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者也,侈樂者也,民之所愿也,足其所欲,贍其所愿,則能用之!”</br> “假使百姓著獸皮、冠牛角、食野草、飲野水,怎能用之?”</br> “嘗美食,聽美樂,諸侯貴族行奢靡之事,輕賤有實之物,看中無用之物,則粟米價賤而珠玉價貴,百姓可食價低之粟米,可穿廉美之衣冠,足其所欲,方能為國盡忠。”</br> 伯夷站在黎侯面前,唾沫星子亂飛。</br> 黎侯驚愕抬頭,望著一臉嚴肅的伯夷。</br> 你誰啊?我不認識你啊!你咋上來就開噴?</br> 子受聽得稀里糊涂,這怎么奢靡之風還成了好事?伯夷一點節操都不要了?</br> 倒是商容、楊任等若有所思,勤理政事的東伯侯似有所悟,姬昌也微微低頭,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伯夷之言。</br> 伯夷清了清嗓子,太樂署中收集曲譜時,他也未曾忘記思考酒池肉林之意,而就在半月前,他終于明白了。</br> 伯夷朗聲道:“當今天下,貴族諸侯皆以為無事積財,以待有事,此謬也,諸侯貴族者應拿出錢財大量消費,美飾車馬盡情馳樂,多置酒醴盡情享用,方才不會留有遺憾。”</br> “今有野果釀酒之方,又有牲畜喂養之法,行如此奢靡之事,便能促使百姓釀酒養牲,促進農業生產。”</br> “領地收入不囤積于庫府,當主持其事,收取財物以滿足需用,若不以此財滿足需用,則應放于市場上積累生利,有時收入愈積愈少,有時可愈積愈多,此營利無常,卻能繁榮地方,百姓別無所求,只有重利,上下奔波,唯利所趨,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銅錢新定,有財利而后能流通,有流通然后能繁榮地方,假使諸侯貴族皆藏財于府中,不花費不享樂,則財利呆滯而交易不暢,人跡罕至,百姓苦頓。”</br> “諸侯貴族建亭臺閣樓,使窮人有所勞;裝飾堂皇的府邸,使雕、畫工匠有所勞;制造巨大棺停,使木工有有所勞;著華服綢衣,使女紅有所勞,不僅如此,還有各種祭祀用品、各種儀仗與各種殉葬物,享用奢靡之物,才能使百姓做工以維生。”</br> “臣,伯夷敬上,與其予人財帛、飲食,不如行奢靡之事,使人勞有所獲,自成其事,此謂無內外之患!”</br> “陛下圣明,酒池肉林實乃治國之道,民富,則可使之,則天下安!”</br> 子受被伯夷一番言論給整懵了。</br> 奢侈富民以治國?</br> 我好不容易用酒池肉林釀成朝野奢靡之風,你也能給圓回來?</br> 而且....聽著還真是那么回事。</br> “臣東伯侯姜桓楚愿尊陛下旨意,行奢靡之事,富領地之民,安百姓之心。”</br> 沉穩干練的姜桓楚出列,直接扔下一記重磅炸彈,東伯侯可是皇親國戚,四鎮諸侯之首。</br> 其實他剛才本來也因為黎侯提出的奢靡之風、夏桀之事而背過身表示自己的不滿,如此鋪張宴飲,即便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覺得有些太過。</br> 可聽了伯夷的一番言論后,細細一想,這不正是紂王在勸他們一同行奢靡之事嗎?</br> 作為一個勤政的諸侯,姜桓楚很清楚百姓與貴族的狀況。</br> 天下百姓并非全是以種地為生,還有許多匠人都得依靠諸侯貴族生存。</br> 百姓家無余財,只有諸侯貴族會買新衣、添美飾。</br> 如果諸侯行節儉之事,這些匠人靠什么來生存呢?</br> 只有諸侯貴族們奢靡起來,享受起來,才能將果酒釀方、飼養牲畜的方法傳播出去,才能讓銅錢流通起來,才能讓百姓有所勞,勞有所獲,才能安居樂業。</br> 子受用他后世的眼光,想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伯夷的意思。</br> 這特么是經濟學啊!</br> 奢靡就是在發展經濟,拓寬工商業,提供就業機會,改善民生!</br>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因為這時候商業沒有興起,銅錢都才剛剛出現,哪能有什么商賈?只有一種模糊的概念而已。</br> 所以如今大量的錢財,都掌握在諸侯貴族手中,比之后世,貧富差距更為可怕,因為中間直接斷層了。</br> 這奢靡之術,分明是縮小貧富差距、平抑社會矛盾啊!</br> 子受覺得這個結算期的昏庸值離他越來越遠。</br> “臣XXX愿尊陛下旨意,行奢靡之事....”</br> 從姜桓楚出列之后,一個又一個諸侯想明白了,紛紛站出來表示陛下圣明。</br> 就連對伯夷大失所望的孤竹君,也喜不勝喜,只是他依然覺得伯夷不適合當孤竹國君。</br> 能想明白紂王的奢靡之術,伯夷顯然更適合入朝為官,治理大商天下,而非孤竹國小小一隅。</br> 甚至還有一小部分諸侯發自內心的贊嘆,身為一方諸侯,吃穿用度當然要用最好的啊!誰端來的粟?吃肉喝酒一樣能吃飽!</br> 伯夷說得好,有錢為啥不享受反而去節儉?臨到將死之時才發現這輩子都守著庫府,沒吃過好的,沒穿過華服,豈不是憋屈死?</br> 一些諸侯們紛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仿佛吃得越多喝得越多,就能證明自己有多稱職似的。</br> 當然,仍有部分諸侯不以為意,奢靡之風利國利民?聞所未聞,荒唐至極!</br> 地上的黎侯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強自辯道:“此詭辯,古今天時相同,圣王以勤儉為美,又何來奢靡治國之謬論?!”</br> 伯夷眼含凌厲:“天同時同,人亦同乎?豈不聞陛下曾言事在人為?”</br> 人....確實不同。</br> “堯舜之時,山中林木人們可隨意砍伐,河中水產人們隨手便能打撈無數,地廣人稀放牧牛馬互不相遇,習俗也互不相知,不出百里就可以滿足生活所需,人人耕以自養,以所余供君王,所以天下太平,以至于昆吾之金深埋地底無人開采。”</br> “而今時林木難伐,水產難撈,土地貴重,人口增多,生活破敗貧困而且食養不足,為由以奢侈之術發展新業,百姓生活方能振興,非是虛名,而是事實!”</br> 黎侯被伯夷駁的沒有話說,眼睛一轉,另辟蹊蹺:“古今人不同,是也,古時未有西戎之患,而今西戎勢大,以奢靡金銀結好,以歲貢交之,能安邊患!”</br> 伯夷被黎侯的思路轉換弄得一怔,他是北地之人,根本不知曉西戎利害,進入了盲點。</br> 他看向紂王,不知該如何是好。</br> 他猛地一驚,紂王星目含威,眼中似有一絲奇怪的東西。</br> 好像....好像是氣急?</br> 子受面無表情,沉默的上前。</br> 黎侯仍舊以龜甲縛倒在地上。</br> 手中有劍,劍名太阿。</br> 想當昏君,除了應該以荒謬之行引人攻訐,還可以提三尺劍,殺想殺之人。</br> 黎侯話里話外都是結交西戎,還稱要交付歲貢。</br> 是的,西戎勢大,西岐姬昌也只能被動挨打。</br> 可昏君嘛,要隨心所欲一點。</br> .....</br> 求推薦票,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