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鐘，杜飛等到楚紅軍的回話，才從陳中原的辦公室出來。</br> 關于龍永林那邊，陳中原準備先過去，看看龍家具體什么情況再說。</br> 這也沒出乎杜飛的預料。</br> 以陳中原的性格，不可能連對方人都沒見到，也不了解怎么回事，就貿然做出決定。</br> 而楚紅軍那邊的回話，也印證了杜飛之前的猜測。</br> 王昆還真是駱先生這條線上的人！</br> 只不過不同于杜飛之前預想的，王昆是張大奎的下線。</br> 恰恰相反，張大奎竟然是被王昆給拉進來的。</br> 只不過后來王昆死了，張大奎這才趁機上位，成了駱先生手下最得力的人。</br> 但是，問到王昆使用的‘五子母追魂煞’的手法。</br> 駱先生卻一問三不知。</br> 這令杜飛有些奇怪。</br> 按說駱先生到了這一步，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沒必要藏著掖著。</br> 難道除了這條線，王昆還有別的根腳？連駱先生也不知道？</br> 會是‘x’先生嗎？</br> 按照現在掌握的情況，原本駱先生與‘x’先生平級。</br> 但因為‘x’先生掌握著高超的催眠手段，令那邊包括駱先生在內，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br> 這樣的話，瞞著駱先生的情況下，直接跟王昆接觸也不是不可能。</br> 杜飛一邊想著，一邊從樓上下來，準備把這邊的情況告訴汪大成。</br> 卻剛到汪大成他們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連傳來女人的哭聲：“小昆吶！是為娘害了你丫！小昆吶……”</br> 杜飛推門進去，順著聲音一看。</br> 只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正在一邊哭一邊拍桌子，顯得十分傷心。</br> 聽她口氣，居然是王昆他老娘。</br> 看見杜飛進來，汪大成立即過來，問他上邊怎么說？</br> 汪大成順便遞過來一根煙，他沒親自跟王昆他媽說話，由另外兩名組員在問話。</br> 杜飛反問：“這怎么回事？”</br> 汪大成道：“王昆他們家的，他爸去年也死了，就剩一個媽，一個姐姐，一個哥哥?！?lt;/br> “嗯？”杜飛微微詫異，按說王昆他爸歲數應該不算大，說死就死了？</br> 汪大成猜到他想什么，解釋道：“喝酒喝的，跟街坊鄰居都打聽了。自從王昆死了，他爸就半瘋了，成了酒罐子。五十多的人，這么喝酒，誰受得了。”</br> 杜飛目光一凝，低聲道：“你說，他爸是不是知道什么？”</br> 汪大成心頭一動，嘆口氣道：“可惜已經死了，要再早幾個月……對了，你那邊到底怎么說的？”</br> 杜飛這次沒賣關子，把情況大略說了一遍。</br> 汪大成有些興奮：“嘿~這孫子還真是啊！”</br> 就在這時，王玉芬穿著一身警服，跟一個專案小組的組員從外邊進來。</br> 她算是過來配合的，因為本身是自己人，加上有杜飛的關系，又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同志，專案小組的組員對她格外客氣。</br> 讓她自個挑時間過來，做一下必要的筆錄。</br> 本來王玉芬還有些忐忑，沒想到一進屋看見杜飛也在！</br> 哪怕不用說話，只要杜飛站在一邊，她都覺著有主心骨。</br> 豈料，在這時候，那邊王昆他媽看見了王玉芬，頓時“嗷”的一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br> 猛地站起來，就跟瘋了似的，一邊大叫一邊撲向王玉芬：“賤人！是你克死了我們家小昆吶！你個賤人……”</br> 王玉芬被嚇一跳，愣了一下才看清是前婆婆，立馬眼中也閃過濃濃的恨意。</br> 要說他跟王昆過那兩年，誰讓她最堵心，就是這個婆婆。</br> 那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甭管她做什么都不對。</br> 當初王玉芬還覺著王昆對她好，她這個當兒媳婦的，忍一忍就過去了。</br> 畢竟古往今來，哪個兒媳婦不是這么熬過去的。</br> 哪怕當初，王昆死了，王家不顧情面，說她克夫，把她攆走，王玉芬也咬牙忍了。</br> 但今時不同往日。</br> 自從得知‘五子母追魂煞’的手法，是王昆布置的，想要她的命。