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這人真好啊。</br> 這是思辰的想法。</br> 小土大概是她見過最溫柔的人,溫柔到要把人的心融化。</br> 他像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生氣”,一張淳樸的臉蛋上永遠掛著微笑。</br> 但是小土有什么高興的事情嗎?</br> 沒有。</br> 小土做的活比自己累,整日奔波,有些時候別人會感謝他送信,給他一點小錢當做報酬,但是也有時候有的人聽到了噩耗,拿著小土撒氣。</br> 有一次鬧得不可開交,她過去了才停息。</br> 她趴在欄桿上,靜靜看著小土渡河,想著這三年的相處。</br> 小土很照顧她。</br> 每天早上出門之前做好飯,給她放著,晚上回來再做飯。</br> 有了小土,家里的重活也都是小土在干。</br> 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溫暖而且甜蜜,但是她的性格太傲嬌,總是不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所以同一個屋檐下住了三年,兩個人始終沒有發生點什么。</br> 她看著看著就入了迷,直到小土從大河上奔行而過。</br> 這時候身旁的富家公子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他安安靜靜彈琴,琴技高超,卻沒有曲高和寡的現象,酒樓之中的人都可以雅俗共賞,一個個拍手叫好。</br> “好!”</br> “上官少爺這琴技真是越來越好了,遠超落花樓的花魁。”</br> “看你這話說的,上官少爺什么人,花魁什么人,怎么能和上官少爺這樣的書香世家比!”</br> 然后眾人都是一陣淺笑,卻舍不得放聲大笑。</br> 因為這首曲子太好聽,讓人沉醉,他們不舍的打破這樣的寧靜。</br> 等到小土過了河,上官公子也恰好彈奏好了一曲,笑盈盈問道:“思辰姑娘,我的曲子如何?”</br> 思辰這才如夢初醒,說道:“啊?什么?”</br> “曲子,這首曲子彈得如何?”上官公子眼里都是期待。</br> 有人大笑著附和:“思辰姑娘,你大概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這首曲子叫做鳳求凰,上官公子這是在對你示愛嘞!”</br> 思辰俏臉一紅,說道:“好……好聽。”</br> 上官公子心頭一喜,覺得這件事已經成了五成。</br> 上官公子繼續問道:“那么思辰姑娘覺得我怎么樣?”</br> 思辰說道:“也挺好。”</br> 上官公子禁不住眉開眼笑,覺得這事已經成了八成。</br> 他試探著想要伸手去摸摸思辰姑娘的手。</br> 思辰姑娘的手太好看了,纖纖玉指,恍若潔白的蔥根削成,指甲都是透明的白,像是加上去一片片光潔的玉片。</br> 她是做工藝品的女匠人,但是這雙手更像是造化的鬼斧神工所造。</br> 太美了,和她人一樣美。</br> “你若是同意,我愿意……”上官公子還沒抓到思辰姑娘的手,已經開口,想做出承諾。</br> 思辰姑娘微微一收,把兩只小手放在懷中,有點惴惴不安。</br> “承蒙喜歡,但是奴家只是一介草民,實在是沒有進入書香門第的命,我覺得我們還是分了吧。”</br> 上官公子有點失落,但是依舊落落大方,讓人送思辰姑娘回家。</br> 八岐谷的路并沒有多好,所以馬車走的很慢。</br> 思辰坐在馬車里面,撩起馬車的簾子,看著沿途的風景,心情也不錯。</br> 走了一半,忽然有人追上來,思辰一看,不就是小土嗎?</br> 小土的手里拿著一根簪子,要塞給他,</br> 思辰笑著問道:“你來看我相親?”</br> 小土搖頭說道:“送東西路過,剛剛有客人給我送了個簪子當做謝禮,路過看到了你,送給你吧。”m.</br> 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玉石簪子,玉石的品質也不算多好。</br> 但是玉石本就珍貴,這么一塊簪子想來也要一塊靈幣。</br> “謝謝。”思辰收了簪子,看著他飛奔離開,笑著把簪子插在了頭發之間。</br> 她沒有鏡子,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不過是小土送的,大概是好看的。</br> 晚上小土回來,桌子上已經放滿了菜,熱氣騰騰,一看就是剛做的。</br> 思辰已經三年沒下廚了,他有點畏懼那些古怪的味道,不敢動手。</br> 思辰笑著說道:“你嘗嘗,我學了好久呢。”</br> 小土嘗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趕不上自己也相差不遠了,和酒樓的大廚差不多。</br> 他只顧著吃飯,卻一言不發。</br> 思辰就在一邊看著,兩只精致的小手撐著同樣精致的下巴,一雙凄美的眸子里都是笑意。</br> 小土也不知道為什么,思辰似乎越來越喜歡笑了。</br> 他吃飯太快,噎了一下,思辰立馬給他端來一碗熱湯,他灌了一口,繼續靜靜吃飯。</br> 吃罷了還有大半桌子的菜,但是他還是起身收拾碗筷,依舊一言不發。</br> 思辰這才開口說道:“你都不知道問問我。”</br> 小土問道:“問什么?”</br> 思辰說道:“問我今天的相親怎么樣。”</br> 小土便點頭問道:“今天那個男人如何?”</br> “你應該問今天的相親如何。”</br> “一步一步來,先問那個男人如何。”