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臻覺得云中子太過老好人了，到了現在，還想著紂王能夠醒悟。</br> 他目光閃爍，眼似含星，因為因果業力的緣故，雖然不能對紂王出手，但卻不需要保有多少尊敬，歷代的王多了去，什么成湯武丁不也都化作塵土，便是三皇也只能困坐火云宮罷了，索性開口催促：</br> “此妖已現本相，乃一只千年狐貍精，更有玉石琵琶精、九頭雉雞精為襯，紂王為何冥頑不靈？”</br> 群臣紛紛趕來，只聽得蕭臻每吐一字，都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似空氣都被撕裂，一言一語都給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br> 這就是仙。</br> 胡喜媚、柳琵琶二人瞬間臉色便如妲己一般慘白，仿佛想到了后果。</br> 群臣紛紛變色，蕭臻過分了，不將紂王放在眼里，可紂王身后掩住的那白色尾巴，也是不爭的事實。</br> “道友莫要太過分，這里是朝歌。”</br> 羅宣怒哼一聲，一步踏出，攔在子受身前。</br> 子受覺得四周一暖，人形暖爐真舒服，對截教又多了幾分好感，截教弟子果然很有人情味。</br> 不過他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看闡教幾人的模樣，鐵了心要斬妖除魔。</br> “哦？”</br> 燃燈皂道服輕動，腰間寶箓射出丈許長的銀芒。</br> 羅宣臉色不由得難堪起來，封神未開，這時候打起來不劃算，而且他很可能打不過對方。</br> “道友莫急。”</br> 一聲冷哼傳來，趙公明長袖一拂，垂下二十四道星光斗幕，直接隔絕兩人，將壽仙宮內外隔開。</br> “燃燈道友，這里是朝歌，不是你那靈鷲山。”</br> 趙公明目光清冷，面色肅然，言語中略帶威脅。</br> 蕭臻、普賢升起幾分怒氣，趙公明是怎么借走乾坤尺的，大家都知道。</br> 燃燈一揮袖，攔住兩人，深邃的目光直射趙公明：“也罷，此乃內殿，不宜久處，還是先出去說話。”</br> “不過道兄，除魔衛道乃我等修士本職，若是在山野之間倒也無妨，可在這宮墻之內，卻絕不允許有任何妖物霍亂天下社稷，若是再阻，說不得便會染上因果，大劫將至恐化作灰灰，到了那時.....”</br> 頓時，截教幾人臉色鐵青。</br> “出去。”</br> 子受將床上的幕簾垂下，抓了抓妲己的手，令眾人退出壽仙宮。</br> 其實殿內的人并不多，也就闡截二教的修士。</br> 普通臣子，包括商容這樣的老臣或是王室，都不敢隨意進出寢宮。</br> 眾人緩緩走到殿外。</br> 正巧，天上飛來三名女仙，正是三霄。</br> 性急的瓊霄道：“皇宮絕非藏污納垢之所，關于妖物之事，幾位師兄行為頗為欠妥，若有妖物，我教決不能放縱，必然要將其誅殺！”</br> 瓊霄此言一出，羅宣愕然，你干啥呢？</br> 其他截教弟子也同樣神情莫名，咱們和紂王一邊的啊！</br> 還什么誅殺妖物，我們教里就有一堆妖物啊！這也就是你龜靈師姐不在，要是在的話保準揍一頓。</br> 燃燈等人也感到詫異，他親自來此，就是擔心截教相阻，沒想到瓊霄會說出這句話。</br> 瓊霄沒有解釋，半晌后，截教眾人才紛紛明白過來。</br> 他們陷入了一個誤區，他們站的是大商，并非妲己。</br> 區區一個狐貍精，滅了也就滅了，不影響什么。</br> 趙公明沉默不語，羅宣、呂岳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br> “既然如此，當下要做的，便是識破那妖物本相，令其原形畢露，我闡教絕不會允許妖物入主皇宮。”</br> 燃燈語氣淡漠，不帶一絲情感，似大勢已定。</br> “完了...”</br> 星垂之后被隔開的胡喜媚、柳琵琶隱隱聽到了對話，無力的閉上雙眸。</br> 雖然是女媧娘娘派她們來的，但她們也不覺得女媧娘娘會為了她們而去惡了闡教。