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米開跑,虞笙全神貫注，沖出起跑線，一呼一吸,盡量保持平穩的向前跑步。大家幾乎都沒有在一上來發力，速度不相上下,過半時，她稍稍提了一點速，沖到第三名。</br> 盡管這樣，她還是覺得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400米算是她極限，超過這個距離,加上剛才又提了點速，她體力開始迅速下降。</br> 喉嚨發干,整個嗓子都要冒煙了,虞笙喘著粗氣，剛才并排的女生已經由跑換成走,弄得她也有放棄的念頭。</br> 忽然，耳邊傳來清晰的加油聲。</br> “虞笙！加油！”</br> “七班！加油！”</br> 她眼前一晃，看見擦肩而過的華蓉，然后是七班的男生。</br> “虞笙！加油！”</br> 一個一個都在跑道前圍了一圈,一聲接一聲的喊。</br> 一張張面孔從她面前擦過，除了常玥那幾個,大多數女生也來了。</br> 她抬頭看終點,還剩100米。</br> 桑菓蔣星遙他們站在前面沖她招手。</br> 80米。</br> 她都有點感動了，還有點生氣,想放棄都不敢,怕被人群起而攻之。</br> 50米。</br> 她看見站在人群中的段昭,他在終點，雖然沒有靠近，但臉上浮現著溫柔的笑意。</br> 虞笙鉚足勁，在最后10米的地方提速，超過了第一名，終點沖線。</br> 一片歡呼。</br> 她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撐著膝蓋大口換氣。</br> 桑菓拿水給她：“虞笙你太厲害了！你是第一！”</br> “咱班女生項目還沒有第一呢！”蔣星遙激動得摟著她蹦：“牛逼！”</br> “你都沒看見，”桑菓興沖沖道：“你去比賽后，段男神把咱班所有男生都哄下去給你加油，那場面，嘖嘖，我糖尿病都快犯了！”</br> 虞笙緩了半天才勻過氣兒來：“段昭？他讓大家給我加油的？”</br> “是啊！我以前覺得段昭性冷淡，沒想到啊，”蔣星遙感嘆：“完全不是，他對你完全不一樣，虞笙，要不你就從了他吧。”</br> 虞笙呼吸一窒，下意識看了看桑菓，后者好像沒怎么聽清蔣星遙的話。</br> 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怎么就扯到那方面了？</br> “我跟段昭就是鄰居加朋友的關系。”虞笙在想怎么解釋，腦子亂得像團毛線：“就好像我和你們的關系是一樣的。”</br> “那怎么可能一樣，他是男的，”蔣星遙瞇眼看她：“你多少，有一點，喜歡他吧？”</br> “沒有。”虞笙頭皮一緊，怕露餡的跑走：“我去買點水，不說了。”</br> 身后仍被勝利的歡呼聲包圍，虞笙朝小賣店走，喧囂聲漸遠，冷風一吹，她清醒多了。蔣星遙的話又回蕩在她耳邊——</br> “他對你完全不一樣。”</br> “你多少有一點，喜歡他吧？”</br> 困惑籠罩著虞笙。</br>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和段昭的關系，她覺得就是朋友、鄰居，很單純的友情，可是又隱隱覺得，有不對的地方，比如——</br> 看到他，她就開心，哪怕跟他斗嘴，她都不生氣。</br> 還有他剛才喝她的奶茶，那是她喝過的，他還喝，還用的同一根吸管，就好像...間接接吻。</br> 虞笙腦袋要爆炸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靜。</br> 不知不覺，她走到小賣店門口，推開門時，看到少年背對她，正站在柜臺打電話，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別開玩笑了賀老師，我怎么可能對她動心呢。”</br> 虞笙腳步一頓，縮回身子。</br> 少年拿著一瓶礦泉水，一口一口的喝：“可能她總是讓我想起我妹，段苡苡，我跟你說過吧，也巧了，那小朋友有個小名，也叫苡苡，頭回聽見，我就想起我妹，要還在，也得跟她這么高。”</br> 虞笙表情凝固住，段苡苡？段昭的妹妹叫段苡苡。</br> 原來是妹妹這樣的感情。</br> 屋里的少年笑了：“我喜歡什么樣的，你不知道啊.....屁，我要安吉麗娜朱莉那樣，性感的，胸大屁股大的。”</br> 胸大屁股大，俗人。</br> 虞笙聽得生氣，強烈的委屈感將她吞沒，逃似的從小賣店跑走。</br> 她慢吞吞的回操場，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不痛快，踢了踢腳下的石子。</br> 愛情是最不值得的東西，無論是多久、多熱烈、在旁人看來多幸福的小情侶，到最后，也難以擺脫分手的結果。虞婧文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為第一個男人生孩子，結果被拋棄，她為第二個男人付出青春，換取六年的婚姻，她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很多個男人，但都只證明一個問題，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來時感天動地，去時薄情寡義。