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軍將領們不解，周軍同樣如此，甚至他們還多出幾分焦慮。</br> 姬發(fā)尤甚，他始終都不明白，聊天聊得好好地，紂王怎么就突然倒下了呢？</br> 而且還喊出了“姬發(fā)害朕”這樣的虎狼之詞。</br> 他不擔心紂王是真的出事還是假的出事，他擔心這句話所帶來的負面影響。</br> 紂王為何會受人非議？因為他不尊重禮法，怠慢貴族諸侯，趁著結盟之機殺土方首領，趁著朝賀之機殺黎侯、南伯侯，破壞了約定俗成的階級規(guī)矩。</br> 而姬發(fā)呢？標榜著替天行道，自然是心向貴族，遵守“規(guī)矩”的一方，可這樣一個遵守規(guī)矩的人，竟在兩軍陣前，雙方老大會晤時，暗下毒手。</br> 哪怕紂王再無道，也是一國之君，是商王，是和周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打可以，但是得堂堂正正的打，而這么一手趁著會晤松懈時的小手段，豈不是和紂王此前的所作所為一樣了？</br> 再者，周軍主力之所以行軍緩慢，就是為了展示軍容，震懾西路諸侯，本來這些諸侯已經(jīng)歸順了個七七八八，可當前的局面，必然會讓得到消息的諸侯們心中再度升起幾分遲疑。</br> 都說紂王是破壞規(guī)矩的人，可他最后好歹還是放了姬昌，沒有動手，你姬發(fā)倒好，直接光明正大的暗害紂王？</br> 合著原來你也不守規(guī)矩，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br> 就在姬發(fā)極為頭疼之際，突然有雷震子傳來急報。</br> 紂王那邊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個情況，自然得重點關注，雷震子親自探查，所看到的情況極為奇怪。</br> 紂王的身體狀況最初幾天被魯雄捂得嚴實，后來不知怎的就泄露了，說是中了道術，營內的商軍將士心中惶惶，而來往于穿云關與大營的傳令兵往來頻繁，僅數(shù)日就派出了三十余騎，雷震子沒有輕舉妄動出手攔截，卻也知道這似是要退兵的跡象。</br> 姬發(fā)疑惑的看向雷震子：“商軍如此動作，到底有何用意？難不成是想退守穿云關？可孤什么也沒做，紂王必是詐病。”</br> “這...”雷震子遲疑道：“若紂王是詐病想要誘我軍出關，倒也說得通。”</br> “只是...為何要如此？”姬發(fā)連連搖頭：“兩軍會晤，孤并未做任何事，便是小卒都能看破，這不過是紂王的詐病誘敵之計，最多只能讓諸侯與孤不同心，但這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對目前的戰(zhàn)局，起不到任何作用。”</br> 雷震子順著姬發(fā)的思路想下去，補充道：“我軍輕松識破詐病誘敵之計，只要繼續(xù)堅守不攻，到時候收不了場的，還是紂王。”</br> “是啊....”姬發(fā)愁眉不展：“無論是沸沸揚揚的傳言，還是去往穿云關的傳令兵，又或是軍營中的人心惶惶，一旦誘敵不成，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別說想奪回汜水關，商軍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br> 雷震子贊同道：“紂王親征，來勢洶洶，天下人都看著，可連戰(zhàn)都未戰(zhàn)，只在關下大放豪言后，就退守穿云關，成了笑話，對其聲望更是巨大打擊，等到商軍士氣低迷到一定程度，便不得不假戲真做，撤守穿云關之時，就是紂王聲望跌落谷底之時。”</br> 姬發(fā)忽然站起身，來回踱著步子，他的眉頭緊緊皺著，明明是一片明朗的優(yōu)勢之局，可他眼眸中竟隱隱有著一抹擔憂，不對，絕對有哪里不對。</br> 不多時，姬發(fā)站定了腳步。</br> “不好！”姬發(fā)壓低了聲音：“喊上南宮將軍，與孤一同上關墻之上看看。”</br> 雷震子頓時呆住了，莫非是下面的小卒子，他搖搖頭，笑道：“兄長，不可能，此計太過淺薄，便是小卒也不可能中計……”</br> 姬發(fā)卻是依舊招來了南宮適，一同穿上便衣上了關墻，雷震子則是留下了，他長得太有特征，容易被認出來。</br> 關墻上的周軍士卒正在休息，三三兩兩的聊著天，打發(fā)時間。</br> “你說，這紂王怎么中了道術？是姜丞相隔空發(fā)功？還是雷將軍出手？”</br> “依我看吶，都不是，只怕紂王是遭了天譴啊！”</br> “天譴？這怎么說？”</br> “紂王乃無道昏君，人盡皆知，更有十條罪名傳遍天下，大王則是得天命之人，如今大王來了汜水關，紂王不敵大王身上的氣運，又因為壞事做得太多，冥頑不靈妄圖逆天改命遭了天譴，肯定是因為這樣，才突然倒在兩軍陣前。”</br> 話還沒等說完，卻聽四周驚呼一聲：“竟然是天譴？”</br> 關上的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br> 那小卒子也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天譴可不是凡人能夠隨意議論的東西，急忙低頭。</br> 不過這一說法，卻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認可，哪怕他不說出來，其他人也會想到這上面，又是兩軍陣前莫名其妙昏倒，又是傳出流言中了道術，這不是天譴是什么？</br> 畢竟周人對天命深信不疑，他們都是信老天的，而且他們的周天子也在眾人面前證明了正統(tǒng)性，又是紫氣東來又是八駿攆，天命在哪兒毋庸置疑，紂王對抗天命，可不正是順理成章遭了反噬嘛！</br> 不過沉默之余，卻是興奮，每一個周軍士卒都興奮了起來，紂王遭了天譴，不就更證明了他們的正確嗎？這不得出去大殺一番？</br> 姬發(fā)在城頭蹲了半晌，與南宮適對視，兩人同時搖了搖頭。</br> 兩人都明白了，紂王的詐病誘敵之計，誘的不是他們，而是下面的小卒。</br> 人們更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在倡導天命論的周軍之中，顯然紂王倒行逆施遭了天譴的解釋，比什么大費周章還容易被輕松看破的誘敵之計靠譜得多。</br> 怪西岐的宣傳工作做得太好，為了體現(xiàn)周軍的承天之命替天行道，大肆抹黑紂王，為了體現(xiàn)周天子的正統(tǒng)，又大肆吹捧姬發(fā)，加上以前那些紫氣東來之類的異象，紂王遭天譴變得理所應當。</br> 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戰(zhàn)忽局的努力工作。</br> 就是嘛，就紂王那樣的昏君，沒遭天譴才奇怪，現(xiàn)在做了那么多壞事，還要和天命之主對抗，整一出帶兵親征，還口口聲聲喊著奪還汜水關踏平西岐，甚至想回朝歌過春節(jié)，不天譴你天譴誰？</br> 要不是天神們反應慢，這等昏君委實活不到今天！</br> 姬發(fā)與南宮適回去了，心中久久不能平靜：“這下，將士們該如何處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