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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馬屁的藝術

    ,杏林春暖 !
    林杏翻過身眼睛閃閃發(fā)亮:“你真答應了?”
    劉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良久點點頭:“嗯。”
    林杏呵呵笑了,抬頭看著他,屋里未點燈,外頭的月亮卻好,從糊著明紙的窗戶上透進來,有些淡淡銀白的光暈,劉玉的臉隱在這層光暈里,漂亮之極。
    林杏真被驚艷了,喃喃道:“劉玉你真好看。”湊過去啪嘰親在他臉上。
    劉玉俊臉一紅,把她攬在懷里:“別鬧了,時候不早該睡了,明天可不得閑呢。”
    林杏嘆了口氣,這倒是,王直是死了,御藥房這個爛攤子還得自己收,往劉玉懷里縮了縮,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良久,劉玉輕輕抬手摸摸她的臉,自己本該恨她的,什么時候竟不恨了,反而有了奢望,以自己的身份,如今的殘破之軀,真能陪在她身邊嗎,這丫頭不是那個人,應該說,比那個人聰明太多,可她到底頂了那個人的身份,那些人計劃了多年,如何肯放棄,若不放棄,自己跟她還會有平實的日子嗎。
    他其實是沒有太多奢望,只要能像現在這樣,跟她在一起就好,他真的沒有太多奢望……劉玉把懷里人摟的緊了些,輕輕閉上眼。
    說服了劉玉,讓林杏踏實了許多,也更積極的為出宮做準備,林杏從來不干沒準備的事兒,她出宮是去過好日的,不是去受罪的,故此,金銀這些東西必須充足,要不是為了從御藥房打撈一筆,她才不會費這些力氣。
    至于怎么撈,得先打探清楚才行。
    第二天,林杏一進御藥房就見昨兒挨打的那些太監(jiān),有一個算一個,都在院子里站著,有的就算站不住,也是兩人互相架著,看見林杏進來忙見禮:“給大總管請安。”
    林杏:“身上還有傷呢,怎么就都過來了,差事著什么急,養(yǎng)好了身子要緊,別再這兒站著了,都回去歇著吧。”
    “大總管,奴才們是來謝大總管的救命之恩,沒有大總管替奴才們求情,奴才們這會兒早沒命了,如今不過挨了幾板子,實在算不得什么,不耽誤當差。”
    林杏看了他們一眼:“你們的心意咱家知道,只不過這差事急不得,要不這么著,傷重的回去養(yǎng)著,輕些的留下。”
    眾人忙道:“奴才們的傷都不重。”
    林杏搖搖頭:“站著都費勁,還不重呢,都回去養(yǎng)三天,再來當差,劉玉,看看御藥房有沒有治外傷的藥膏,發(fā)給他們。”
    眾人這才散了。
    林杏喝了口茶,見剛站在頭先的小太監(jiān)沒走,目光閃了閃看向他:“怎么不回去養(yǎng)著?”
    小太監(jiān)忙道:“奴才的傷不重,能撐得住,想著大總管或許有什么要問的,奴才好歹在御藥房當了三年差,雖比不上那些老人,多少也知道些,奴才便不要臉的毛遂自薦了。”
    林杏笑了,指了指他:“倒是個機靈的,你叫什么?”
    “奴才造化,跟大總管是一個姓,單名一個鼎字。”
    林杏一口茶噴了出來:“你叫林鼎,這個名兒聽著倒新鮮。”
    林鼎:“奴才自小沒爹娘,是宮里的老公公得了恩典回鄉(xiāng)省親的時候,在個破廟里的香爐里發(fā)現的奴才,奴才就跟著公公的姓林,起了個名叫林鼎,也是自小凈的身,今年十六了。”
    林杏點點頭:“倒是比我還大一歲。”
    林鼎忙道:“奴才哪能跟大總管比。”說著眼睛一閃一閃透著野心。
    林杏倒不覺得什么,在宮里要是沒有野心,就等著一輩子在灑掃處刷馬桶吧,有野心才好,有野心的人好使喚。
    林杏喝了口茶:“咱們這御藥房的生藥是什么門路,你可知道?”
