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那兩個字的時候，是走神的。</br> 心里想的是風塵那孩子的身世。</br> 畢竟，一個人沒有人教，是不可能悟出來那種恐怖槍術的。</br> 哪怕是當初的道祖，也是經歷了千難萬險，在臨死的時候，才悟出了三千大道，寫下了三千道藏。</br> 所以，風塵肯定有人教。</br> 但是，他覺得哪怕是有人教，也很難教出來這樣的天才少年。</br> 所以，他開始懷疑風塵的身份了，覺得風塵可能有道體，也可能有一些關于槍的未知體質。</br> 就是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無意間寫下了風塵的名字。</br> 沒想到，竟然被風塵給看出來了，自己不用心。</br> “他說，他的名字要滿懷希望來寫。”中年人說道：“我看，他就是無理取鬧。”</br> 老管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聰穎的小孩，笑著說道：“我去見見，這孩子很有意思。”m.</br> 說罷，老管家就踱步下了樹樓，看到了門前的風塵。</br> 他走過去，那個名冊正打開著。</br> 風塵見他來了，再一次嘟囔：“你的字寫的差。”</br> 所有人都在這個瞬間炸了毛！</br> 這孩子膽子太大了，竟然敢說城主府老管家字寫的差？</br> 或許老管家槍不是第一，但是他的字，足夠稱為大漠第一！</br> 誰見了老管家，不得真心實意稱贊兩句？只有風塵敢如此說！</br> 有人立馬叮囑風塵：“小子，快點改口！”</br> 風塵依舊倔強，沒有改口。</br> 老管家也開口說道：“不用改口，這字，確實寫的差。”</br> 眾人震撼。</br> “水管家，這字還寫的差？”</br> “您這字，大漠之中還能找出第二個人來？”</br> 但是，不管他們如何說，水管家都認定，自己確實寫的差。</br> “你說，應該如何寫？”他請教風塵。</br> 風塵說道：“認真寫。”</br> 老管家就重新坐在了小桌子前面，拿起筆，抹掉原本的兩個字，重新寫了一個“風塵”。</br> 這兩個字更加了不得，明明是兩個字，浮在紙面上，卻幾乎要把名次給撕碎！</br> 那是槍意，也是老管家雄厚的筆力！</br> “這字，入木三分啊！”</br> 名冊拿開之后，哪怕是桌子上都出來了兩個小小的“風塵”。</br> 一筆透過了那么多張紙，幾人可以比得上？</br> 但是，風塵還是搖搖頭，有點不滿意，說道：“還是我來吧。”</br> 老管家一陣錯愕。</br> 他現在不小看這娃兒了，因為今天小孩這娃兒的人，已經損失了一百六十五塊靈幣。</br> 他沒有給別人繼續質疑和討論風塵的機會，說道：“筆給你，你來寫。”</br> 風塵點頭，接過筆。</br> 他寫字不慢，一筆一劃的，卻格外認真。</br> 他睜著眼，寫字的時候眼睛里面似乎有一片星空，閃閃發光，充滿了希望。</br> 看得出來，他很用心。</br> 很快就把“風塵”兩個字留在了名冊上。</br> 沒有入木三分的筆力。</br> 也沒有夸張的槍意。</br> 就是工整，好看。</br> 眾人一種哄笑，紛紛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是什么名人大家，寫的這么差，你也好意思說水管家的字難看？”</br> 不過，龍爺卻“嘖嘖”點頭，說道：“塵兒，你跟你十八爺學得很好。”</br> 老管家則是徹底被震懾！</br> 他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風塵”兩個字。</br> 他似乎看到了滿天星河，看到了希望的光芒。</br> 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故事，看到了一個為人族抗下所有的人，最后卻被人族迫害，陷入絕望深淵。</br> 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抱著一個孩子，從風中回來的場景。</br> 那人說道：“以后，就叫他風塵。”</br> 不是大漠的風塵，而是跟著伏羲姓風，是輕如塵，自由如塵。</br> 他似乎看到那個老人被禁錮了一生，現在總算是找到了寄托，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風塵”兩個字上面。</br> 這兩個字帶著希望，雖然“塵”很輕，但是希望卻很沉。</br> 到最后，他總算是回過神來，又看了一眼“風塵”兩個字。</br> 上面有一種道韻，讓他感覺大漠也不再荒蕪，充滿了希望。</br> 可惜，其他人怎么能看懂這兩個文字？</br> “你是叫風塵？”