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而壓抑的氣氛中,馬主任痛心疾首的起身，合手立于二位民警面前：“段昭是我們學校，高二的學生,請問二位今天來找他，可是有什么事？”</br> “是這樣,”民警甲開口道：“段昭同學，面對入室搶劫的罪犯，臨危不懼、勇猛果敢、奮不顧身，為我們擒獲三名犯罪嫌疑人，經調查，這三人正是全國通緝的在逃殺人犯,段昭同學真是為我們破獲大案，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幫助。”</br> 這反轉來得太,措不及防,華蓉和馬主任同時愣住。</br> 短暫的沉默后，華蓉總結為：“你們的意思是說,段昭幫你們立功了？”</br> “是這樣的！”警察甲道：“我們這次來，就是是特意來為段昭同學送榮譽證書的！”</br> 警察乙補充：“還有見義勇為的獎金。”</br> “是這樣啊！”馬主任僵硬的臉頓時笑開出花，激動萬分的往段昭肩膀拍了三下：“這位同學就是段昭，我剛才還表揚他來著,這孩子是我們學校非常，優秀的學生！”</br> 虞笙驚訝的張了張嘴巴,又抿住,果然大人說謊都是手到擒來的本事。</br> 馬主任聲音顫抖的催：“段昭，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快快,過去領榮譽證書！”</br> 段昭見馬主任抬手又要拍他，側身躲開：“行了行了，我聽見了。”他看向二位警察：“那天的事，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br> 警察頓時明了，又從包里拿出另一份證書：“我們知道，當時和你一起在家的，還有個小表妹嘛，是這樣，你表妹的家庭住址，她當時并沒有留下，你叔叔也沒告訴我們，她是哪個學校的，所以那個小姑娘的榮譽證書，就一起交給你，獎金也是給你們兩個人的，就由你代為轉交給她！”</br> 等他說完，段昭淡聲道：“小姑娘在這了。”</br> 馬主任：“？”</br> 華蓉：“？”</br> 警察甲乙茫然的看著眾人，終于鎖定一旁，正埋頭不語那個小姑娘。</br> 虞笙內心如打鼓，她當時做筆錄時，謊報的十三歲，這算不算妨礙公務？</br> “是你嗎？”警察甲翻開證書核對名字：“你是，虞笙？”</br> 她鼓起勇氣，點點頭。</br> “那太好了！”警察甲把證書遞給她：“小姑娘了不得，巾幗不讓須眉啊！”</br> 警察乙把證書給段昭，沖馬主任：“貴校不愧是市里數一數二的重點學校，培養出這么多優秀的學生！”</br> “過獎過獎，”馬主任已經被興奮沖昏頭了，完全沒注意聽什么表不表妹的，極力把倆警察邀請到中間：“正好今天，他們倆的班主任華老師也在這，咱們一起合個影！這張照片我要掛到咱們學校的功勛墻上！永久留念！”</br> 功勛墻？</br> 虞笙后頸發涼，那上面掛并排幾大天神——愛因斯坦、居里夫人、高爾基、華羅庚等等，要沒記錯，這些天神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br> 已故。</br> 這樣真的好嗎？她晚上會不會做夢跟這幾位先人打麻將？</br> 虞笙心懷敬畏的抬起頭，發現段昭正盯著她看，嘴角帶著不明顯的笑意。</br> 就好像看一眼能傳染似的，她不明原因的笑出來，隔著馬主任和華蓉，倆人誰都沒繃住。</br> 警察甲讓出C位：“來來來，兩位同學站在中間！”</br> “來，”華蓉跟紅娘牽線似的，拉著虞笙和段昭愣拼在一塊：“你們倆，到中間來。”</br> 虞笙肩膀撞到段昭時，愣了愣，按馬主任的要求，機械性般的打開證書，端在手里，她余光看見段昭跟他做了個同樣的，也特別傻的動作。