    林鼎:“這個奴才倒是知道,咱們御藥房進的生藥,一部分是來自宮里的生藥局,另外的都來自外頭的藥鋪,生藥局屬太醫(yī)院管轄,先頭二總管沒來御藥房的時候,宮里所用御藥都是由太醫(yī)院斟酌了方子,統一采買,在生藥局辨認校驗之后,送來御藥房炮制的。
    可咱們太醫(yī)院這位院正孫大人,雖醫(yī)術高明,卻不大通俗事,二總管把持了御藥房之后,竟有大半生藥都來自宮外,孫大人也不理會,為此,生藥房的管事多次找孫大人,孫大人大概不愿意為了此事得罪王直,后來也就這么著了。”
    林杏點點頭:“那這些生藥是來自宮外何處?”
    林鼎低聲道:“這個御藥房沒有不知道的,這些生藥是來自國安堂。”
    林杏挑了挑眉:“這個國安堂倒是跟馮太醫(yī)的名兒有些像。”
    林鼎嘿嘿一笑:“何止像,本來就是一家,這國安堂是馮太醫(yī)前些年開的,有了咱們御藥房這個大主顧,國安堂如今可是京城有名兒的賺錢買賣,馮家就指望著這個藥鋪,賺得家里金山銀山,那年太后娘娘過壽,二總管送的壽禮是一個三尺高的赤金聚寶盆,就是馮家獻上來的。”
    三尺高的赤金聚寶盆……林杏饞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長,這得值多少錢啊,也終于理解馮國安為什么不惜吞藥自殺,也想自己扛了事兒,大概就是用自己的命給馮家換一條生路。
    只要皇上不想跟太后撕破臉,就不會往下查,馮國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不過,如今自己才是與藥房的大總管,國安堂的買賣不想黃都不行。
    而且,這件事絕不能繞過孫濟世去,這老家伙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公正是夠公正,心眼子可一點兒都不少,就從生藥局的事兒就能看出來,這老家伙有那么點兒大智若愚的意思,他想置身事外門兒都沒有,得把生藥局拉進來,宮外生藥局御藥房連成一條線,這好處才能撈的安全又順手。
    而且,自己穿來這么久,連宮門都沒出去過,對于藥鋪藥商兩眼一抹黑,這里頭還得有明白人給自己指路才行,這個明白人非孫濟世莫屬。
    想到此,拍了拍林鼎的肩膀:“你小子夠機靈,從今兒起,就跟在咱家身邊兒吧。”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這個你拿回去治治你屁,股上的傷,如今天冷,凍了可了不得。”
    林鼎一看那個瓷瓶,嚇得差點兒沒暈過去:“這,這是番南進貢的翠葉蘆薈膏。”
    林杏:“想不到你倒是個識貨的,你擦過這個?”
    林鼎忙道:“奴才哪有這樣的造化,是當年番南進貢的時候,因是咱們御藥房的當值太醫(yī)校驗,奴才有幸瞧過一回,這可是金貴東西。”
    林杏:“再金貴也是藥,能治傷比什么都強。”
    林鼎捧著藥瓶千恩萬謝的去了。
    劉玉低聲道:“你不該給他,這個翠葉蘆薈膏對皮膚好,沒什么藥味兒,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嗎。”
    林杏:“那是以前,在乾清宮弄點兒藥實在費勁,這東西自然當成好的,如今我可是御藥房的大總管,想弄什么藥弄不來,這翠葉蘆薈膏的配方,著實不算多高明,回頭我自己配一些除疤嫩膚的藥膏,可比這個好使喚多了,狗屁貢品,也就糊弄糊弄皇上這樣的外行,在我看來,一錢銀子都貴了,再說,這畢竟是藥,要想保養(yǎng)皮膚,還是天然的東西更好,像是珍珠粉,蜂蜜,蛋白都是最好的護膚材料……
    對啊,這倒是條財路,回頭好好琢磨琢磨,這會兒先得把孫濟世忽悠過來,劉玉,一會兒你去御膳房跟順子說,叫他今晚上給我置辦點兒好菜好酒送過來,今兒晚上他林哥哥要請客。”