</br> 她為什么要陷入和段昭不明不白的感情里，如果段昭遇到一個讓他喜歡的大胸大屁股的女生，對她不再有妹妹的感覺，那卑微就是她自己？</br> 這樣不行的。</br> 虞笙幾乎是當時就做了決定，她不想再和段昭做朋友了，就做兩年普通同學，畢業以后連聚都懶得聚的那種，那才是最安全的距離。</br> 回操場時，運動會已經結束，華蓉被校長邀請上臺發言，聲音嘹亮愉悅。</br> 虞笙回看臺時，一團人正圍在一塊爭吵，可樂液體沿臺階流下來，她跳過那片水漬往上走，看見地上扔的好幾個可樂罐。</br> 楊帆推搡陳屹然：“你他媽拿幾箱過期的飲料給大伙喝，安的什么狼心狗肺！”</br> 不少人噓聲附和，常玥從箱子里撿了罐新的查看：“我靠，今年1月份就到期，這都10月份了，會不會喝死人啊！”</br> 夸張的干嘔聲此起彼伏，更多是罵的。</br> “陳屹然你窮瘋了吧！”</br> “什么東西！”</br> “老子胃疼啊，你得帶我看病去！”</br> 陳屹然百口莫辯：“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看錯了...”</br> 蔣星遙擋在他身前：“這件事肯定是誤會，陳屹然肯定不會買過期飲料的，說不定是超市老板給他拿錯了，”她問陳屹然：“你在哪家買的，小票還有嗎，咱們回去找老板要個說法！”</br> 陳屹然支支吾吾，眼神飄忽。</br> “說話啊！”楊帆指他：“不說清楚這事沒完！”</br> 虞笙撿了個易拉罐看，日期果然是舊的，陳屹然家自己開小賣店的事班里沒人知道，但她從小在王阿姨的小賣店寫作業，相信王阿姨不是做這種缺德事的人。</br> “啊！”戴曉倩被擠出來，撞著虞笙。</br> 她扶了扶戴曉倩，桑菓看見她，急得跑過來：“虞笙，你沒喝飲料吧，剛我們都發現，那個飲料....”</br> “過期的，”虞笙正在想怎么幫陳屹然解圍：“是不是買的時候就沒看好？要不然去問問廠家？”</br> 蔣星遙贊同：“我也是這個意思。”</br> 李明澤忽然冷笑：“你們還不知道吧，陳屹然他媽就是干小賣店的，他跟他媽就是合計好，把家里賣不出去的存貨拿來糊弄咱們！”</br> 眾人嘩然。</br> 陳屹然被揭老底，猶如被激怒的困獸，雙眼通紅的朝李明澤撲過去。</br> 一個人動手，大伙就都翻天了，一幫男生圍著陳屹然打。</br> 劉延磊瘸著條腿勸架：“大家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哎！”</br> 蔣星遙快急哭了，挨個扯衣服：“你們別這樣，肯定有誤會！”</br> “別打了。”虞笙急得脫口而出：“陳屹然他媽媽不是這種人！別打了！”</br> 虞笙喊不動那些人，蔣星遙又被卷在里面拉架，她只好跟著一起拉，讓他們停一停。</br> 常玥看熱鬧似的跟旁邊女生聊：“我就說她不簡單，跟段昭不明不白就算了，還跟陳屹然扯一腿，連人媽都見過了？”</br> 虞笙本來就很煩，從在小賣店聽見段昭那個電話，心里就難以平靜。</br> 現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她撿起地上一罐可樂，朝常玥頭上澆了下去。</br> *</br> 段昭在小賣店喝完兩瓶水，剛他把虞笙給他拍的照片發給賀昀之后，那貨就把電話打回來了。</br> 賀昀在電話里說：“太帥了，這張照片讓我知道，什么叫做女友視角。”</br> “滾。”段昭聽得直樂：“回頭你看見人家，別嘴沒把門的，瞎幾把說。”</br> 賀昀說：“你有臉做沒臉認，還是個男的嗎？”</br> “我做什么了？”段昭無語的倚著柜臺。</br> “你敢說你對小學神沒那心思。”賀昀問。</br> 段昭還真想了想，有種說不清的感覺，他能肯定的是，天熱時第一次見她，確實沒有，那時以為她不過十二三歲。</br> 現在確實有點不一樣，但這件事不是說喜歡就喜歡的，她是年級第一，前途大好，他現在全是未知，什么都不好說，舔臉說喜歡，太不負責任了。</br> 段昭敷衍：“別開玩笑了賀老師，我怎么可能對她動心呢。”</br> 賀昀說：“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痛不痛？啊？新的冰鞋，就為帶人家滑兩圈，花了三千多，你還說你沒動心？你錢多燒的？”</br> 段昭拿著水，一口一口的喝：“她總是讓我想起我妹，段苡苡，我跟你說過吧，也巧了，那小朋友有個小名，也叫苡苡，頭回聽見，我就想起我妹，要還在，也得跟她這么高。”</br> 賀昀被他說得沒詞了，老半天說：“就這樣？那你喜歡什么樣的？”</br> 段昭笑了：“我喜歡什么樣的，你不知道啊.....”</br> 賀昀頓悟：“男的？我？”</br> 段昭罵他：“屁，我要安吉麗娜朱莉那樣，性感的，胸大屁股大的。”</br> 倆人隨便扯了兩句，他看時間差不多，往操場走，打老遠，就看見校領導往七班那個地方狂奔。</br> 好像是，七班的人，打成一鍋粥了。</br> 他邁著大步，在那幫人里看見小朋友的身影，走變成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