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之中只留下了小胖子,小林,藥爺,還有兩個下人——分別是阿吉和歐陽云頓的老仆。</br> 對于風塵不帶著自己,小林是十分不解的。</br> “我修為強大,可以和五府初期的修士一戰。”他自言自語:“為什么不帶上我?”</br> 他想保護林白芷,畢竟他來到這兒就是為了林白芷。</br> 但是現在連接近林白芷的機會都少了,這讓他感覺越發的孤獨,時不時的就會想起顏如玉。</br> 要是自己不回來,顏如玉肯定會陪著自己。</br> 他長嘆一聲,無聊地站在山腰上,朝著一邊的池塘里面扔石頭,打水漂。</br> 小胖子則是安心跟著藥爺一起背誦許多草藥,還有數不清的藥方。</br> 最重要的還是煉藥的手法,每一種藥散或者是丹藥在煉制的時候都是要用到許多種手法的,尤其是在煉化草藥的時候,必須要學會用靈氣來控制火焰。</br> 這就又用到了“聚氣成絲”的手段,不能把火焰燒的太旺,否則就成了一堆灰燼,不能把火焰燒的不夠,否則就成了水煮白菜一般。</br> 煉化每一種草藥的火焰溫度都是不一樣的,所以煉藥難。</br> 小胖子要學的太多太多,對他來說最難學的就是聚氣成絲。</br> 藥爺已經把小胖子的修為堆積到了氣海中期,先讓小胖子自己練習,他則是走出來,瞧了一眼小林。</br> “你叫什么?”他問道。</br> 這是劍宗第三個主動和小林說話的人——第一個是林白芷,第二個是小胖子,第三個就是藥爺。</br> 這宅心仁厚的大胖子總是給人一種親切感。</br> 小林用緩慢的語速說道:“以前叫做小癡,他們都說我是個傻子,是個癡呆的人,所以叫我小癡,現在叫做小林,這是林白芷給我的名字,也是林白芷的姓氏。”</br> 藥爺等他說完這一堆話,已經是片刻之后了。</br> 他倒是第一次見到說話這么慢的人。</br> 他說道:“你的骨頭有點畸形啊!哪怕你現在站了起來,還是掩飾不住。”</br> 小林驚訝說道:“你看出來了?”</br> 藥爺只是哂笑一聲。</br> 他是多么偉大的神醫啊,看這種小病自然可以輕易看得出來。</br> 在這位宅心仁厚的大胖子面前,小林總算是放下了防備,弓下了腰,像是以前那條狼。</br> 他已經彎腰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彎著腰,早已經讓他的骨頭彎曲下去,現在站立起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br> 藥爺說道:“你隨我來,你終究是一個人,也該收收狼的脾性,把你眼睛里面的殺氣收起來,也該堂堂正正站起來,做個人。”</br> 小林跟過去,跟著藥爺進入了劍宗的深山。</br> 他本不應該聽別人的話的,但是這個大胖子給人的感覺太和善了,只要一對視,就能讓人心情平靜下去,就連內心的那些戾氣也會消失的一干二凈。</br>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好人。</br> 他們在密林之中找了許久,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東西。</br> 小林說道:“我已經彎腰二十多年了,或許我直起背二十多年,就會適應。”</br> 藥爺笑著說道:“這是謬論,我一眼看出來你是狼養大的,那么你就是狼,狼想要變成人,總是需要一些引導的,而不是你自己努力。”</br> 他一邊說一邊走,肥碩的身軀似乎蘊含無窮無盡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要讓山體稍稍震顫一下。</br> 小林也明白了,難怪這位胖爺爺尋常都是不走動的。</br> 他們在山中找了許久,總算是找到了一些草藥,而后回來。</br> 藥爺把小林綁在一根長桿上,讓小林的身體完完全全直了起來。</br> 這對一個正常人來說,自然不算什么難事,但是對于一只狼就不一樣了。</br> 那種感覺,就像是強行把自己的骨頭一節一節錯位了一樣,痛苦無窮。</br> 而后,藥爺朝著小林的后背上扎了數不清的銀針。</br> 最后才煉藥,把藥膏糊了上去。</br> 那個瞬間,小林感覺自己的骨頭似乎被一節一節打碎了,然后再重新拼合在一起!</br> 比從自己身上一塊一塊割下血肉更加痛苦!</br> 小林從來沒有忍受過這種痛苦,但是他緊咬著牙關,竟然一聲不吭。</br> 藥爺說道:“你不怕疼?”</br> 小林說道:“怕。”</br> “那你可以喊出來的。”</br> “不用。”