</br> 早就斬斷了王玉芬心里的最后一絲情分。</br> 眼看那老虔婆還來撒野，王玉芬瞅準對方伸過來撓她臉的手，一個擒拿招數。</br> 當即就把王昆他媽那只手別到身后，順勢往下一按。</br> 老虔婆被拿住反關節，頓時忍不住劇痛，順勢就跪下，好像殺豬，嗷嗷直叫。</br> 王玉芬“哼”了一身，不由得有種眼眉吐氣的快意。</br> 在場的眾人全都愣了。</br> 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br> 等反應過來，連忙上去分開二人。</br> 汪大成也走過去，瞥了王昆他媽一眼：“哼~在公安局撒潑，您老還真是蝎子粑粑——獨（毒）一份兒?！?lt;/br> 說著沖剛才負責問話的組員道：“帶審訊室去！”</br> 再看向王玉芬，則換了一張臉，笑呵呵道：“王玉芬同志，抱歉，讓你受驚了?！?lt;/br> 王玉芬知道汪大成是杜飛哥們兒，是自己人，忙客氣道：“汪隊，我沒事兒?！?lt;/br> 剛才沒注意，這時王昆他媽才發現，王玉芬穿著一身警服。</br> 不由得目瞪口呆。</br> 她還不知道，王玉芬什么時候成了公家人。</br> 不由得心里發憷，見有人要把她帶走，連忙叫道：“玉芬，玉芬吶！剛才是我不對，是媽錯了，你別讓他們抓我……“</br> 王玉芬白了一眼，心里暗罵：“你個老不死的，你是誰媽！”</br> 但她知道，這時候最好管住嘴，把受氣兒媳婦的人設立住才能博得同情。</br> 不給以怨報德，幫對方解圍卻不可能。</br> 王玉芬瞬間演技上線，眼淚汪汪，凄然欲泣，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br> 至于王昆他媽的哀求，她只當沒聽見。</br> 直至王昆她媽被拽進了審訊室，這一場鬧劇才算告終。</br> 王玉芬坐在剛才王昆他媽坐的位置，開始配合做筆錄。</br> 汪大成則看著審訊室的方向，忽然道：“兄弟，你說這老娘們兒會不會也知道什么？”</br> 杜飛帶：“別的不好說，但用法術讓王玉芬生孩子這事兒，我看十有八九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不能口口聲聲，說是她害了兒子?！?lt;/br> 汪大成道：“你是說……她覺著是法術反噬害死了她兒子？”</br> 杜飛“嗯”了一聲，卻有一句話沒說。</br> 昨天陳方石提到王昆的時候曾說，王昆因為他家有損陰德，這才體弱多病。</br> 現在看來，有損陰德的事兒，十有八九就是王昆父母干的。</br> 王昆父親心里有鬼，想通過喝酒麻痹自己，最終早早喝死了。</br> 王昆她媽心理承受力更強，反而安然無恙。</br> 想到這里，杜飛忽然靈機一動，低聲道：“汪哥，你讓人上她家搜搜，這娘們兒是不是信哪個會道門啥的？”</br> 汪大成一拍大腿。</br> 剛才他就感覺王昆她媽不像一般家庭婦女。</br> 不說別的，單說她敢在市局里動手去撓王玉芬。</br> 不管這種行為是否明智，但至少說明她有膽氣。</br> 一般的，別說家庭婦女，就是一個老爺們兒，到這來都嚇得腿軟，哪有膽子敢造次的。</br> “小王，小鄭，你倆立刻去王家……”汪大成雷厲風行，立即命人去查。</br> 這東西不難查，如果真信什么，肯定在家里供著東西。</br> 果然，小王小鄭倆人，連去帶回來也就半個多小時。</br> 就從王家搬回來一個牌位和不少私下抄寫的小冊子。</br> 一進屋就叫道：“隊長，是一g道！”</br> 杜飛和汪大成一聽，都沒怎么意外。</br> 所謂的一g道，是解放前的反動結社。</br> 雖然有個‘道’字，卻不是道教支脈。</br> 在解放后被打掉后，仍有不少人偷偷信奉，尤其是一些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br> 杜飛心中暗想：“看來所謂的有損陰德，根兒就在這兒了?！?lt;/br> 有了這些東西，正好把王昆他媽留下好好審一審了。</br> 又過一會兒，王玉芬做完筆錄。</br> 她來就是走個程序，完事兒就自己走了。</br> 王玉芬很希望杜飛能跟她一起，但也知道并不合適。</br> 杜飛則又待了一會兒。</br> 王昆他媽那邊，沒有什么懸念。</br> 這老娘們兒雖然有些膽氣，但也算不上什么女中豪杰。</br> 看見牌位和家里的書被擺出來，頓時就老實了。</br> 然而，審問結果卻不令人滿意。</br> 這老虔婆雖然信奉，卻屬于自娛自樂性質，并沒有上下線的關系。