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還未正式拜師成功,可因為之前萬里情急之下抱住了余燼云大腿,當著眾人的面喚了他師父。
余燼云顧及著少年的面子,之后并沒有再次否認這件事。
因此,縉云主峰空降了一位小師叔一下子成了當時最熱的話題。
內門底子們每日修煉完畢后必定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嘮嘮嗑,其中十句有九句都和萬里有關。
“平常人只要能夠見上老祖宗一面便是殊榮,這小師叔運氣可真好,竟然能夠成為老祖宗三百年內出關收的第一個徒弟……”
“我看這運氣只是其中一部分,天賦才是最重要的。你當老祖宗是什么人,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看上收做徒弟?”
“也是……”
幾個弟子又在聊著萬里的事情,和往常一般,似乎沒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在一棵梧桐樹下坐著一個面容俊逸的少年,他正在輕輕地擦拭劍身。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拜師陸綏的林晦。
他拿著白綢布擦劍的樣子很專注,也很認真。
少年穿著一身白衣坐在那里,不動如山,連眼神都不曾抬一下,仿佛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劍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
“但是你們沒有覺著奇怪嗎?倘若他真有那般天賦,為何在眾人一同登山時候卻是最晚上來的?”
一人提出了異議,他皺著眉,顯然很早就想要問,生生憋了許久。
“……當時老祖宗出現的時候大家都低著頭,我沒忍住偷偷瞥了一眼?!?br/>
他說到這里,聲音壓低了一些,神秘極了。
“那小師叔長得唇紅齒白,即使看著狼狽,面上有些臟污也不難看出來他模樣生的分外好看。而且……”
“他身上還披著的是老祖宗的外衫?!?br/>
男人這話說完,周圍原想著聊上幾句的人瞬間噓了聲。
他們囁嚅著唇想要說什么,可他沒有對方膽大,只震驚且隱晦地交換了個眼神后便不敢再討論這件事了。
修真界雙修之事比比皆是,這并不是什么值得掩藏的。
修者壽命短則幾百年,長則千年往上,漫長歲月里那孤獨分外難熬。
一般的修者都有道侶,是人就免不了害怕寂寞。
優秀的修者有眾多追求者,為尋一個合格的道侶,其間競爭也十分激烈。
想到這里,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人囁嚅著唇,再也沒忍住沉聲疑惑開口。
“……難不成老祖宗是想養成一位合心意的道侶?”
“……”
別說,這么想還真有這可能。
本來沒打算插話,當做什么也沒有聽到的林晦在聽到了他們越來越歪的話題后眼皮掀了掀。
眼神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緩緩地將擦著劍身的白綢布放下。
“縉云仙山夜里寒氣重,老祖宗想必是怕小師叔受涼才將外衫褪去給他披上的?!?br/>
“至于小師叔有無天賦我并不知曉……”
劍的寒光映照在他的眉眼,像是冬日的月,寡淡清冷。
“不過能夠在毫無靈力的情況下一天之內便學會御劍飛行,想來和各位師兄們相比的確算是天賦異稟了?!?br/>
而此時的萬里并不知道自己的風評已經莫名其妙地被害,他正在余燼云的督促下打坐凝了一整天的靈力了。
要修煉最基本的便是靈力。
余燼云交代萬里,他近日最主要的修煉任務便是凝出靈力。
因此萬里就這樣從清晨在亭子里這樣一動不動地打坐到了傍晚時分。
橘黃色的晚霞將天邊染紅了一大片,混著漸起的薄霧氤氳,青山也像是蒙上了層面紗似的。
余燼云在坐在他的屋子里翻閱著書籍,在翻到最后一頁的時候這才慢條斯理得將書合上輕輕地放在了書架上。
像是才想起外頭還有個人似的,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朝門外走去。
“凝的怎么樣了?”
他邊這么問道,邊抬眸看去。
少年的面色蒼白,透明得跟張白紙似的。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后猛地抬頭看去。
“……凝來我看看。”
他被萬里這蒼白的面容給弄得一怔,皺了皺眉,思躊著對方的體質實在太弱,這才打坐了一天便受不住了。
萬里抬起手,按照余燼云之前教的指示努力將注意力凝在指尖。
半晌,任由他怎么憋紅了臉也沒凝出一絲。
按理說主峰是縉云靈力最充沛的地方,在其打坐吸收了一整天卻凝不出靈力,這的確讓人費解。
“我告訴你打坐時要心無雜念,看來你一點兒也沒聽進去?!?br/>
余燼云沉聲訓斥著少年,臉色也冷。
“既然凝不出那你今夜便繼續,直到凝出靈力后方可休息?!?br/>
萬里一聽,不但沒有反省自己的錯誤竟然還委屈巴巴地,哀怨地盯著余燼云。
那眸子里水光閃爍,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老祖宗,你罰歸罰,但也得給我口飯吃吧,我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怎么吃東西。”
他癟了癟嘴,邊說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要修煉也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啊?!?br/>
“吃飯?”
