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聽說這件事情后，果然反應平淡。
    “隨他鬧騰去，說不定，又是給他增加籌碼。”
    大概老白菜梆子，需要一個深情的人設。
    之前他一直都是粗魯的泥腿子，吃喝玩樂都粗魯，所以文官對他是不屑一顧的。
    加入這樣一個人設，說不定有助于他走近文官集團，更上一層樓。
    祝福。
    再也沒關系了。
    “他來請我了。”唐竹筠看著明珠道。
    明珠的臉還抱得結結實實，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看不出喜怒。
    “吳鎮海來請嫂子了？”
    “嗯，說讓我去看看你，你喜歡我。”
    “嫂子可以斟酌一下，吳鎮海還有用；但是我不想去。”
    既然要斷，就斷得干干凈凈。
    死都死過一次，再藕斷絲連放不下，她會看不起自己。
    什么挪樹，娶牌位，她毫無興趣。
    唐竹筠道：“我就不去了，你哥不讓我去。我月份太大，隨時都能生。但是，秀兒非要去……”
    那個，急著吃瓜，已經按捺不住了。
    “那就讓她代嫂子去，也是給吳鎮海面子。”明珠淡淡道，“和他交好，不吃虧。這個人，睚眥必報，但是也不是恩將仇報的人。”
    或許將來，還能對王府有用。
    “嗯，盈盈也想去。”唐竹筠無奈地道，“閔王世子妃，身份也體面，就讓她們兩個去吧。”
    “好。”明珠道，“嫂子不用擔心我，我和他，自然是一刀兩斷了。日后我就想好好侍奉母親，不給家里添亂……”
    有安身立命之地，過平靜的日子，足矣。
    “那可不行，”唐竹筠笑道，“你得幫我管家帶孩子，忙著呢！年紀輕輕的，可不許偷懶！”
    明珠笑著點點頭，覺得臉上有崩開的感覺，頓時不敢再笑。
    秀兒進來道：“娘娘，去吳家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您要不要過目？”
    明日是明珠拆線再見天光之日，也是她出殯之日。
    想想，人生啊，也是荒唐。
    “沒什么要看的，你看著就行。”唐竹筠道。
    秀兒賊兮兮地道：“我跟你們說說吳家最新的消息？”
    “就沒有你不知道的。”唐竹筠嗔怪道。
    “那是自然。”秀兒神氣地道，“今日不是迎棺材進吳家嗎？吳紹擋在門口，抱著他娘的牌位，誰也不讓進，被吳鎮海給打了一巴掌。”
    唐竹筠：不予置評。
    秀兒繼續道：“本來我覺得吳紹這樣維護親娘，也無可厚非，結果他當著眾人喊，想要周絮進門，先答應讓他娶周馥！”
    吳紹還不知道，周馥要嫁給親爹。
    他只知道，他的女神丟人現眼了，他要沖破世俗的壓力娶她！
    唐竹筠：真的，養廢成這樣的號，直接銷號算了！
    明珠道：“依吳鎮海的性子，不會退步的。”
    秀兒道：“你說得怎么那么對！他也是絕了，直接當眾宣布，把吳紹逐出家門。”
    吳鎮海孤身一人，連宗族都沒有，開祠堂的步驟都省了，直接讓人把吳紹攆走。
    明珠又道：“他不會真的不管吳紹，他對子女很好。”
    她覺得老白菜梆子，至少還是個好父親。
    或許不盡善盡美，但是總比某些禽獸好多了。
    她能夠很客觀地看吳鎮海了，沒有怨恨。
    “不說他了，”明珠道，“我現在迫不及待，想看看我的臉。”
    “再等等，明日就拆線了。”唐竹筠笑道。
    吳鎮海現在確實不怎么好。
    他把吳紹攆走，親自扶棺進了靈堂，和眾人一起放下他重金買來的金絲楠木大棺。
    周家的人和他說，這棺材太貴重，周絮怕是壓不住。
    他置之不理，心里冷笑。
    是，在你們眼里，她什么好東西都不配用；可是在我心里，她值得最好的！
    明日眾人才回來祭拜，吳鎮海看著人把靈堂收拾一番，讓人退下。
    他在火盆前盤腿坐下，拿起一摞紙錢，慢慢地往盆里添著，看火苗一點點吞噬掉紙錢。
    “軟軟，我把吳紹攆出去了，不給你添堵。我是不是很失敗？”
    “軟軟，我總要給你找個摔盆的人，我知道你不耐煩，但是我還是得把吳愚記到你名下，這樣你我百年之后，還有人把我們合葬一起。”
    他向來不甚喜歡的小兒子，今年四歲，取名吳愚。
    吳愚是個怯懦的性子，但是吳鎮海想，大概是他不待見，下人也為難。
    “我也是知道了你的過去，想到了他，他會感謝你的。”
    吳鎮海只覺得自己苦，覺得高門大院的這些姑娘公子，說苦都是矯情。
    現在卻知道，原來是他愚昧。
    “軟軟，他們讓我娶周馥，你別生氣，聽我解釋，我不會讓她進門的。”
    “周馥必須死，但是不能死在我手里，且等等看，這次我說到做到。”
    “魯家今日說要把女兒送進來，幫忙操持你喪禮，我知道他們的算盤，想爭權，已經把他們罵回去了。”
    想踩著周絮的尸體爭權奪利，滾！
    “我不要了，這是你的心結，我知道。”
    “嬋娟今日也來了，我以為她要安慰我，結果她說，她小產了，夫家怪她，讓我別再弄動靜出來，讓她難做。”
    被相公一巴掌打得小產，卻埋怨當爹的去給她出氣導致的。
    這就是他親閨女。
    他這輩子做了許多壞事，對周絮也不好，可是他對兒女掏心掏肺，最后換來這樣的結局。
    “你要是我親爹，我能上天！”
    耳畔響起了周絮的聲音，吳鎮海又紅了眼圈。
    他最應該好好對待的，是她，她多么容易滿足，她才是能陪他一輩子的人！
    只可惜，他懂得太晚了。
    “對了，我請王妃娘娘來，但是她臨盆在即，來不了了。等你明年忌日，我一定再請她來。”
    “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能不能入夢告訴我一聲？”
    “軟軟——”
    他捂住了臉。
    腦子里全是她，他忘不了，他不相信斯人已去。
    第二天，秀兒準備要出門的時候，忽然開始肚子疼。
    猴子啊，你怎么今日就出來，耽誤你娘吃瓜，再忍忍啊！
    任盈盈：“可別了，要是生在靈堂上，吳鎮海以為是周絮轉世怎么辦？”
    唐竹筠：“……”
    明珠道：“如果王府非要有女眷去，那現在我去吧。”
    她也需要一個重大的場合，以新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
    她不怕被認出來，因為從前一直帶著丑陋面具出現。
    終于，她可以做自己了。
    周絮已死，明珠再現。
    臨水照花，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