位佩刀女婢:
    “諸位請安靜,張娘子到了。”
    聽到這話,原本有些嗡嗡響的議事廳頓時安靜下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位容貌艷麗的小娘子出現(xiàn)在門口。
    她緩步走到議事廳的最前頭中間位置,站定后眼睛似盼又似掃地看了一眼下邊。
    雖然僅僅是一眼,卻讓人禁不住地屏了一屏呼吸。
    就算是沒見過張星憶的部族頭人,也坐正了身子:嗯,馮大人的女人,長得真好看,怪不得能配得上馮大人呢!
    工坊的管事心頭思緒卻是復(fù)雜得多。
    畢竟,上頭這位,可是平襄城最有權(quán)力的女子之一。
    張星憶坐下來,對著門口略一點頭,便數(shù)人捧著冊本魚貫而入,開始分發(fā)給每個人。
    先拿到手的人滿是疑惑地打開,然后就有人忍不住低呼起來。
    后頭還沒拿到冊本的人看到前面那些人的反應(yīng),忍不住地伸長了脖子。
    倒是有些部族頭人,拿著冊本翻來翻去,臉上全是狗看星星的模樣。
    因為上頭的漢字和數(shù)字,他們根本看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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