    馬元之拿著帖子進來:“師傅,剛林公公身邊的劉玉送了帖子來,邀師傅今晚去他哪兒吃酒。”說著撇撇嘴:“倒真那自己當回事了,說到底不過一個太監(jiān)罷了。”
    孫濟世皺了皺眉:“太監(jiān)怎么了,太監(jiān)難道不是人,為醫(yī)者,當以濟世救人為己任,對誰都不可有輕視之心,更何況,林公公這樣的醫(yī)道高手,你別服氣,就拿昨天的事兒來說,如果是你,可能救得活的馮國安,便是為師只怕也無能為力,林公公卻用炭灰解毒,芒硝導瀉,再用甘草湯清除余毒,如今馮國安已無大礙,這樣的神乎其技,堪稱神醫(yī),若她不是太監(jiān)之身,為師理應請辭太醫(yī)院,這個院正該林公公來當才合適,你屢有不敬之詞,卻為何來。”
    “弟子只是不信他一個十幾歲的小太監(jiān),會有如此高深的醫(yī)術,況且,她自己不也說湊巧懂得些解毒之法嗎,想來并不精通醫(yī)術,再說,昨兒萬歲爺明明是護著他,想來外頭那些傳言并非空穴來風,他不過是萬歲爺的臠寵,仗著皇上才謀了御藥房大管事的差事罷了。”
    孫濟世搖搖頭:“師傅知道你見不得別人比你強,尤其,林公公年紀還比你小這么多,你從心里不服氣,總覺人家是依仗著皇上,才有今天,你怎么不想想,一次湊巧,兩次還能是湊巧嗎,如今想想,當初我第一次跟她說起曹公公夢游癥的時候,估計她就猜到是曼陀羅粉,我去給她瞧病,她明明沒中毒,卻不肯承認,而是用她養(yǎng)的兔子提點我,我才看出是曼陀羅粉,如此輕易可辨之毒,為師卻數年都未想出來,師傅著實慚愧,論及醫(yī)術,為師不如她多矣。”
    見徒弟并不吭聲,不禁嘆了口氣:“為師再提醒你一句,萬萬不可跟林公公過不去,此人雖醫(yī)術高明,性情卻極為莫測,從他對付王直的手段就能看出,這人可不講什么規(guī)矩,真要是得罪了她,怎么死的只怕都不明白。”
    馬元之:“弟子是當值太醫(yī),他就是再大膽也是個奴才,還敢對弟子如何不成。”
    孫濟世:“你呀,有些事兒上實在糊涂,馮國安還是太醫(yī)院副使呢,如今正在慎刑司受審,這條命只怕保不住了,馮國安后頭可有太后娘娘,你有什么依仗?元之,你的性子著實不適合在太醫(yī)院供職,要知道這里可是皇宮,一人恨不能生出一百個心眼子來,即便討厭一個人,面兒上也不能露,真要人家給你使個絆子,小命就沒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拿著帖子出去了。
    給師傅沒頭沒臉的數落了一頓,馬元之心里更恨上了林杏,心說,不是這小子愛顯擺,師傅也不會沒事兒總數落自己,什么神醫(yī),放個血,弄個炭灰就是神醫(yī)了,實在可笑,真要是宮里的太監(jiān)都能看病,還要他們這些太醫(yī)做什么,回頭尋個機會,非讓這小子栽個跟頭不可。”
    不說馬元之暗恨在心,且說孫濟世,拿著帖子來林杏這兒赴宴,順子安排的頗為周到,考慮到天冷,菜容易涼,林杏又喜歡吃上回的羊肉暖鍋子,索性就讓人送過兩只羊腿來。
    再有,就是一些蘑菇,白菜,粉條之類的配菜,還有調好的芝麻醬料,自從上回林杏在御膳秀了一把刀工,如今萬升最喜歡的就是羊肉鍋,說這東西吃著暖和,外頭越是冷,吃這東西越熱乎。
    故此,材料都是現成的,湯是用羊頭熬了一天,奶白奶白的,在炭爐上燒滾了,老遠都能聞見香味兒,知道林杏的刀工,羊腿沒片直接就送過來了,倒正和了林杏的意。
    孫濟世跟著劉玉還沒進屋,就聞見了味兒,不禁道:“好香,聞著倒像骨湯,只不過,好像比骨湯更為香濃些。”
    劉玉:“是羊骨湯,下午一見落雪,就說要吃這個,叫御膳房預備了,大人屋里請。”
    孫濟世心說,馮國安不過就愛吃個雜菇湯,便弄得御膳房的人多有不滿,這位倒比馮國安還能折騰,忽想起林杏之前是侍膳總管,御膳房的人等于是他手下,雖說人走了,到底人情還在。
