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走了。</br> 大戰總算是停了。</br> 劍宗眾的實力恐怖，鎮壓了常宗主，這一點是常宗主自己都沒有想到的。</br> 沒想到他都已經用了自己修煉多年的秘術，激發了渾身血氣，折壽數年，還是被幾個小娃娃給鎮壓了。</br> 他幾乎要爆炸的肌肉干癟了下去，精神氣也都收斂到了身體之中，就連那條腿也無法繼續催動，再次變成了之前的老頭模樣。</br> 他沒有哭鬧，也沒有因為顏如玉的離開而惋惜，只是長嘆一聲，說道：“后生可畏，或許我老了，天下終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br> 白洛心已經化成了人形，還踩在他的脊梁上，不讓他站起來，兇巴巴說道：“老頭子，顏如玉是我仇人，只有我可以殺，我要親手殺了她，別人都不能碰，你知道嗎？”</br> 常宗主沒有說話。</br> “洛心，快點放開常宗主，這樣成何體統！”風塵呵斥一聲，白洛心乖乖松腳。</br> 風塵扶起常宗主，臉上有些歉意。</br> “你很需要那條腿？”他問道。</br> 常宗主低下頭，雖然不說話，但是眾人都可以感覺到他心里的遺憾。</br> 他終究是老了，滿腔熱血被劍宗眾給澆滅了。</br> 若是問他甘心嗎？他自然不甘心。</br> 不說非要上戰場大戰一場，哪怕是上戰場去看看也行。</br> “我有些執念，當初戰場上有個仇人，我想殺，但是許多次都沒有成功，現在我已經沒有多少年可以活了，總要在死前殺了魔族的仇人。”他說道。</br> 風塵問道：“是殺了你家人的仇人嗎？”</br> 常宗主搖頭說道：“人固有一死，死在戰場上那也是光榮，那是我們找來的接班人，要繼續接我們的班查探敵情，那只是一個孩子，七八歲，被我們寶貝得很，要教他最好的秘術。”</br> 風塵說道：“這是好事。”</br> 常宗主點頭說道：“但是還沒有開始修煉，就在一次出門之后，因為同情一個受傷的魔族戰俘，偷拿了一點丹藥，救了那個魔族一命，而后那個魔族竟然抓了我們的后生，以此要挾我們，逃出生天，在離開的時候，當著我們的面，把那個后生的腦袋一口咬下來，嚼碎咽了下去。”</br> 風塵不知道這件事到底過去了多久。</br> 但是常宗主再次說起，眼里依舊是老淚縱橫。</br> 魔族很可恨。</br> 難以想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都能被魔族咬了腦袋。</br> 況且……這個孩子還是那個魔族的救命恩人。</br> “走吧，我密謀了這么久想要奪來的匠神腿沒了，你們都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常宗主拆了自己的假腿，一瘸一拐，就要走。</br> 風塵叫住了常宗主，笑著說道：“你真想要一條腿？”</br> 常宗主點頭。</br> 他的腿沒了，已經長不出來了，一般的假腿也不能讓他們這樣的強者使用，所以想要找一條腿，難上加難。</br> “無妨，既然你想要一條腿，我就給你打造一條腿，我擅長的就是這種事情。”</br> 常宗主抬起頭，多看了風塵一眼，明顯不信。</br> 打造一條腿，談何容易。</br> 想要打造一條假腿出來，那就要打造出來血管，打造出來肌肉，再造骨骼，一切都要和真人契合。</br> 這種方法來源于匠神，被稱為“傀儡術”，用這種方式來打造傀儡，戰力強大。</br> 據說，匠神是因為賦予了傀儡生命，也就是創造了新的生命，所以被天神盯上。</br> 這種秘術早已經失傳了，風塵怎么能造的出來？</br> “讓我試試。”他說道。</br> 常宗主隨意點頭說道：“那便試試。”</br> 他處理好了這邊房子的事情，給大嬸留下了三十塊靈幣作為補償，對于大嬸的詢問，他都是輕描淡寫略過。</br> 而后便進入了血鯨宗，和血鯨宗宗主住在一起。</br> 他讓人去尋找和購買一些材料，那些材料不算珍貴，但是也不常見，搜集恐怕需要一段時間。</br> 他便先住在客房之中住下。</br> 到了晚上，他本來想好好休息一番，但是想起這幾日的遭遇，卻有點失眠，所以躺在屋頂上，靜靜看著月亮。</br> 今天月亮依舊沒有多大，只是一彎殘月，不甚明亮。</br> 月亮周圍沒有星星，其他地方星星倒是很多，星光璀璨，要迷了人的眼睛。</br> 他躺了片刻，天明也走了上來，坐在他旁邊。</br> “在想什么？”天明問道。</br> 風塵笑著說道：“我覺得有點可惜，做了這么多，竹籃打水一場空。”</br> 天明不知道風塵為什么非要拿到那條腿，他說道：“沒有那條腿，我們一就可以修煉到更高的境界，再現劍宗輝煌，你大可以放心。”</br> 風塵搖頭。