小土說道。</br> 思辰有點蔫了,說道:“長得好看,身材比較高,氣質也很好,也很有禮貌,是個書香門第,家里也不錯,你大概是知道的,他家有兩個大宅子,還有幾百靈幣。”</br> 小土低下頭,有點不開心。</br> 這不比他這個普通人強一萬倍?</br> 他這些年在驛站跑腿,也就賺點生活費用,奔波勞累,偶爾吃點好的,穿一身新衣就算不錯了。</br> 瞧瞧別人,一張口兩個大宅子,幾百靈幣,長得帥又有才。</br> 自己拿什么比?</br> 思辰說道:“你快點問相親結果呀!”</br> 小土說道:“那結果是什么?”</br> “我覺得不合適,沒答應他。”</br> 小土瞪大了眸子,眼里都是興奮。</br> 本來要收拾的碗筷也不收拾了,起身去盛了兩碗飯,繼續干飯。</br> 把一桌菜都吃罷了,他這才開始擦碟子洗碗。</br> 思辰在一邊要幫忙,他笑著說道:“我來,水涼,你這兩天來天葵。”</br> 思辰干咳兩聲紅了臉,問道:“你就沒什么想說的?”</br> 小土搖頭。</br> 思辰噘著嘴,看似有點氣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這豬腦子,什么時候可以開竅?”她自言自語,對此有點煩躁。</br> 兩個人都沒有點破什么,小土依舊如故,每一日在思辰的房間里吃飯,然后回去自己的屋子睡覺。</br> 他太忙了,奔波勞累,只為了多換幾塊銅板。</br> 這個小鎮雖然偏僻,但是卻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都不怎么有時間駐足觀看風景。</br>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br> 小土明顯也成了天下人的一員,混跡在其中,要這樣碌碌無為地度過自己的一生。</br> 就這樣,日子依舊照常,一日一日的過。</br> 邊疆的戰場每一日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但是這似乎和小土跟思辰沒有什么關系,他們就守著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吃緊而且歡快。</br> 只是思辰的年齡實在是不小了,房東大嬸總是過來,給思辰物色好男人。</br> 思辰這么好看,物色的男人自然也不能差。</br> 所以思辰三天兩頭出去相親。</br> 小土總是會強行順路,在她回來的時候跟上去,送她一點小玩意。</br> 有時候是隔壁鎮子里吃的特產,有時候是一面小鏡子,少有重樣。</br> 原本小土還會不開心,但是時間長了他倒是習慣了,因為思辰每一次回來都是同樣的說辭。</br> 不合適,所以就拒絕了。</br> 他挺喜歡這個說辭,每一次回來都會大吃幾碗慶祝,然后睡覺。</br> 兩人都是相安無事。</br> 就這么又過去一年,八岐谷大大小小的世家公子幾乎都被思辰給相了個遍,但是依舊沒有嫁出去。</br> 這天晚上大嬸又來了,唉聲嘆氣。</br> “思辰啊,你說你都相了一年了,每一個家族的公子你都看不上,這樣你可怎么嫁出去?”大嬸搓著思辰滑嫩的小手,叮囑說道:“你這雙手這么嫩,用來干活多可惜啊!明天這個可是我給你找的最后一個,還是在渡口的酒樓,他下午在酒樓等你,你自己過去。”</br> “您費心了。”思辰笑著給大嬸夾菜,雖然沒有同意,但是大嬸知道,這就是默許了。</br> 就這樣到了次日。</br> 她忙到了下午,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門去,要去酒樓赴約。</br> 只是沒走幾步,竟然下雨了。</br> 這場雨來的突然,而且猛烈。</br> 她躲在一個小酒肆的屋檐之下,生怕被大雨淋濕。</br> 然后就看到了小土從遠處急匆匆跑來。</br> “去哪兒?”她叫住了小土說道:“雨這么大,不要淋濕了客人的信件,進來避雨。”</br> 小土憨厚地笑了一聲,點點頭,走進了小小的亭子。</br> 她說道:“肯定又是順路。”</br> 小土憨厚地撓著后腦勺,看似有點害羞,說道:“你肯定又不合適。”</br> “你怎么知道這一次也不合適?”</br> 小土說道:“因為你就不想相親。”</br> “我以為你是個呆子,是塊木頭。”思辰小嘴氣呼呼地鼓起來說道:“我知道,你這塊木頭也不是順路。”</br> 小土問道:“我撒謊的水準不夠?”</br> 思辰點頭說道:“我每天都會坐在門前!我不相親的日子從來不見你順路,你真當我是傻子?”</br> 她格外氣悶,在小土的腦門上點了一下,說道:“又來順路,雨這么大也不知道躲躲。”</br> 然后拿出一條毛巾來,丟給小土讓擦擦頭,不要染了風寒。</br> 小土拿著毛巾,嗅著上面的香氣,只是嘿嘿傻笑問道:“那你覺得今天合適嗎?”</br> 思辰搖頭說道:“我還沒去。”</br> “我覺得這場雨就不合適。”小土說道。</br> 思辰點頭問道:“那你覺得我和誰合適?”</br> 有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從身后的酒肆之中走出來,撐開油紙傘,笑著說道:“你們兩個挺合適。”</br> 而后拄著竹杖離開。</br> 就這樣,三日之后,兩個人搬進了一個屋子。</br> 說是可以省下一點房租,改善生活。</br> 說是因為小土的屋子漏雨。</br> 說是因為賊老天這場雨。</br> 說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