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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劉媽媽一驚,急忙追上去將易明真攔腰抱住,驚慌道,“夫人您消消氣,這大晚上的,萬萬不要生事啊?!?br/>
“放開。”易明真厲聲道,一把推開她就要去開門。
“夫人!”劉媽媽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次撲過去將她強行拉回了屋子里,回頭看了看門外沒有異常,這才惶惶不安的勸道,“我的小姐啊,您就消停會兒吧,你忘了回來之前夫人是怎么囑咐你的嗎?老奴知道您對那八小姐嫉恨的緊,可眼下好歹還得看著她那個肚子,一切都等她生了孩子再說不遲。忍得一時氣,將來您才能在這侯府里頭站穩腳跟的啊!”
“可我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易明真尖聲道,憤恨的跺腳,“肚子!肚子!當日要不是她害撞了我,害的我——”
她說著,突然就一改之前的凌厲之氣,身子一晃后退兩步簌簌的落下淚來。
“噓!”劉媽媽慌忙去捂她的嘴,又將她往內室里頭拖了拖,“小點聲,夫人,您小點聲,老奴知道你心里委屈,不甘心,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了。侯爺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膝下一直承繼無人,前院老夫人那里都跟著落了心病了,這個時候您萬萬不要做傻事啊?!?br/>
孫氏那里,早兩年還好,可是最近一年,彭修膝下一直無所出,漸漸的就有了怨言,急的跟什么似的。
尤其是從前兩個月易明真掉了孩子之后,就更把這股子怨念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同時更把彭修后院唯一有了身孕的易明清寶貝似的捧著。
“如果還是早兩年的光景,我也未必就會怕了她,但是現在——恨只恨舅舅他們時運不濟,武威將軍府說沒就沒了,反倒讓得讓我在那個老妖婆跟前伏低做小?!币酌髡嫠浪赖哪笾淇?,眼中憤恨的光影更盛。
“老夫人終究是老夫人,遲早也會追著老侯爺去的,夫人等著就是了?!眲寢屢娝钠馑闶菈鹤×?,急忙又是繼續勸道,“而且那八小姐雖說是進了門了,卻連個名分也沒有,而且就算她抬了姨娘又能怎么樣?您是一家主母,搓扁揉圓還不全憑著您拿捏嗎?您聽老奴一句,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沉不住氣,一切——萬事——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孫氏等著盼著,日日在菩薩面前燒香祈福,等著這個彭家長孫出世。
“好,我就多容她兩日又何妨。
“少爺——小心那!”鄭媽媽失聲尖叫。
孫氏在氣頭上下了狠手,出手自己就先后悔了,眼見著那茶碗撞著彭修的后腦勺去了,也是嚇得面無血色。
聽著身后冷風呼嘯,彭修卻是不避不讓,只在最后關頭,身子略略側過。
一抬手,下一刻已經將那茶碗穩穩的抓在手里。
有驚無險,孫氏松一口氣,頹然跌坐回椅子上。
彭修回頭,低頭看著指縫里不斷低落的茶湯笑的陰冷而諷刺,“是不是這一茶碗打死了我,回頭下了黃泉路,母親就能夠對父親做一個交代了?”
孫氏受了驚嚇,一手扶著桌角大口的喘氣,一邊皺眉看著他,怒聲道,“你別在我面前陰陽怪氣的說這些有的沒的,不就是為了易家那個五丫頭嗎?人都死了,你還想怎么樣?而且當初那事兒也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我可沒逼你,再者說了,那個丫頭也精明著呢,要不是你自己出面,別人未必就能算計到她。這幾年你折騰的還不夠嗎?怎么現在后悔了就要把賬全算在我的頭上來了嗎?”
易明瀾的死,是他一手促成,根本與旁人無憂。
當初平陽侯府落敗,他出門在外就處處受人白眼,就是因為不甘,所以在蕭氏登門找上來趾高氣昂脅迫的時候,他才答應了對方的交易請求——
以一個易明瀾,來換易家不遺余力的支持,為他爭得機會,以便于在仕途之上大進一步。
而如今一切如他所愿,他做到了。
功勛卓著,天子寵臣,朝堂之上一呼百應,再沒有人敢將他踩在腳下說一句風涼話。
這一切都是他極盡努力一心想要的,可是每逢長夜寂寥,卻又總覺得這光鮮明艷的尊榮身后,少了點什么。
“誰說我后悔了?我為什么要后悔?”掌中握著的茶碗在指縫里寸寸碎裂,殷紅的血滴混著殘存的茶汁滴滴滾落腳下的青磚之上,彭修唇角綻開森然而冷酷的笑容,字字清晰道,“用一個女人,換我平陽侯府百年榮光,怎么算都是值得的,我為什么要后悔?”
用一個女人,換他的功名抱負,他從不后悔,最恨的卻是原以為得償所愿,卻還要被人玩弄于鼓掌。
“哎呀,少爺,手——你的手!”鄭媽媽驚呼,匆忙抽出帕子就要過去給他裹傷口。
彭修一抬手將她推了個踉蹌,自己張開五指,握在手中的碎瓷片嘩啦啦落在地上。
孫氏目瞪口呆看著他擎在半空滿是鮮血的手掌,顫抖著抬手指了指,“你——你瘋了嗎?”
“一點小傷而已,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彭修冷澀笑道,隨手從里衣上撕下一塊碎布單手把傷口裹了。
孫氏一怒,直奔過去搶了他的手心疼的捧在掌中,怒聲斥道,“身體發受之父母,你何故這么作踐自己?”
“怎么,母親也知道心疼么?”彭修低頭看著她,神色卻無一絲動容。
孫氏怔了怔,死擰著眉頭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屋子里的氣氛瞬間冷凝,孫氏心下一顫,下一刻已經被彭修遠遠的甩開——
“或許,當初在你溺殺浩兒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