    再說,他也不是被發(fā)落到下頭干雜役,而是調到御藥房當大總管,御膳房的人自然更會巴結。
    孫濟世進了屋,看見這陣仗,也不免愕然,炕桌上燒的滾滾的羊骨湯,蘑菇,白菜,粉條等配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這還罷了,炕邊兒上搭衣裳的龍門架上沒瞧見衣裳,卻掛了兩條羊腿,真沒見過這么請客的。
    林杏笑著讓他:“孫大人請坐,今兒天冷,吃這個最好。”
    孫濟世目光劃過那兩條羊腿,真不知這是怎么個吃法兒,既然來了,也只能客隨主便,便脫鞋上炕盤腿坐了,盯著桌上的羊骨湯相面。
    林杏笑道:“咱家是個懶人,就想到了這個吃法兒,大人別看有些古怪,卻極美味。”說著抽出腰里的剔肉刀,跳下去片起羊腿來。
    孫濟世看的目瞪口呆,等林杏片完了,讓他吃肉,才回過味兒來,試著吃了一片,眼睛一亮。
    林杏道:“羊肉溫補,最是驅寒,若暑熱時吃易生燥火,倒是這樣的雪天吃正合適。”讓劉玉給孫濟世倒酒。
    孫濟世聞見沖鼻的九項,只吃了一口,就不禁贊道:“好酒,這是陳年的玉泉酒,這可是難得的好酒,前年下官得皇上賞了一壇,如今都沒舍得吃呢,一直埋在后院的梅樹下,想等老夫五十大壽的時候拿出來沖個臉面。”
    林杏道:“孫大人何必如何,大人五十大壽的時候,這玉泉酒咱家包了,即便比不上萬歲爺賞下的,也不至于讓孫大人丟了面子。”
    孫濟世暗暗心驚,雖耳聞這位交游廣闊,宮里大多掌事太監(jiān)都跟他有交情,自己先頭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只怕這交情不淺,就看他這吃的喝的就知道,趕不上皇上也相去不遠了,倒有些奇怪,她這般大費周章的請自己來,到底有什么目的。
    見吃的差不多了,林杏才提起正事兒:“今兒請孫大人來,是有件事要跟大人商議。”
    孫濟世一拱手:“公公請講。”
    林杏:“咱家如今雖是御藥房的大管事,到底是個新來的和尚,御藥房的章程,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明白,倒是問了底下的人,大略有些了解,卻有一事不明,按理說,御藥房所進生藥都該通過生藥局校檢才是啊,咱家一直也是這么認為的,不想,今兒林鼎卻告訴咱家,御藥房所用生藥,大半竟來自宮外的國安堂,國安堂是馮國安家的買賣,這不擺明了撈好處嗎,怪不得,會有以次充好缺斤短兩之事,這少了生藥局的監(jiān)督校檢,王直跟馮國安里外勾連,還不想怎么來怎么來,把規(guī)矩放在何處,把萬歲爺放在何處,此等欺上瞞下之人,著實可憎。”
    孫濟世目光閃了閃:“想來林公公有所不知,這國安堂說是馮家的,當初開張的時候,承恩公府的二公子卻出了本錢,二總管以生藥局所進生藥不好為由,便讓國安堂負責采辦御藥房所用生藥,只有小部分從生藥局走,其余皆出自國安堂,不是本官不理會,而是御藥房自曹公公去了之后,一直由二總管王直把持,王直是太后娘娘家奴,有太后娘娘撐腰,人便極為霸道,本官想著,只所需生藥不出大差錯,也就隨他去了。”
    林杏:“不出大差錯,孫大人所指的不出大差錯是什么?曹公公的死,如今已經真相大白,是王直跟馮國安合伙害的,這后頭的人是誰?不用咱家說,想來孫大人也明白,孫大人就不想想,萬歲爺為何一直沒有皇子,即便萬歲爺性子冷,隔三差五不也招寢娘娘們嗎,緣何這么多年,竟無一位皇子落生,咱家曾給云貴人和慧妃娘娘都瞧過脈,心里著實有些想不通,云貴人說她生在南方,受了寒涼之氣,故此有體寒之癥,可慧妃娘娘卻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怎么也有此癥?”