</br> 警察乙負責拍照，現在眾人面前喊：“看鏡頭，一、二、三，茄子！”</br> 馬主任目光炯炯，笑容燦爛；華蓉和警察甲笑容溫和。</br> 虞笙被那聲茄子喊得出戲，輕輕抿了抿嘴角，不知道是該微笑還是該露八顆牙齒，僵硬的轉移目光。</br> 余光里，少年漫不經心的勾著嘴角，看著她。</br> 段昭以非常值得驕傲的理由，被馬主任強行挽留在了七班，不僅如此，因為他和虞笙暑假里“智斗歹徒”的勇敢行為，馬主任還給七班發了一面“優秀班集體”的錦旗。</br> 返校結束以后，當選新班長的劉延磊，腳踩凳子，高舉錦旗，像仰仗圣物一樣，小心翼翼的掛在教室前面。</br> “同學們，”劉延磊慷慨陳詞：“這就是咱們班的第一個榮譽，讓我們感謝……”</br> 沒等他說完，蔣星遙用力拿課本拍桌子：“同學們！放假了！”</br> 班里歡呼，一哄而散。</br> 只剩虞笙、段昭、蔣星遙、桑菓和還沒從椅子上下來的劉延磊。</br> 蔣星遙雙手一撐，坐在桌上：“行啊你們倆，一萬塊錢的賞金，說說看，打算怎么慶祝？”</br> “晚上去我店里，連賀老師他們，一起喝酒，擼串，反正放假了，玩到盡興，”段昭像是回答蔣星遙，看得卻是虞笙：“班里在場的人都去，我請客。”</br> 虞笙模棱兩可的說：“我還不知道行不行，沒和阿婆說，你們帶桑菓去吧。”</br> 桑菓立刻道：“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br> “虞笙，”段昭極罕見的喊她全名：“你是想和大家一起去，還是想讓我，改天單獨請你？”</br> 虞笙動了動嘴唇，還是頭一次正經聽他喊她全名，沒加什么“小”的前綴，還挺好聽的。</br> 雖然語氣硬了些。</br> 不太講理了些。</br> 貌似還帶了點威脅。</br> 但，少女從來都不是懼怕威脅的人。</br> 虞笙理直氣壯的回：“去就去，但事先說好，我下午有事，晚上我會直接過去。”</br> 段昭斂眸，抿唇嗯了聲。</br> 蔣星遙歡呼：“這就對了嘛，大家一起玩才像話！”</br> 半晌，幾個人正準備離開時，還沒從椅子上下來的劉延磊指著自己鼻子，吞吞吐吐問：“我，我我也能去？”</br> 段昭無語，走出教室時，不太在意的回道：“你是不在場，還是不是人？”</br> *</br> 虞笙下午其實也沒什么事，就是事先答應阿婆，約好陪她去超市買些東西，買完后，又回家換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搭配一條新買的小裙子，畢竟是第一次和同學們出去玩，穿校服就太難看了。</br> 經過一個學期，她嗤之以鼻的妹妹頭終于長長了些，對著鏡子，虞笙給自己梳了個丸子頭，蓬蓬松松的一坨肥球頂在腦袋上，她看了看，非常滿意，又臭美的找了個蝴蝶結發夾戴上，戴完，她對著鏡子欣賞，忽然覺得這樣太刻意了。</br> 段昭嘴欠，沒準會說，小朋友，為了跟我約會，打扮這么漂亮啊。</br> 一想這個，虞笙就快吐了。</br> 他又不喜歡她，還總逗弄她，算什么意思。</br> 她心情不太高興的摘掉發夾。</br>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是桑菓打來的電話，虞笙剛一接，就聽另一邊暴風哭泣：“虞笙，笙笙，哇……”</br> “你，你哭什么，出什么事了？”虞笙緊張的問。</br> 桑菓大哭：“我失戀了！！！”</br> 虞笙是半小時后，又回學校門口，才看見坐在奶茶店里抹眼淚的桑菓。</br> “怎么失戀了，你告白了嗎？”虞笙落座，由于路上趕時間，氣喘吁吁的，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兩口。