</br> 藥爺點點頭,覺得這孩子還不錯,很有韌性,有這種堅韌不拔的品質的人,未來都是可以成大事的。</br> “其實我還有其他的方法,不讓你忍受痛苦,也能讓你成人,但是我不想用。”</br> 藥爺笑呵呵說道:“我要讓你知道,你想成人,必須要付出代價的,實際上在我們人族之中,每一件事情都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比如吃飯就要錢,修煉就要忍受孤獨和貧窮,而不像魔族那樣,吃人吃野獸,吸收了血氣就能提升修為,你變成人的代價可能是命,熬不過去就要死了。”</br> 小林點頭,把牙齒咬的“嘎吱嘎吱”響。</br> 他的牙齦都已經滲出了血,牙齒幾乎要被咬碎!但是依舊一聲不吭。</br> 藥爺問道:“你恨我嗎?”</br> 小林搖頭。</br> 藥爺說道:“不恨我是應當的,我給人看病,從來都是有我自己的收費標準的,這就是我給你看病費用。”</br> 小林倒是有點好奇了,他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是不是真的宅心仁厚,竟然能想出讓病人如此受折磨的法子。</br> 藥爺又問道:“我知道你能堅持下去,你是為了什么如此堅定?”</br> 小林說道:“林白芷。”</br> 藥爺說道:“但是我看那丫頭并不怎么接近你。”</br> 實際上劍宗弟子們的生活都是很單調的,就是修煉修煉修煉,偶爾也會出去玩鬧一番,但是修煉才是主調。</br> 林白芷整天除了修煉就是刻畫法陣,屋子里的廢棄玉髓已經鋪了一地。</br> 她有空了也很難接近小林,因為風塵不讓——風塵始終覺得小林不靠譜,要把小林孤立起來,觀察一段時間再說。</br> 小林說道:“風塵對我不滿意,我會慢慢讓他滿意。”</br> 藥爺又問道:“你為什么這么固執?非要堅持?”</br> 小林說道:“要報恩。”</br> 昔日他本身是要死的,所有人見了他都如避蛇蝎,幸好林白芷出手救了他。</br> 藥爺笑了起來。</br> 他也治療過不少的妖族,接觸過不少的狼,狼這種動物是很有靈性的。</br> 一旦回頭必有緣由,不是報恩就是報仇。</br> 沒有什么理由是比一只狼報恩來的更讓人信服的。</br> 他而后便走了,再也不理會小林。</br> 整整四天,他也不給小林一口吃的,也不給小林一口喝的。</br> 小林原本就和狼一樣清瘦,這時候更瘦的可怕,昏昏欲睡。</br> 不過小林不敢睡,因為他很清楚,要是睡著了,大概就是要死了。</br> 小胖子坐在窗邊靜靜看著小林受苦,心里有點壓抑。</br> 他現在也是個醫師了,所謂醫者仁心,看著別人如此,他心里總會有幾分難過。</br> 他看久了,藥爺總算是問道:“你在看什么?”</br> 小胖子說道:“我在想以前的一個小姐姐。”</br> “什么樣子?”</br> “很好看,我每次都找她玩。”</br> 藥爺笑著說道:“那你為什么現在不去找她?莫不是你變心了。”</br> 小胖子嘆息說道:“她的家沒了,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br> 他說的自然是依紅樓了。</br> 據說現在原地又建立了一個麗春院,但是小胖子是個懷舊的人,所以進都不曾進去過。</br> 藥爺說道:“你在想的最好不要是那小子,幫不得。”</br> 小胖子迷惑說道:“怎么幫不得?”</br> 藥爺說道:“你若是養了一條狼,日日喂他吃肉,不就有了兇性?若有一日餓了他,說不定他就把你活撕了吃了。”</br> 小胖子聽了遍體生寒,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br> “這是要馴服一只狼,幫不得。”藥爺說道。</br> 小胖子點頭。</br> 就在第四日過后,藥爺拔了小林背后的針,把他放了下來。</br> 此時的小林已經完全可以站立起來,絲毫不覺得痛苦,看著氣宇軒昂。</br> 這四天時間的苦痛,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性情大變。</br> 也足以磨光任何一個人的戾氣。</br> 小林驚訝說道:“你是如何做到的?這才四日罷了。”</br> 他說話竟然也流利了許多,仔細想來,他原本跟著狼吼叫多了,喉嚨都已經變了,現在這個胖乎乎的爺爺把他的喉嚨都矯正了過來。</br> 藥爺說道:“若是讓我治好一個人,何須四日?”</br> 曾經他女兒死了,他更是用了三日時間逆亂陰陽,讓自己女兒復蘇,更何況只是改變一個人的肉身?