    孫濟世:“不瞞公公,下官也曾疑心,只不過醫(yī)書上都說十女九寒,想來是多食了寒涼之物,也未可知,更何況,即便體寒也不一定不孕,若林公公疑心是因娘娘們的體寒之癥造成不孕,本官不敢茍同,況且,宮里的娘娘們也并非人人如此。”
    林杏:“大人所言雖有理,咱家卻不信,有這樣的巧合之事,據咱家所知,萬歲爺與后宮娘娘們的用藥,皆出自御藥房,若是有人稍動手腳,只怕也容易的緊。”
    孫濟世只覺頭皮發(fā)麻:“你是說有人經本官之手,給后宮娘娘們下藥,以絕皇嗣?”
    林杏:“這個,咱家可不敢妄言,不過,萬歲爺春秋鼎盛,娘娘們也正在青春,怎么可能數年不見皇子落生,孫大人,此事事關重大,若真有一天查出來什么,孫大人只怕您難辭其咎。”
    孫濟世的汗都下來了:“萬歲爺所用御藥,都是經我之手親自炮制而成,本官可以用性命發(fā)誓,不會有任何差錯。”
    林杏嗤一聲樂了:“孫大人還真是糊涂,萬歲爺所用的確是大人親手炮制,可大人敢保證,一刻也不錯眼珠的盯著嗎?孫大人,若有人想做手腳,只不過一閃神的功夫就夠了。”
    孫濟世只覺渾身冷汗森森,可不嘛,萬歲爺所用御藥,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便是他人動了手腳,若有個閃失,自己的命沒了就沒了,后頭可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想到此,下了地對著林杏深深一鞠躬:“還望公公不吝賜教。”
    林杏忙扶起他:“大人這般可就遠了,這件事兒想查出來并不難,只從萬歲爺所用御藥之上留心即可,王直已死,何五跟王平也被萬歲爺杖斃,除非愿意看著萬歲爺子孫滿堂,不然,必還會下手,只不過,即便查出來,這進藥的口子收不住,將來一樣是大禍。”
    孫濟世看向她:“若林公公能幫本官查出此事,從今往后,生藥局采辦之事,都由公公說了算。”
    林杏笑的異常燦爛:“孫大人果然是聰明人,咱家敬大人一杯。”說著干了杯中酒。
    孫濟世見時候不早,起身告辭。
    林杏一直送到他院門外,才說了一句:“孫大人不如多留心身邊的親近之人。”
    孫濟世一愣,微微躬身:“謝公公提點。”轉身走了。
    劉玉剛關上院門,林杏一竄,竄到他背上:“劉玉我腳冷,你背我進去。”
    劉玉笑了一聲:“這么兩步哪至于就冷成這樣了……”卻沒放她下來,而是背著她進了屋,把林杏放在炕上,見她臉紅紅的,知道吃多了酒,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便要出去。
    不想被林杏一把抓住:“你做什么去?”
    劉玉輕聲道:“乖,我去給你熬醒酒湯。”
    林杏吃吃笑了起來:“這點兒酒哪能吃醉人,你別去,我一個人待著怪沒意思的,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說著,拽了劉玉坐在炕上,自己靠在他懷里。
    劉玉無奈的道:“想說什么?是想說孫大人的徒弟嗎?”