男人反應了許久才意識到了萬里所說的意思,他少有的愣住了。
“你還未學會辟谷?”
萬里搖了搖頭。
那雙眸子清澈剔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直勾勾地盯著余燼云。
“要不老祖宗你給我變點吃食吧,我吃完就立刻修煉?!?br/>
“……不成,那是障眼法,以云霧變換而成,算不得食物?!?br/>
余燼云少有的頭疼了。
可能因為只要登上縉云仙山拜師成功的人都是早早就學會了辟谷,他理所當然的以為萬里也會。
“那,那我可以吃靈果嗎?”
“……你的身體受不住?!?br/>
連靈力都沒有凝成的身凡胎肉。體,如若貿然食用靈果。
好一點會昏睡好幾日才緩的過來,壞一點的話……可能直接爆斃。
真爆炸,血肉橫飛的那種。
萬里聽后哭喪著臉,肚子也應景的跟著咕咕直叫。
“嗚嗚那怎么辦啊老祖宗,我不想餓死,如果餓死在這里的話實在太丟人了嗚嗚嗚。”
“……”
所以你只是怕丟人嗎?
可能萬里是整個縉云劍宗唯一一個不會辟谷的人了。
而正是由于這樣的唯一性才導致了現在這般田地。
“……別哭了。”
被哭的腦仁子都疼的男人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他瞥了下天色。
太陽馬上要落山,現在下山的話正好趕上山下人間夜市。
夜市熱鬧,吃食也不少。
“既然山上沒有,我們便下山?!?br/>
余燼云這么說完垂眸示意萬里起身跟上,他好帶他下山。
然而少年試探了好幾次也沒辦法站起來,他坐了一天,腿麻的厲害,渾身也無力。
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老祖宗……”
萬里漂亮的眸子里帶著羞赧,里面清晰的映照著余燼云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您可以背我下山嗎?”
余燼云被氣笑了。
對他卑躬屈膝的,畏懼崇拜的人他見得多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隨意使喚自己的。
“究竟你是祖宗還是我是祖宗?”
萬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
“我這不也是迫不得已嗎?現在我渾身無力,就算坐在劍上也歪歪斜斜的很容易栽倒。您也不想我在您的主峰上餓死被人笑話吧?”
……
夜幕降臨,縉云仙山像是被墨色染上了一般,只有天上一輪明月輝映,給了驅散寂寥的光明。
林晦還在之前休息的梧桐樹下練劍,月色迎著他劍上的寒光,如碎銀,隨意挽一個劍花便讓人覺得飲酒般酣暢淋漓。
不知道練了多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將劍放入了劍鞘。
正當他準備離去的時候,忽覺著一片陰影落下,罩在了他的頭頂。
少年長睫一顫,抬眸順著那片陰影望去。
明月當空,夜風烈烈。
一個熟悉的俊美男人冷著張臉御劍而行,衣袖被風吹起,眉眼似這夜色,即使落上了清輝也柔和不了他的棱角。
在他身旁是一頂不大不小,雪色的轎子,懸浮在半空。
那轎子做工精細巧妙,映照著月色,仿若融為了一體。
即使沒見過,可因為那男子的身份 ,還有那轎子周身濃郁瑩白的靈力。
林晦一下子便知曉了那雪色轎子是何物。
縉云法寶之一
――明月夜。
他怔怔地注視著明月夜,一時間有些移不開視線。
此時一陣風吹過,那轎子的簾子被輕柔地拂開。
里面坐的少年面如冠玉,優美流暢的側臉曲線也一并映入了他的眼底。
林晦瞳孔一縮,這無意瞥見的一眼,比見著老祖宗和法寶明月夜還要讓他感到震驚。
他就這么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直到今夜掌燈的師兄看見他上前喚道他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林師弟,你怎么了?大半夜的在這里發什么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聚在一起疑惑的說了一句“老祖宗是不是在養成”的弟子。
林晦抿著薄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直直地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
在對方不自在地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少年先開口了。
“……抱歉白師兄,白日的事情是我太武斷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