</br> 關于當初王昆想用‘五子母追魂煞’的手法，讓王玉芬生孩子的事兒，她果然知道。</br> 但她咬死了，王昆并沒有殺人。</br> 擺‘五子母追魂煞’只需要五種動物就行，根本不用殺人。</br> 而且生完孩子，王玉芬不會死，最多耗損元氣，以后留下一些病根兒。</br> 說到這里，這老虔婆還理直氣壯道：“哪個女人生孩子不落下點?。吭趺淳退龐少F?！?lt;/br> 杜飛和汪大成透過單面玻璃看著。</br> “汪哥，怎么樣？”杜飛問道。</br> 汪大成皺眉道：“看樣子不太像撒謊?！?lt;/br> 杜飛也有同感。</br> 但這老婆子說的，跟事實大相徑庭，又是因為什么？</br> 是王昆壓根沒說實話，還是中間出了什么意外狀況，令他不得不改變原先的計劃？</br> 杜飛一時間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br> 干脆回家，吃飯睡覺。</br> 至于這些問題，讓汪大成他們頭疼去好了。</br> 反正現在有了大概方向，汪大成手下這幫人也都算精英，只要肯花時間，撒下人力物力，不怕查不出來。</br> 杜飛回到四合院時，天已經黑了。</br> 剛進院就看見閆鐵成在他們家門口蹲著抽煙。</br> 打了一聲招呼，往里邊走。</br> 眼瞅著杜飛進了二進院的垂花門，閆鐵成趕緊站起來回屋。</br> 屋里除了三大爺兩口子和于小麗，還有一個長相不錯的中年婦女。</br> 這女人年約四十，藍布衣服胡蘭頭，打扮的很老氣。</br> 但看她的眉眼五官，能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是個美人。</br> 現在早已風華不再，臉上皮膚蠟黃，魚尾紋和法令紋，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br> 唯獨一雙眼睛，透著精明果斷的神采。</br> 正是居委會的連副主任。</br> 閆鐵成一進屋，立即道：“連姨，杜科長回來啦！”</br> 屋里的人全都精神一陣，他們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br> 連副主任微微吸一口氣，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跟于小麗道：“小麗，等幾分鐘，杜科長拾掇一下我們再過去?！?lt;/br> 于小麗“哎”了一聲，心里也有些緊張。</br> 這次如果連副主任能扶正，她以后在居委會就好干了。</br> 與此同時，杜飛進了中院。</br> 卻沒看見棒桿兒。</br> 往常這個時間，十天倒有九天能看見棒桿兒在院子里練武。</br> 而且秦淮柔家里也沒亮著燈。</br> 杜飛更奇怪了，這黑燈瞎火的，這娘們兒帶孩子上哪去了？</br> 心里尋思著，腳步并沒停下。</br> 等杜飛進了后院的月亮門，卻意外看見棒桿兒正拿一塊抹布，在二大爺家門廊下邊擦自行車。</br> 杜飛不由得“哎”了一聲。</br> 棒桿兒聽到動靜，抬頭道：“杜叔兒，您回來啦！”</br> 說著起身迎上來。</br> 杜飛問道：“你這是得罪二大爺了？罰你擦車子吶！”</br> 棒桿兒忙分說道：“叔兒，您這哪兒跟哪兒呀！二大爺搬走了，我媽跟二大爺換房了，今后我們家搬后院來了。”</br> 杜飛真沒想到，之前他都沒怎么聽到口風。</br> 說話間，秦淮柔聽到，從屋里出來，笑吟吟道：“下班啦~”</br> 杜飛叫了聲“秦姐”，指指二大爺家的房子：“啥時候換的？”</br> “嗐~就今天。”秦淮柔解釋道：“上次不問你，上樓好還是留在院里嘛~”</br> 杜飛點頭，他還記著這事兒。</br> 秦淮柔接道：“還是京柔提醒我，說既然不想上樓，為啥不換個大的。正好二大爺家要上樓，他們家是正房，又多一間耳房。反正他家上樓走了，這房子都得收回去，我就跟他商量把房子換了。”</br>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br> 秦淮柔這是鉆了個空子，不過這種事也不算出格，主要是二大爺那邊樂意。</br> “給錢沒有？”杜飛問了一嘴。</br> 雖然換房子，二大爺家沒有任何損失，但畢竟秦淮柔得了便宜，要是一毛不拔就有點不太好看了。</br> 秦淮柔一笑，低聲道：“給了一百，二大爺不要，我塞給二大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