    林杏撲哧一聲樂了,轉過身摸了摸他的臉:“劉玉,你真的很聰明哎,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劉玉:“孫大人性格有些孤僻,唯一親近之人就是他那個徒弟馬元之,你提醒孫大人留心身邊親近之人,不是他還有何人?只不過,我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馬元之會干這件事,畢竟,他已經是當值太醫(yī),只要不出大錯,將來定會接替他師傅掌管太醫(yī)院。”
    林杏道:“從他對我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馬元之這人心高氣傲,目無下塵,且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這樣的人最易犯糊涂,也最易被人游說,因為他有一顆最功利之心,偏偏沒有他師傅的精明,他不被人利用誰被人利用,更何況,他是孫濟世弟子,也是唯一能接觸到皇上所用御藥之人,故此,他是最適宜的人選。”
    劉玉低頭看了她半晌兒,抬手順了順她的鬢發(fā),忽道:“你沒吃那些藥。”短短幾天,感覺她的皮膚更為細致滑膩,而身子仿佛也胖了些,把她抱在懷里能清晰感覺到變化。
    林杏:“吃什么啊,那本來就是養(yǎng)陰清熱的藥罷了,什么秘藥,騙鬼呢,之前我沒怎么長,是營養(yǎng)不良,如今吃好喝好,自然不一樣了,劉玉,我跟你說,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誰,從這件事兒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成不了大事,你就別想了,跟我出宮,咱們過舒坦日子去。”
    劉玉有些擔心:“可再這么下去,只怕要露出馬腳,皇上若再招你回乾清宮就麻煩了。”
    林杏嗤一聲笑了:“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皇上這般對我,不過是覺得新鮮罷了,等那些美人們一進宮,或者尋到別的樂子,哪會記得我是誰呢,再說,等我在御藥房撈了這票大的,咱們就遠走高飛,管他什么皇上,娘娘的,天高皇帝遠,過咱們自己的小日子去。”
    說著,摸了摸自己肚子:“剛光顧著忽悠孫濟世了,倒沒吃幾口,剛剩下那個羊腿呢。”
    劉玉:“你不是還想吃吧?”
    林杏嘻嘻一笑:“跟你說,這樣的天兒吃烤羊腿才夠味兒,你快去御膳房找順子要點兒烤肉的香料,我去收拾炭盆子。”
    劉玉沒轍,只得出去了,林杏把炭火盆子挪到廊下,就發(fā)現自己太想當然了,烤羊腿可是得有燒烤架才行,難不成自己拿著烤啊。
    卻一眼看到那邊兒的幾竿竹子,眼睛一亮,去廚房里找了個斧子,提著過去,一斧子下去,竹子沒砍下來,斧頭反倒向后頭飛了出去。
    “萬歲爺小心。”林杏聽見成貴的聲音,急忙回頭,正看見自己使的斧子,直沖剛走進院的變態(tài)腦袋上就去了。
    林杏腦袋嗡一下,這要是把皇上給剁了,自己還出個屁宮啊,估摸千刀萬剮都是便宜的。
    幸虧有個忠心不二的成貴,都沒看清飛過來的是什么東西,人已經下意識擋在了皇上之前,只不過,變態(tài)關鍵時刻還是挺有范兒的,伸手扒拉開成貴,手一撈就抓住了斧子把兒,看著林杏:“你這是要弒君?”
    這罪名自己可扛不得,林杏撲通跪在地上:“奴才萬死。”心里卻道,這變態(tài)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么。
    萬死?皇上看了看手里的斧子走了過來:“你這大膽的奴才,竟敢拿斧子劈朕,萬死豈不便宜了你。”
    林杏聽著不像要治罪的口氣,緩緩抬頭,瞄了皇上一眼,只見皇上帶著風帽,落雪沾了一身,一張臉微微帶著些許笑意,雪光中倒顯得格外俊逸。
    林杏不免有些驚艷,林杏直勾勾的盯著皇上,若照規(guī)矩,實是大不敬,成貴剛要喝止,不知怎么竟取悅了皇上,皇上笑了一聲,微微彎腰:“小林子,你的眼睛往哪兒看呢,嗯?”
    林杏陡然回神,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幾個嘴巴,林杏你這是要找死啊,就算穿不回去,這世界也有的是帥哥美男,讓自你調戲,唯獨眼前這位是自己絕不能碰的,不僅不能碰,連點兒色心都不能起,這可干系自己以后滋潤舒坦的小日子。
    想到此,忙道:“沒,沒看哪兒?”
    皇上卻沒打算輕易的放過她:“朕明明看見你盯著朕瞧,莫非朕錯了不成?”
    你他娘哪能錯,全國人民都錯了,你也錯不了,支支吾吾的道:“奴,奴才不敢……”
    “不敢?朕看你沒什么不敢的,行了,起來吧,你這么跪著朕跟你說話更費勁。”
    林杏只得站了起來,就跪了這么一會兒,就覺波棱蓋兒凍得難受,皇上掃了眼廊下的炭盆子:“你這是要做什么?”