他又問了一遍。</br> 風塵點頭說道：“對，我是叫風塵。”</br> “風塵，真是個好名字，充滿了希望。”他笑了起來，說道：“我帶你進去吧，讓你坐上貴賓席。”</br> 風塵點頭，格外的驕傲。</br> 這是對他寫的字的認可，他欣然接受。</br> 他和龍爺跟著老管家進入城主府，風塵總算是看清了城主府里面的陳設。</br> 他們直接把這顆大樹挖空了許多，而且一層一層，就像是一棟樓。</br> 宴會辦在一層，參加的人有數百，不過大都是一些中年老年，一個個修為強大，讓人震撼。</br> 風塵被帶到了二層，這兒是貴賓席，他站在欄桿之前，仔細感受那些來賓的氣海波動，格外興奮。</br> 都是強者。</br> “風塵，你們自己先逛逛，我去找城主說點事。”老管家說道。</br> 風塵點頭，他很快就離開，去了其他的樓層，見到了城主。</br> 也就是那位“小槍帝”，名字叫做水龍。</br> 水龍是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人，絡腮胡子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穿一身寬大的長袍，頭發短而凌亂。</br> 他面前放著一桿槍，而他也靜靜盤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長槍發呆。</br> 他背后像是長了眼睛，知道是誰進門，開口說道：“三弟，找我什么事？”</br> 老管家說道：“我感覺我們要虧了。”</br> 水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說這一次的獲勝者不會是他們城主府，不能把一萬靈幣左右倒右手，要虧錢了。</br> 他覺得，三弟肯定再說那個傳聞之中槍帝的弟子。</br> 他把那桿槍拿起來，只是一瞬間，周身就有強大的槍意刺出，幾乎要刺破周圍的木墻！</br> 他開口說道：“三弟，你看我這槍術如何了？”</br> 老管家說道：“很不錯了，哪怕是放在十二國之中，可以和你抗衡的，應該也只有一二人，也不一定可以勝你。”</br> “對，所以他們叫我小槍帝，我自認為無法擔當起這個名字，但是他們還是叫我小槍帝。”水龍哈哈大笑說道，“你認為，我教出來的人，不如那個虛假的槍帝教出來的人？”</br> 他也聽過一個傳說：槍帝在神諭沙漠。</br> 所以，他放棄了人間虛名，來神諭沙漠尋找槍帝的道。</br> 但是，他已經來到這兒千年了。</br> 一千年過去，他把子嗣都留在這兒了，卻還是沒有找到槍帝的道。</br> “傳說是假的，槍帝肯定已經死了，否則我怎么可能找不到槍帝？這一次來的槍帝徒弟，自然也是假的。”他說道。</br> “多半就只是嘩眾取寵，信不得。”</br> 老管家愣了一下，笑著說道：“你誤會了，我不是說的那個人。”</br> “嗯？”</br> 水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br> 不是那個人？</br> 不應該啊。</br> “除了槍帝，還有什么人可以勝過我培養出來的人？”他說道。</br> “是個叫做風塵的孩子，來自十兇坡。”</br> 十兇坡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br> 那是神諭沙漠最邊上的一個小山坡。</br> 傳說，十兇坡上住著十個絕世兇人。</br> 他曾經也有點驚訝，跑過去看過。</br> 那時候十兇坡上只有九個人，是八個老頭子和一個女人，女人算是有點姿色，老頭子們就是廢人。</br> 現在十兇坡竟然來了一個小孩？</br> “十兇坡上的孩子能有什么人教，就憑那幾個老頭子？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水龍嗤笑一聲說道。</br> 管家說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的，很厲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來歷，你可以過去主持晚宴了，順便看看那個孩子。”</br> 他點頭，已經走下了樓。</br> ……</br> 風塵所在的二樓是一個小小的平臺，上面的人并不多，都聚在一起說事。</br> 只有風塵一個人靜悄悄看著下面的人，看了良久，搖搖頭。</br> “怎么了？”一邊有人問道。</br> 這聲音聽著無比的溫柔，風塵看過去，看到一個溫婉如水的男子，看著有十六七歲，胸大肌格外浮夸。</br> 他穿著一身麻布練功服，頭發扎的高高的，背上背著一桿長槍，為他平添一份英氣。</br> 風塵笑著說道：“沒有一個夠看的，都是些小魚小蝦，這槍帝爭霸，著實有點可笑。”</br> 這話讓男子覺得他有點狂妄。