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之期為一日,不知道萬里是幸運還是不幸,在最后天光乍破之時終于登上了縉云山頂。
然而不幸是拜師大典卻也在此刻剛剛結束。
少年迎著烈烈的寒風哆嗦著身子,好一會兒才掌握好平衡,還算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他剛腳踩在地上,然后將天玄劍被自己踩的地方擦拭干凈。
這個時候才發現距離自己不遠處站著的人群,他們就站在正對著他的地方。
穿著的都是縉云劍宗大多統一的青白兩色,腰間佩劍,一看就是內門弟子。
其中那青衣童子也在,還有林晦和穆英。
林晦他們應該已經拜師成功,此刻站在最前頭的三位長老旁邊位置,眉眼低垂,恭敬地站著,瞧不出臉上分毫情緒。
萬里和他們像是中間隔了一條楚河漢界一般,對面烏壓壓的全是人,而他站在另一邊孤立無援。
他咽了咽口水,黑色的眸子掃了一眼前面的幾個人。
最后將視線落在了陸綏身上。
只需要稍微一看萬里便知曉了對方的身份,能站在最中間的,除了正在閉關的劍宗宗主那就只有大長老一人了。
“長,長老們好。”
平日里還算冷靜的少年少有的有些拘謹地朝著陸綏他們那邊拱了拱手,不熟悉卻努力恭敬地行了個禮。
“請問現在拜師還來得及嗎?”
陸綏并沒有直接回應對方,他的面色嚴肅沉郁,那雙眸子直勾勾地盯著萬里手中那把天玄劍。
眼神復雜。
“……你這把劍是從何而來?”
不僅是陸綏神情微妙,身旁的風徹他們也是這樣,欲言又止地盯著萬里好一會兒,可最終卻并沒有貿然上前。
他們也不確定萬里究竟和余燼云究竟是什么關系。
這天玄劍力量霸道,非主人無法駕馭,雖尚未拔出劍鞘,可常人就算強行御劍也很難有這般平和溫順。
此時那劍竟然就這樣乖乖地待在萬里的手中,這如何不讓他們震驚。
更何況……
他們的視線微妙的看向了萬里身上的外衫。
那上面靈力濃郁覆蓋著,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衣物。
陸綏的話音剛落,眾人的視線幾乎都全然落在了萬里的身上。
這樣灼熱逼人的眼神實在讓他有點兒發怵。
“這是我從一位道友……?!”
少年的話剛說到了一半,剛才還一直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的眾人像是突然見到了什么洪濤猛獸一般慌忙單膝跪下。
“唰”的一聲,大殿之外自臺階往下的弟子都齊刷刷的跪拜下來,低垂著頭,就連三位長老也是這般。
場面肅穆且莊嚴,像是在進行什么古老的儀式一般。
陽光穿透了薄霧灑在縉云仙山,還有一部分落在他們的身上,說不出的靜默。
如同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唯有萬里拿著天玄劍就這么站在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的不知所措。
他以為他們是在跪拜自己,在最開始的慌亂無措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之前重生時候那人的話。
他重生的這具身體似乎天賦異稟,體質特殊。
那,現在他們是一眼便發現了自己的獨特之處,所以心生敬畏?