</br>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那條腿。</br> “難道不是為了那條腿有海量的生命精華？”天明問道。</br> 風塵說道：“不是，那大概是我爺爺的腿。”</br> 天明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尷尬笑著說道：“聽說那是匠神的腿。”</br> 風塵點頭。</br> “你是匠神的孫子不成？”</br> 風塵也有些迷糊，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不知道從何說起。</br> “總之那條腿很可能是我爺爺的。”</br> “那不就說明你是匠神的孫子？”</br> 風塵搖頭。</br> 天明只覺得風塵的邏輯有些混亂。</br> 他說道：“你找那條腿有什么用處？”</br> 風塵說道：“自然是讓我爺爺用，那畢竟是我爺爺的腿。”</br> “你爺爺活著？”</br> 風塵說道：“自然活著。”</br> 天明說道：“那你爺爺肯定是個很厲害的人。”</br> 風塵笑著說道：“和藥爺差不多厲害。”</br> 劍宗已經和藥爺共處了十幾年了，但是他們依舊不知道藥爺到底有多厲害，只覺得藥爺是個普通的大煉藥師。</br> “你真是亂來，我看是你爺爺殘疾了，你要找那條活著的腿，給你爺爺續上，以后要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好歹帶上我們。”天明責備。</br> 風塵啞然，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便讓天明下了屋頂，自己獨處。</br> 他想了很久，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翻出來一個禮品盒子，找到了那條紫色的內褲。</br> 以前他覺得這條內褲是好兄弟小曦的，自己應當收著，現在他忽然覺得這條內褲有些可惡。</br> 竟然是顏如玉的，是自己此生大敵的。</br> 他想到自己在秘境之中和顏如玉相處的日子，也想到顏如玉在劍宗的日子。</br> 還有這些年，以及最后的一句話。</br> ‘我以為我找不到匠神的腿了，感謝你替我尋來。’</br> 那句話越想越讓人煩惱，總讓風塵覺得，自己這算是被顏如玉利用了。</br> “顏如玉畢竟是魔族，肯定是要吸收爺爺雙腿之中的血氣精華，以此來壯大自身，鐵匠爺爺，孩兒不孝！沒能守住你的腿！”他咬著牙，越想越氣，一把火把手里的內褲給燒成了灰燼。</br> 什么狗屁好兄弟，什么好兄弟的見證。</br> 都是假的！</br> 顏如玉就是要利用自己罷了！</br> “燒的好！”有人說話。</br> 風塵看過去，沒有看到人，只看到了一條小小的龍。</br> 不是黑龍還是誰？</br> 黑龍也和“小曦”相處過，想來今天知道了小曦的身份，對小曦也恨得緊。</br> 風塵問道：“你什么時候在這的？”</br> 黑龍說道：“一直在，你瞎了眼，沒看到。”</br> 風塵只覺得黑龍不會說話，這嘴巴莫不是抹了屎，這么臭！</br> 黑龍繼續說道：“我看到她今天親了你的嘴，把這張嘴也割掉吧。”</br> 風塵趕緊堵上自己的嘴，生怕黑龍真的這么做。</br> 黑龍這才飛過來，跳上他的肩膀，愜意躺著。</br> “你這么恨顏如玉？”它問道。</br> 風塵點頭說道：“恨，恨之入骨了。”</br> 黑龍笑著說道：“和她成婚這幾年，你怎么想？”</br> 風塵想了想，沒敢說。</br> “你大膽說。”</br> 風塵便說道：“很舒服。”</br> “哪兒舒服？”黑龍瞪大了紫色的眼睛，一臉好奇，還看了一眼風塵的雙腿。</br> 風塵捏住黑龍，啐了一口說道：“你說哪兒舒服？心里舒服！”</br> 黑龍便哈哈大笑，總算是找回了曾經的感覺。</br> 他們兩個在一起，一直都是打打鬧鬧，跟個小孩子似的。</br> “白洛心想殺顏如玉，但是我看你并不是很想殺，所以我特意過來說一聲，今天你不應該放走她。”</br> 這句話讓風塵心底格外觸動。</br> 是啊，自己今天有機會殺顏如玉的，卻沒有殺。</br> 大概是感情還沒有隔斷。</br> “她的內褲都被我燒了，情誼沒了，下次見面我就下手！”</br> 他不知道，山下也有一個四肢短小，長相丑陋的人，隨意躺在山石上，靜靜聽著他的聲音。</br> 這人太丑，就像是被人把五官丟在地上踩了一腳，然后拿回來隨便拼湊到了一起。</br> 他聽著這些話，禁不住搖搖頭，有些失望。</br> “乖孫，怎么就沒生個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