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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御藥房立威

    ,杏林春暖 !
    王直這些日子過得可不順當(dāng),本來以為御藥房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不想忽然就來了個首領(lǐng)太監(jiān)大總管,硬生生壓了自己這個二總管一頭。
    雖說御藥房還攥在自己手里,這個大總管就是個擺設(shè),可就跟癩□□砸腳面一樣,不咬人他惡心人。
    偏偏還是個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子,壓在自己腦袋上,真他娘憋氣,尤其,這小子雖不管事兒,卻天天跟那些當(dāng)值太醫(yī)混在一起,問東問西,一副認(rèn)真求教的樣兒,就是那個脾氣出了名兒古怪的太醫(yī)院院正孫濟(jì)世,都仿佛對他另眼相看,再讓他這么折騰下去,自己這個御藥房的二總管還往哪兒擺。
    越想心里越不爽快,望著旁邊屋正跟孫濟(jì)世說話的林杏,臉色越來越陰沉,琢磨怎么想個法兒把這小子料理了,也省的在自己跟前礙眼,還有在他旁邊跟前跟后劉玉,一塊兒料理了干凈。
    正想著,外頭送藥的太監(jiān)來了,便招呼著禮部當(dāng)值的人過去點(diǎn)數(shù)入庫,根本沒拿林杏這個御藥房的大總管當(dāng)回事兒。
    林杏也不以為意,只是晃蕩了過來,在旁邊瞧了一會兒,摸了摸簍子里的黃連道:“這是四川味連,品相正好,是一等貨,好東西啊,好東西。”
    王直呵呵笑了兩聲:“大總管倒是識貨,咱們這御藥房炮制的,可是萬歲爺跟后宮娘娘們用的藥,哪敢輕忽,自然都是一等貨,要真是以次充好,奴才怎么對得住太后娘娘跟萬歲爺?shù)亩鞯洹!?br/>     林杏點(diǎn)點(diǎn)頭:“二總管倒真是實(shí)心辦差,只是二總管心實(shí),下頭辦事兒的可不一定了……”
    王直眉頭一皺:“你什么意思?”
    林杏呵呵笑了兩聲:“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二總管被下頭人糊弄了,回頭要是讓人知道,還當(dāng)是二總管辦差不利,豈不冤枉。”
    王直陰沉沉看著她:“林興,你少在爺爺跟前沖大頭,你才來幾天,懂個屁啊,你今兒這話要是不說明白了,咱家跟你沒完。”
    他一句話說出來,當(dāng)值的太醫(yī)倒是一個個裝沒聽見,別開頭去忙自己的事兒,王直后頭的徒弟王平可不干了,一指林杏:“真以為自己是大總管了,別做夢了,就憑你,宮里誰不知道賣屁,股得來的體面,邊兒呆著是正經(jīng),還把自己當(dāng)成個人兒了……”
    小王平話沒說完,啪啪就挨了了兩巴掌,王平愣愣看著林杏:“你他娘敢打小爺,小爺跟你拼了……”說著幾沖上來,要跟林杏撕扯,只可惜還沒到跟前呢,不知怎么腿一軟,摔在了地上,林杏趁機(jī)上去狠狠就是一腳,直踹的王平捂著肚子在地上直打滾。
    御藥房的太監(jiān)大都是王直的人,一看王平吃了虧,摩拳擦掌就要一擁而上,林杏卻從腰里抽出一把刀來,正是那天在御膳房剔肉用的,自己使著順手就要了來,這會兒正好用上,剔刀拿在手里,對著頭一個沖上來的小太監(jiān),一刀子囊了過去,撲……頓時血就竄了出來,濺了林杏一身一臉都是。
    林杏卻滿不在乎,呵呵笑了兩聲,把刀子往桌子上一插:“這兩天咱家心里煩悶,不見點(diǎn)兒血,我這心里頭總覺著不痛快,不怕死的就過來,咱家今兒成全了他。”
    林杏的個子雖小,氣勢卻一點(diǎn)兒不差,單腿岔開踩在板凳上,看了看手里的血,呵呵直笑:“這大冷的天,倒暖了手,只可惜太少了點(diǎn)兒。”說著看向那些太監(jiān)。
    雖說在御藥房當(dāng)差,跟著王直沒少干缺德事,可這樣血刺呼啦的場面,也沒見過啊,頓時就怯了,一個個往后退,沒一個敢往前去的,眼里不自覺露出懼意,仿佛林杏是地獄來的閻羅王一般。
    林杏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自己隱忍了幾天,終于找到個機(jī)會發(fā)作,這一次就得把這些人嚇住才行,這威頭一次要是立不住,往后再想立就難了。