</br> 誰料桑菓又哇的哭出來：“你怎么喝我的奶茶。”</br> “就一杯奶茶，”虞笙覺得她太小氣了：“我喝一口怎么了，你不夠喝我再給你買一杯就是了。”</br> “那是他送給我，最后的，”桑菓哭著：“一杯奶茶。”</br> 虞笙為時已晚的看看奶茶杯，還加了挺多芋泥的，她忽然想到運動會上段昭給她買的那杯，也是加了很多芋泥的。</br> “所以他是，有眼無珠，沒有答應你的告白？”虞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他品味低俗，就喜歡胸大屁股大的女生。”</br> “什么啊！”桑菓抹眼淚：“他上個月，已經領證結婚了！”</br> 桑菓震驚得張了張嘴，都沒說出話來。</br> “他還邀請我春節后去參加他的婚禮！”桑菓悲痛的捶著胸口：“他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啊！”</br> “不是，”虞笙現在很懵，語言欠妥的問：“他怎么會，結婚呢？”</br> “怎么就不會了？”桑菓說：“結婚證的照片我都看了！”</br> “你喜歡的是，”虞笙脫口而出：“段昭嗎？”</br> 桑菓止泣，瞪著兩顆桃核眼看她：“誰？”</br> “段昭？”</br> “怎么是段昭？”</br> “不是他？”虞笙直白問：“那你喜歡的到底是誰？”</br> “葉遲，”桑菓道：“葉老師啊。”</br> 虞笙訥訥：“體育老師？”</br> 兩字姓名、搞體育的、也確實被很多女生覺得帥、堂子路被劫那天負責送桑菓回家的、性子挺溫柔的，一個人。</br> 虞笙頓時回憶起來，升旗儀式彩排時，桑菓的飲料本來就不是給段昭，而是給葉老師的；段昭和葉老師體育課比賽跳遠，桑菓也是為葉老師去看的。</br> 每一個虞笙以為桑菓為段昭癡迷的時刻，其實都是因為葉老師也剛好出現在事件中。</br> “你不是說，”虞笙還是覺得這個事實太突然了：“段昭是你的小說男主臉嗎？”</br> “是啊，”桑菓都哭不出來了：“可我也沒想跟我小說男主角在一起啊。”說著說著，她再次悲從中來：“我愛上的不是紙片人，是三次元的活生生人，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br> 這個烏龍真的是，太讓虞笙出乎意料了，她揉了揉桑菓的腦袋：“你也別難過了，你對葉老師頂多算是短暫的崇拜，以后你還會上大學，會工作，肯定能遇到很多比他又年輕，又優秀的，小哥哥。”</br> 桑菓滿臉淚痕的點頭：“晚上段男神一起去的朋友里面，有你說的這種又年輕、又優秀的，小哥哥嗎？”</br> 虞笙：“......”</br> 桑菓抹著眼淚：“咱們商量商量，你答應我，我晚上就和你去段男神店里吃飯。”</br> 虞笙：“......”</br> 她其實也沒有非要去的。</br> “你要是不想去，我陪你逛街？”虞笙想了好幾種辦法：“唱歌也行，或者去游樂場也來得及。”</br> “虞笙，”桑菓鄭重的看她：“你該不會是想，獨自霸占小哥哥們？”</br>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虞笙皺了皺眉，很不客氣的回她：“除了劉巖磊，剩下的全是我的。”</br> “劉巖磊就算了，他配不上小哥哥三個字，頂多就是男同學，”桑菓拍拍她肩膀：“我也不是那種不夠朋友的人，這么多小哥哥，我也不全霸占了，段昭分給你。”</br> 虞笙：“......”</br> 可是他喜歡胸大屁股大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