</br> 他繼續說道:“從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人了,林白芷給你取名小林,這只是一個姓,我再給你一個名,你就和林白芷一樣,用一味藥材做名,叫你當歸如何?”</br> 小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叫當歸。</br> 藥爺說道:“你是個身在魔族的人,應當歸來人族,未來你勢必也是戰場上的一員大將,且祝你平安歸來吧。”</br> 所以,以后他就叫林當歸。</br> ……</br> 風塵是被七王爺送出亥都的。</br> 七王爺特意叮囑,這一次不但要殺人,而且要“偷”一個東西。</br> 那是一顆晶石,里面蘊含霸道的能量,能催生出來一個天宮境大能。</br> 這也是子國公主殺了人之后的后遺癥,可惜那顆晶石落在了邪教的手中。</br> “若是邪教把晶石送到總部,必然會催生出來一個新的天宮境大能,到時候邪教問題會變得更難處理。”這是七王爺的原話。</br> 風塵深知大能的可怕。</br> 到了這種境界之后,基本上就很難死了,除非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巨大。</br> 比如人王級別的強者遇到普通的大能,這才可以鎮殺大能。</br> 若是這位大能隱藏在暗中,將會給人族和妖族帶來更多的麻煩,哪怕是出動人王都不知道是要殺誰。</br> 試想一下,到時候人族會多出來多少恐慌?</br> “我一定盡力找到。”風塵點頭。</br> 七王爺繼續叮囑:“不要走大路。”</br> 風塵明白七王爺的用意,走大路不就是相當于告訴對方:“我們來捉你了!”</br> 到時候不但捉不到人,反而有可能會被伏擊。</br> 風塵問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br> 七王爺搖頭,沒了。</br> 風塵問道:“要不要讓古風跟在我后面,暗中觀察一下。”</br> 七王爺哭笑不得說道:“那就沒意義了,我干脆直接讓小風過去算了。”</br> 也是這么個道理。</br> 風塵還是謝過七王爺,騎馬離開。</br> 路上是無聊的,風塵拿出來一塊玉髓,不停刻刻畫畫,林白芷見了無比心動,就是不知道風塵在刻畫什么法陣。</br> 幾人經過了幾天的跋涉,總算是到了七王爺的封地。</br> 他拿著地圖,看著那占據了亥國一大半國土的封地,直呼:“亥皇瘋了!”</br> 若不是亥皇瘋了,怎么可能會讓七王爺掌管這么大一片土地?</br> 上面有大小宗門共三百一十四個,有修士六十四萬,各自也都有一些小小靈礦。</br> 這些大小宗門不算自給自足,也算是有一點資源。</br> 很難想象,亥皇會把這么大一片土地拱手相讓。</br> “我怎么感覺亥皇空有其名,七哥才是真正的亥皇。”他嘀咕說道。</br> 林白芷嘆息說道:“地位越高,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大,你可不知道,亥皇有十幾個妃子,生了三十多個兒子女兒,全都死在了戰場上。”</br> “他巴不得七王爺來做這個亥皇,七王爺也沒這個膽子,人都老了,就只剩下逍遙侯這么個兒子,當了亥皇還了得?到時候不但兒子要常年上戰場做個表率,怕是邪教都能讓他頭疼死。”</br> 風塵只說了一句:“人族真是能生。”</br> 不過這么能生的人族,再加上另一個很能生的妖族,也是斗不過魔族的。</br> 原因就在于魔族那些人幾乎都是小天才。</br> 繁衍了這么多代之后,魔族有了“魔體”,幾乎都和三屬性的五行體差不多,再往上則和人族相仿。</br> 人族和妖族有大批的凡體,不能修煉,所以哪怕人口基數是魔族的幾百倍,終究不如魔族。</br> “魔族已經夠強大了,人族和妖族之間還出了叛徒,真是棘手。”</br> 風塵又自言自語一句,收起地圖,生怕走大路被邪教發現,繼續繞道行走。</br> 他們還有五百里要走,五百里之后,大概就可以找到那個邪教的窩點了。</br> 他不知道,五百里之外的窩點之中,一群修士正在密謀籌劃。</br> “嘿!這水晶的幌子可真好使,我們只是故意不小心透露出去了一點水晶的消息,估計古冢就要派遣天才過來送死了。”</br> 古冢就是七王爺,為什么叫古冢?傳說七王爺曾經在冢里出生。</br> 有人打探到了最新消息:“來的人極有可能是劍宗的弟子們。”</br> “包括風塵?”</br> “對,包括風塵。”</br> “好得很,把他們一網打盡,風塵的頭顱可不便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