    不止太監(jiān),連那幾個當(dāng)值的太醫(yī)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好欺負(fù)的大總管,竟還是個狠角色。
    王直到底見過大世面,愣怔一刻,回過神來:“大總管好大的威風(fēng),莫非忘了這是宮里,就算是底下的奴才,也是人命,你直接用刀子捅了,待會兒慎刑司的人來了,咱家倒要看看,你該如何交代。”
    林杏:“交代什么,二總管莫不是忘了,咱家才是御藥房的大總管,王平對咱家不敬,敢跟咱家動手,不教訓(xùn)一下吃點(diǎn)兒虧怎么行,咱家這是教他們長記性呢。”
    王直:“即便就教訓(xùn)奴才,也沒有直接要命的,你還有沒有王法。”
    林杏涼涼的看了地上的小太監(jiān)一眼:“誰說我要他的命了,我是看這小子有點(diǎn)兒淤血之癥,我這一刀是給他治病呢。”
    王直忍不住笑了:“你當(dāng)這是哪兒,由得你胡說八道,你這刀子都囊到人身上了,還說什么治病。”
    林杏看了看旁邊不吭聲的孫濟(jì)世:“是不是治病,你我說了都不算,這不孫院正在這兒呢嗎,讓他給這奴才瞧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王直倒有些猶豫了,心說,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莫非自己看錯了,又低頭瞧了那小太監(jiān)一眼,血雖不流了,人卻沒醒過來,躺在地上瞧著倒跟死人沒什么兩樣兒,頓時有了底氣,跟孫濟(jì)世一拱手:“還請孫大人瞧瞧,一會兒慎刑司的人來了,也好做個見證。”
    孫濟(jì)世對林杏是頗有印象的,當(dāng)日因?yàn)橐煌肭逭趔H肉,侍膳總管周和才倒的霉,這個林興后來居上,代替周和成了御前的侍膳總管。
    而且,宮里前些日子都在傳萬歲爺瞧上了他,天天留在暖閣里頭抄經(jīng),太后娘娘跟皇上還因?yàn)樗麤_突了起來,皇上一怒之下杖斃了慈寧宮的倆嬤嬤,這事兒在宮里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
    后來倒不知為什么,這小子忽然就跑到了御藥房來當(dāng)大總管了,宮里私底下都傳說林興失了寵,依孫濟(jì)世看,此話不可信,要真失寵,不過一個奴才罷了,直接發(fā)落下頭干穢差不就得了,哪用得著弄到御藥房來當(dāng)大總管。
    孫濟(jì)世在御藥房十幾年了,深知御藥房的水有多深,即便自己這個太醫(yī)院的院正都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的不跟王直計(jì)較,知道王直后頭是太后娘娘,真計(jì)較了,沒自己什么好兒,他雖耿直,卻也知道自保之道。
    林興一來御藥房,孫濟(jì)世就大概明白,皇上這是要下手整治御藥房了,只不過,著實(shí)替林興捏了把汗,王直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輩,不禁貪婪還心狠手辣,當(dāng)初曹化多大的體面,不一樣讓他弄死了嗎。
    即便一直知道曹化的死有蹊蹺,卻始終弄不明白,王直是怎么下的手,一個曹化都死了,如今林興來了能有好兒嗎,只是這件事不是自己能摻合的,就在旁邊瞧著。
    前兩天還納悶來著,就他的印象,林興可不是個能忍下氣的,別看年紀(jì)不大,心機(jī)手段都相當(dāng)厲害,不然,也不會從一個灑掃處的小太監(jiān)混到御前去了。
    來了御藥房,不知怎么倒轉(zhuǎn)了性,天天兒跟逛廟似的,來回溜達(dá),對于王直的冷言冷語只當(dāng)沒聽見,不過倒真懂醫(yī)理,這兩天跟自己說的問的,無論藥材還是病癥都頗為內(nèi)行,弄得孫濟(jì)世都摸不清她的底了。
    兒又出了這么檔子事兒,孫濟(jì)世知道就算自己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林興這是擺明了要把自己拉進(jìn)來。
    濟(jì)世也著實(shí)好奇,林興這看似殺人的一刀,怎么就成了治病?