</br> “你是什么人？我從沒見你你這么狂的少年。”他問道。</br> “我叫風塵，這次槍帝爭霸的冠軍。”</br> “你不把我水語放在眼里？”男子問道。</br> 風塵知道水語，這就是城主家的傻兒子。</br> 他笑著說道：“不要練胸不練手臂，都要好好鍛煉，你這小細胳膊我實在是看不上。”</br> 他懶得再看，坐會自己的位子，只顧著吃喝。</br> 他用術從食物之中提取靈氣，所以飯量格外的大，就只顧著吃，死活也吃不飽。</br> 看著像個餓死鬼投胎的。</br> 龍爺就不一樣了，他從進門來就只顧著吃，而且還沒有上二樓，就在一樓上狼吞虎咽。</br> 各路英豪都朝著龍爺投以白眼，龍爺視而不見。</br> “那不是你一起的嗎？”有人問道。</br> 風塵看過去，嚯，好家伙，這不是那個被他們騙了一百塊靈幣的傻子嗎？</br> 好像叫……</br> “阿伏干公子說的是，他是我龍爺。”他回憶了一下，就回應說道。</br> “我復姓是兩個字！”歐陽公子說道。</br> 風塵一拍腦門，也想了起來，說道：“慕容公子說得對，他是我龍爺。”</br> 歐陽公子扶額，感覺讓這孩子說中自己的姓氏太難了，或許能把萬家姓氏說完，然后巧妙地避開自己的姓氏。</br> “我姓歐陽。”他說道。</br> 風塵恍然說道：“歐陽公子說的對，他是我龍爺。”</br> 他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和龍爺之間的關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也沒有覺得丟人。</br> 好像還有點光榮，笑著說道：“龍爺飯量大，能吃是福，我也要向龍爺學習。”</br> 龍爺很不客氣，反正不要錢，吃光了自己桌子上的，竟然還去吃其他人桌子上的。</br> 因為十兇坡被瑤姐姐管錢，他已經窮瘋了，有這種吃白食的機會，恨不得把自己撐死。</br> “你這人還要不要臉？”他們呵斥龍爺說道。</br> 龍爺笑著說道：“這是城主府擺出來招待客人的，我又是城主府貴賓，能吃是福，怎么就不要臉了？”</br> 他和風塵的說法一樣，引來了無數白眼。</br> “這都能成城主府貴賓？我看是混進來吃白飯的乞丐！”</br> “貴賓都在二樓，你在我們一樓做什么？”</br> “就是，城主府的人呢？怎么看的，什么人都敢放進來，快點把他轟出去，影響我們心情！”</br> 但是他們把人叫過來之后，得到的答復和龍爺說的一樣。</br> “他是今日的貴賓。”</br> 眾人都沉默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嘀咕。</br> 沒有人明白，為什么一個糟老頭子可以成小槍帝的貴賓。</br> “靈氣虛浮，還沒了一條手臂，廢了，廢了。”</br> 他們都傲然點評：“用槍要雙手，一只手，終究不能成大器。”</br> 甚至有個小公子站起來，笑著說道：“能成小槍帝的貴賓，你的槍術肯定不錯，小爺陪你耍耍如何？”</br>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龍爺走過來，恰好撞到了一個端酒的侍女身上，木托里面的酒杯全都倒下，各種美酒灑出來，倒了那個小公子一身。</br> 小公子二話不說，“啪”的一巴掌打在侍女臉上，怒道：“混賬東西，走路不長眼睛嗎！直接往我身上撞！”</br> 說罷，他甚至又抬起腳，想要踩那個侍女一腳。</br> 一邊的人都是看客，靜靜看著。</br> 畢竟，一個侍女罷了，在他們這些用槍的高手眼里就只是一個奴隸，打死了也不要緊，只要不影響他們赴宴的心情就好。</br> 但是，龍爺看不下去了，怒道：“住手！下人也是人，怎么能欺負他們！”</br> 他無比的暴躁，沖了上去。</br> 還沒有碰到那個小公子，就被他的長輩出手，暴打了一頓，丟出了門外。</br> 眾人哈哈大笑說道：“我以為小槍帝的貴賓有多么厲害，原來就只是一個廢柴！”</br> 歐陽公子有點詫異，說道：“他真的是你長輩？”</br> 風塵點頭說道：“他真的是我長輩。”</br> “不像啊。”</br> “怎么不像？”</br> “一個這么正直的人，怎么能教出來你這樣一個騙子？”</br> 龍爺太正直了，能為一個侍女出手，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br> 風塵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br> 誰說自己是騙子？自己這么純良。</br> 不過，瑤姐姐說得對，做人確實不能太正直，要懂得圓滑，你看，龍爺好管閑事，就被丟出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