</br> 燃燈剛才那句話，毫無疑問已經判定了她們的死刑。</br> 妲己心中苦笑。</br> 女媧娘娘派她們來，只是隨手施為，讓紂王享受這最后二十八年而已，從未想過什么逆天改命，自然不會和闡教對著干。</br> 即便許多朝臣都心有不滿，也沒有用。</br> 高高在上的仙，凌駕于凡人，凡間的朝代交替，也不過是仙人們應劫的戰場。</br> 一句輕飄飄的與我有緣便可以帶走一個惡貫滿盈的賊人。</br> 一句輕飄飄的此乃天命合該上榜便能帶走一個忠心耿耿的將軍。</br> 周武王也好，商紂王也好，天下萬民也好，商滅周興也好，都是應劫工具。</br> “還請紂王避讓，貧道要點破妖物本相，令其原形畢露，必定還你一個干凈的皇宮。”</br> 蕭臻出聲走來，闡教眾人，他最弱，但對付一個虛弱的狐貍精綽綽有余，還不需要他人出手。</br> 子受笑了，他的笑聲很平常。</br> 蕭臻并不奇怪，在他眼中，紂王渺小，脆弱，無知且狂妄。</br> 子受看得懂這個眼神，這就是他拼了老命也想當昏君的原因，如果之前的事都成功了，一巴掌，不，興許吹口氣，眼前這家伙就灰飛煙滅了。</br> 蕭臻搖搖頭，繼續往里走去。</br> “道友，請留步——”</br> 申公豹和姜子牙糾纏了許多，耽擱了些時間，這時候才匆匆趕來，雖然沒認出走入壽仙宮的人是誰，但他還是出言提醒，他深知紂王會干出什么事。</br> 蕭臻因為申公豹的提醒微微回頭，隨即低頭看著胸口的太阿劍。</br> 子受拔出劍，又取出崆峒印對著蕭臻腦門來了一下。</br> 連續兩個結算期盈余，他磕了不少丹藥，雖是沒摸著修仙的方法，但力氣著實恐怖，只要沒個防御法寶，子受估計自己連鋼筋鐵骨也能捅個窟窿。</br> “不稱陛下，死罪，然可免；擅長皇宮，死罪，然可免；出言逼迫我大商臣子，死罪，亦可免；擅闖壽仙宮，欲辱朕愛妃，死罪，不可免。”</br> “朕不允，任你是神是仙，都不得踏入半步。”</br> 子受一手提劍，一手拿印，就守在壽仙宮門口，元始天尊來了都不讓。</br> 燃燈眉頭深皺，他從沒想過紂王會如此固執，這已經不是被妖物迷惑能夠解釋的了。</br> 云中子深深嘆了口氣，也不知這是第幾次嘆氣了，他從袖袍中拿出一面呈有太極圖案的鏡子，此寶名為照妖鑒，可以照出妖魔原形。</br> “陛下息怒，貧道不進去便是。”</br> 說罷，邊將寶鑒往壽仙宮一晃，立時便有一道光影自鏡中沖天而起，映在天上。</br> 天色微暗，日漸西沉，天空中忽的掛起了一副影像，一白狐、一九頭雉雞、一玉石琵琶，軒轅墳三妖整整齊齊，一個不少。</br> 云中子帶著幾分惋惜：“妖物本相已現，陛下莫要冥頑不靈了，還請陛下允貧道除妖。”</br> 其實早在他初入朝歌時候，就能用照妖鑒照出妲己原形，可他沒有這么做，主要是不想讓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損了紂王圣明。</br> 他就是除妖，商滅周興什么的不在乎。</br> 可現在不得不這么做了，在朝歌呆了這么久，人心、功德是取了些，然而始終沒有除妖的機會，完全失了本心。</br> 燃燈眉頭輕舒，不用麻煩了，整個朝歌都知道宮中有妖了。</br> 這下目的也達成了，即使紂王繼續阻止除妖也沒用，朝中文武、朝歌百姓不可能坐視妖怪霍亂后宮而不理，紂王若執意留著狐貍精，那他們也不除了。</br> 紂王袒護妖怪，百姓定有怨言，落在百姓眼中，紂王直接成了昏君，以前做得再好也不能放任妖怪呆在皇宮，必然頓失民心，便是朝臣，也難以繼續信任紂王。</br> 若是紂王不再阻止，他們則可以出手除妖，到時候紂王因為此前袒護妖物，與妖物待了數年，還是不容易取信于民，而他們還因為除妖順便賺了些微不足道的功德，至于紂王的話，也就處境稍好一些，依然聲勢大減。</br> 也就是折了個蕭臻，不過這種門人闡教要多少有多少，算他倒霉，天意如此，合該去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