    下身子先探了探小太監(jiān)的呼吸,呼吸平穩(wěn),拿起小太監(jiān)的手腕搭了搭脈,不禁愣了愣,又看向小太監(jiān)的刀傷,更為驚愕,抬頭看著林杏發(fā)呆,不知琢磨什么呢。
    他不著急,有人著急,王直急忙道:“何五如何了,到是活了死了,孫大人倒是說句話啊。”
    孫濟(jì)世緩緩站了起來,仍是看著林杏,眼里有深深的迷思,這是湊巧了?還是她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醫(yī)術(shù),實(shí)在有些拿不準(zhǔn)。
    聽見王直問自己,遂開口道:“從脈象上來看,這位公公并無不妥,六脈平和,不過之前大概有血逆之癥,如果本官所料不差,林公公這一刀的確是為了治病。”
    孫濟(jì)世一番話,別說王直了,御藥房有一個算一個,都傻眼了,剛明明親眼瞧見林興一刀囊了過去,這怎么就成治病了。
    王直自是不信,掃了一眼周圍:“誰跟何五是一屋的?”
    話音剛落站出來個哆哆嗦嗦的小太監(jiān):“奴,奴才跟何五是一屋的。”
    王直看了他一眼:“你說說,何五這幾日可有什么病癥?”
    那小太監(jiān)道:“何五最近總鬧熱的慌,大半夜沒事兒就往院子里站著去,有時還會嘔血,除了這些,看起來倒不覺有什么病。”
    孫濟(jì)世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對上了,這位公公血熱妄行以至血不歸經(jīng),故此時常嘔血,因血熱逆行,便覺五心煩熱,故此常嫌熱,這正是血熱之癥,林公公這一刀下去,放了淤血出來,血?dú)w經(jīng)脈,自然六脈平和,只本官實(shí)在奇怪,林公公既不知這小太監(jiān)的癥狀,又沒有親自診脈,怎么就斷定他有血熱妄行之癥,用這個法子來治。”
    林杏笑了:“孫大人,莫非忘了醫(yī)之一道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這往望診才是診法之首,這個叫何五的,大冷的天穿的如此單薄,卻絲毫不覺得冷,便能斷定有實(shí)熱,加之他臉色通紅,隱約有躁動之意,故此,咱家斷定他是血熱妄行,以至血不歸經(jīng),需用放血療法最能見效,雖說這小子以下犯上,要跟咱家動手,咱家卻本著菩薩心腸,給了他一刀,這一刀可不是為了了結(jié)他,而是幫他治病。”
    林興說到此,地上躺著的何五醒了過來,看見自己的胳膊上的血,目眥欲裂,就要上前找林杏拼命。卻被旁邊的小太監(jiān)一把拽住,磕磕巴巴的問他:“你,你感覺如何?”