    林杏只得實話實說:“回萬歲爺,奴才今兒得了一只羊腿,是想著烤熟了,一邊兒吃羊腿,一邊兒賞雪。”
    成貴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真虧這位想得出來,當這是哪兒了,大半夜不睡覺生火烤羊腿,這小子還真是個老虎膽兒,估計再過些日子連房子都能點了。
    皇上卻挑了挑眉:“吃羊腿賞雪?還真是個好主意,小林子,不如朕跟你搭個伙如何?”
    林杏哪敢說不行啊,只得道:“那個,萬歲爺,奴才是這么打算來著,可剛把炭盆子挪出來才發(fā)現,還得搭個烤羊腿的架子。”
    皇上好笑的看著他:“剛才你掄斧子,是打墻邊兒那幾竿竹子的主意?”
    林杏嘿嘿一笑:“奴才是病急亂投醫(yī)。”
    皇上笑了:“這烤羊的架子可不是那么好搭的,不過,朕倒是可以試試。”說著提著斧子過去,三下五除二就砍了幾竿竹子過來。
    成貴忙上前幫忙,御前大總管跟皇上都忙活著,林杏自然也不能干看著,只得上去一起干,和三人之力,終于弄了個差不多的架子,把羊腿架在了炭盆子上。
    成貴進去從里頭搬了把椅子,又出去叫外頭的小太監(jiān)去御膳房拿家伙什兒,這辦事效率比劉玉科快多了,等劉玉拿了調料回來的時候,林杏都吃上了。
    不是她烤的,也不是皇上烤的,是御膳房今兒晚上當值的廚子烤的,雖是太監(jiān),手藝卻不差,這樣簡陋的條件下,依然烤出了令林杏垂涎三尺的美食。
    而且,林杏不得不承認,權利真是個好東西,這真不是銀子多就能辦到的,皇上一句話,就有專業(yè)人士上趕著服務,還是跪式服務。
    當值御廚跪在地上,一邊兒烤羊腿,一邊兒用刀片成小薄片,放到盤子里呈給皇上吃,皇上也只不過吃了幾片,就遞給了在旁邊眼巴巴盯著的林杏。
    林杏饞的哈喇子都流了二尺長,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只羊腿皇上只吃了一片,剩下的都進了林杏的肚子。
    吃飽了,林杏摸了摸肚子,打了個飽嗝,習慣性找劉玉要茶,倒是有杯茶遞了過來,林杏灌了幾口,才發(fā)現,遞給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而是變態(tài)皇上。
    林杏險些嗆死,忙喊劉玉。
    皇上笑道:“我讓他們出去候著了,人多了,倒攪了賞雪的意境。”說著,一屁股坐在廊凳上,看著外頭的雪:“小林子,你說朕算明君還是昏君?”
    林杏忍不住翻了白眼,這不廢話嗎,這話問一個奴才,自己敢說是昏君嗎,又不是活膩歪了,忙道:“萬歲爺自然是圣明之君,堯舜禹湯跟萬歲爺都比不了。”
    皇上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小林子,口不應心也是欺君。”
    林杏忙道:“奴才心口一致,在奴才心里,萬歲爺就是萬世難尋的圣君,千古一帝。”
    林杏馬屁拍的太溜兒,連康熙爺的名號都吐了出來。
    千古一帝?皇上微微沉吟:“朕當不得這四個字,江南水患,福建旱災,今年冬天雪又大,欽天監(jiān)才上奏請定天石去祈求明年風調雨順,朕觀史書,舉凡圣主臨朝,莫不是風調雨順,國富民安的繁華盛世,又怎會跟我大齊一般,可見朕是個昏君,況且,民間的老百姓都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朕貴為天子,如今即將而立,卻仍膝下猶虛,小林子,你說朕便有這萬里錦繡江山,將來傳于何人之手,朕又如何對得住先帝。”
    林杏心說,這變態(tài)絕對是吃飽了撐著的沒事兒干了,你他娘當皇上的要是還發(fā)愁,讓我們小老百姓還活不活了。
    不過,嘴里自然不敢這么說,略想了想道:“萬歲爺說的都是軍國大事,奴才不懂,只不過,奴才卻聽老人們說過,這水災旱災,哪個朝都有,若是昏君,自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而萬歲爺如今雖身在皇宮,卻心憂百姓,以至夜不能寐,若萬歲爺不算明君,奴才倒不知明君是什么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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