萬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見著眾人一直跪拜著自己既不好意思又驚喜。
他竭力讓自己表現的沉穩平靜一些,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假意咳嗽了幾聲。
“咳咳,客氣客氣,你們不用這樣拘束,只要同意我拜師就成了。”
少年一邊這么說著一邊注意著面前眾人,面上不動聲色,好像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老祖宗。”
陸綏微微皺了皺眉,雖然不大明白萬里究竟在說些什么,可還是恭恭敬敬地拱著手朝著那個靈力磅礴的方向行著禮。
男人的聲音低沉,和著漸起的晨風一起傳入到了萬里的耳邊。
“起來吧。”
萬里還被這個[老祖宗]的稱呼給弄得一愣一愣的時候,身后一個熟悉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這聲音如同驚雷,他僵硬地慢慢轉身往后一看,見著余燼云那張冷漠的面容后嚇得腿一軟,整個人都恍惚了。
“你,你……”
余燼云看著眼前被震驚地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少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竟然有些愉悅。
不過這樣的情緒只是在心頭一閃而逝,他垂眸看向少年臟污帶著泥的手拿著自己的劍的時候皺了皺眉。
指尖微動,一縷靈力纏上那劍鞘,那劍如同磁鐵般一瞬便脫離了萬里的手回到了他的手中。
劍突然離了自己的手,萬里從眼前的人是老祖宗的震驚之中猛地回過神,他眼睛睜得老大,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對方。
“老,老祖宗……”
他拘謹地攥著自己的衣袖,平日里話多的停不下來此時卻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萬里眼神閃爍,小心翼翼地瞥了對方一眼。
“拜師大典已經結束了是嗎?”
余燼云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萬里,他低聲詢問著剛剛站起來的陸綏,視線淡淡地掃了一眼他身后的林晦。
“資質不錯。”
他只是這么隨口夸贊了一句,卻讓一直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的少年激動地憋紅了臉。
能夠得到縉云老祖的夸贊是何等的可遇不可求。
陸綏卻沒有太在意余燼云對于自己弟子的夸贊,他的視線隱晦地落在了萬里身上。
“老祖宗……”
“請問這位是?”
男人薄唇抿了抿,余光剛一瞥向一旁的少年后對方像是有雷達感應一般連忙看了過來,視線灼灼,眼神里討好意味明顯至極。
萬里臉上帶著點泥土,衣服上也是,看上去狼狽不堪。
可那雙眼睛亮的出奇,似夜晚的星星一般,光是讓人看著就覺得心里亮堂。
余燼云和萬里只能算是交換了姓名的陌生人,算不得什么親昵關系。
想到這里,男人正要開口將兩人真實情況告知陸綏的時候。
一直盯著余燼云臉上神情變化的萬里,機敏地覺察到了對方想要和自己撇清關系。
“他是……”
“師父!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會未經你的允許擅自使用你的劍御劍飛行了!”
他哭喊的真情實感,甚至手腳并用的上前一撲,直接抱住了余燼云的腿。
本就沒將萬里放在眼里的余燼云對他也沒什么防備,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迫掛了一個腿部掛件。
還是當著眾人的面。
“嗚嗚嗚你的外衫我也不小心給你弄臟了!我真該死!你千萬別和我一般計較,說什么我和你不熟的氣話了!好嗎嗚嗚嗚嗚!”
“你……”
余燼云剛說出一個字便被少年抬頭淚眼汪汪地注視著,瞬間噎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綏沉默了許久,而后和之前朝著余燼云行禮時候一樣恭敬地朝著萬里微微頷首。
“師叔。”
“……師侄,嗝?”
少年被這聲稱呼給弄得一愣,甚至還打了個哭嗝。
“……”
余燼云臉黑的厲害,他張了張嘴要說什么的時候,萬里見縫插針就是更加大聲的嚎啕大哭。
讓他頭疼的連忙施展了一個禁語術。
“嗚嗚嗚qaq!”
雖沒辦法說話,可那淚珠子依舊不值錢地往下掉,讓男人看著就頭大。
余燼云知道現在有口也難辯,畢竟對方能御自己的劍,在別人看來肯定是經過了他的允許。
不然萬里是辦法使用的。
更何況少年身上還穿著自己的外衫。
要說兩人沒關系鬼都不信。
“……松手。”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沉聲對萬里說道。
少年不放,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余燼云。
緊張,期待,又害怕。
那雙眼睛里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讓他心下一動。
“先回主峰。”
男人的聲音放低,最后,無奈地這么對萬里說道。
晨風溫柔,將他的發吹拂了些許,連帶著他的眉眼也似乎莫名的柔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