    何五瞪了他一眼:“小爺好著呢,這會兒渾身都舒坦了,你拉著我做什么?這賣屁,股的小子捅了小爺一刀,小爺不能就這么算了……”
    話未說完就給旁邊的小太監(jiān)一把捂住了嘴:“何五你可別胡說了,孫大人都說了,大總管這是給你治病呢,你是不是覺得好了很多,這就是了,孫大人說你有血熱妄行之癥,大總管那一刀正好給你放了血,如今你的病可全好了。”
    何五都傻了,摸了摸自己,看了看周圍,頓時傻在當(dāng)場。
    王直哪想到有這番變故,踢了何五一腳:“滾邊兒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陰測測的看了林興幾眼:“想不到林公公還是醫(yī)道高手。”
    林杏:“高手不敢當(dāng),只不過湊巧懂得些醫(yī)理罷了。”
    王直哼了一聲:“即便你囊何五一刀是為了給他治病,卻也不能信口雌黃,說御藥房采辦的藥材有問題,這可是欺君的大罪,誰能擔(dān)待的起。”
    林杏笑了:“二總管可別誤會了我的好意,我是提醒二總管,別讓人蒙了,自己反倒擔(dān)了不是,不說別的,就說今兒這黃連,按理說呢,品相不差,可算是一等品,只不過這毛須未清,又帶著些許濕氣,就落了下乘,別的還好說,這份量上怎么算,這濕黃連跟曬干的,可差著不少呢,這不是以次充好的問題了,這是欺上瞞下,咱家可以斷定,這里頭必然有人拿了好處,才把這樣的東西送到了宮里來,這件事兒非同小可,咱家這就去稟告萬歲爺定奪,好好查查這幫無法無天的奴才。”
    王直一驚:“你要把此事鬧大?”
    林杏搖搖頭:“不是咱家要把事兒鬧大,而是御藥房干系萬歲爺?shù)凝報(bào)w安康跟后宮娘娘的鳳體,出不得丁點(diǎn)兒差錯,咱家既當(dāng)了這個御藥房的大總管,若包庇了此事,豈不跟這些人一樣犯了欺君之罪嗎。”
    林杏左一句欺君,右一句干系萬歲爺?shù)凝報(bào)w,可把底下這幫人嚇的魂兒都快沒了,這御藥房的差事之所以肥,就是能從這些藥材上動手腳,以次充好的事兒不敢做,畢竟這么些當(dāng)值太醫(yī)呢,不好混過去,也就只能從斤兩上找了。
    這事兒大家都明白,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誰在這上頭較真兒啊,再說,除了當(dāng)值太醫(yī),別人根本不懂這里頭的事兒,哪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賴。
    不想,這位新來的大總管倒是個內(nèi)行,不禁一眼看破了其中機(jī)關(guān),還拿住了這個短兒,較起真兒來,這事兒往小里說是缺斤短兩,往大里頭說,可是欺君要?dú)㈩^的大罪,真要是查下來,誰也別想活命。
    禮部管事的官員臉色都白了,急忙把王直扯到一邊兒:“我說王公公,今兒這事兒可不宜鬧大,鬧大了咱們誰也落不上好,我瞧著大總管也就是趁機(jī)立立威,您今兒低低頭,咱們就過去了,至于往后,以您的手段,收拾這么個毛頭小子還不容易嗎。”
    王直也知道其中利害,倒也是能屈能伸,嘴巴一咧嘿嘿笑了起來:“倒是咱家誤會大總管了,大總管是一心為了咱家著想,生怕咱家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去,咱家領(lǐng)這個情,從今兒起咱們御藥房的事兒都聽大總管的,您看如何?”
    林杏自然也知道見好就收,王直在御藥房這么多年,早已樹大根深,沒這么容易對付,今兒自己也不過讓他知道知道,自己不好惹,往后再想做什么,先掂量掂量斤兩,有所顧忌。
    再有,就是底下這些人,別以為自己來御藥房就是當(dāng)擺設(shè)的,自己可還指望著在御藥房發(fā)筆橫財(cái)呢,當(dāng)擺設(shè)哪成。
    遂也笑道:“二總管既然這么說了,我也不好再追究,只是往后這生藥再進(jìn)御藥房,必須的先過我的眼才行。”
    王直臉色一僵,繼而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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