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蕩魂山已經是清晨。</br> 再次站在蕩魂山之下,風塵抬頭看著這座巍峨的大山,忽然多出來了一種信心。</br> 那是尋回本我之后的信心。</br> 他也像是一只靈猴一般,一躍一丈多,總是可以找到合適的位置,把手指卡在其中,而后繼續攀升。</br> 他看到戒色也跟在他的下方,神色悠然。</br> 周圍有一道道影響精神的波動侵襲而來,戒色的頭骨散發出神圣的金色光輝,將那些波動都驅散。</br> 風塵不知道這是因為戒色的道心堅韌,還是因為戒色有釋迦牟尼的頭蓋骨。</br> “你還跟來做什么?”他問道。</br> 戒色正色說道:“你有些昏了頭了,我總要跟著你。”</br> 風塵第一次面臨如此巨大的挫敗,三番五次被顏如玉擊敗,所以一牽扯到顏如玉,風塵就會帶上強烈的偏見。</br> 不跟著風塵,早晚出事。</br> 風塵冷笑說道:“我去見風祖,能有什么事情?”</br> 戒色嘆息。</br> 因為風塵甚至忘了,他們剛剛才遇到顏如玉朝著反方向奔行。</br> 多半是從蕩魂山上下來的。</br> 蕩魂山上只有一個風祖,現在多了一個顏如玉,肯定是有些問題的。</br> “我必須要跟著。”他只說了這么一句,就安安靜靜繼續攀爬。</br> 風塵爬的快,他也爬的快,風塵慢了,他便也變慢了一些。</br> 這一次風塵快了不少,在中午的時候,他就爬過了四分之三。</br> 而后一道道恐怖的神魂波動蕩漾過來,在風塵的腦袋里面化成了一句話。</br> “變強吧!變強去殺風祖!是風祖讓你成了現在的模樣!”</br> 反反復復,從不停止!</br> 他被這道聲音干擾,差一點從懸崖上掉落下去!終究還是被戒色拉了一把,讓他穩住了身形,繼續爬行。</br> “你為什么沒事?”</br> 風塵不得不驚駭,因為戒色從頭到尾竟然都沒有什么大礙,看似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br> “你的心不夠靜,只要內心足夠平靜,就可以忽視外界的干擾。”戒色說道。</br> 風塵被他教育一番,排除了內心所有的雜念,任由那些聲音作響。</br> 他甚至看到了夢里的那些畫面!</br> 那些畫面實在是太真實了,總讓他感覺就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br> 不過每一次在他要沉浸其中的時候,總是會想到方才戒色的話,努力保持內心的平靜。</br> 這句交匯若是時隔已久,風塵還會忘記,但是因為是戒色方才所說,所以對于他來說格外深刻。</br> 他一路無阻,六十里的大山,在日落之前已經爬了五十多里!</br> 這是他第一次距離成功如此近!</br> 他低頭看了戒色一眼,戒色依舊跟在他的身后。</br> “太強了。”他自言自語,對戒色的實力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br> 釋迦牟尼畢竟是開創了一種修煉先河的人,融合了他的頭蓋骨之后,戒色似乎也帶上了那樣的威勢。</br> 他們并沒有磕磕絆絆,也沒有遍體鱗傷,就這樣爬到了山崖旁邊。</br> 頂峰近在咫尺,但是風塵伸出手,卻又感覺自己摸不到頂峰的邊沿。</br> 咫尺距離,好似天塹,無法跨越。</br> 他看了看身側,戒色也在旁邊,明明摸到了邊沿,卻無力攀爬。</br> 就像是一個凡人被奪取了一身的力氣一般。</br> “這是最后一步,要消除你們的心魔。”風塵聽到了一道聲音。</br> 而后就看到風祖從遠處走來。</br> 他第一次見到風祖,光著膀子,皮膚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緊實的肌肉排布的格外勻稱,十分完美。</br> 那雙眼睛很普通,卻像是可以看破一切。</br> “風塵,我們總算是見面了。”</br> 他笑盈盈的,坐在風塵面前問道:“要我拉你一把嗎?要是我拉你一把,那么你攀爬的努力就白費了,這兒將難以洗滌你的神魂,給你足夠的好處。”</br> 風塵搖頭。</br> 戒色笑著說道:“那就拉我一把。”</br> 風塵驚訝地看著戒色,不明白戒色是什么意思。</br> “只要爬上去,就可以滅掉我們的心魔,你不想?”他問道。</br> 戒色點頭說道:“不想。”</br> “我雖然可以保持平靜,但是我的心魔很重。”</br> “魔族殺我眾多師兄,我知道已經讓我有了心魔,但是這個心魔我不想消除,我和魔族勢不兩立。”</br> 風祖說道:“你若是親自爬上來,就可以完全蛻變,讓自己變得越發強大,你確定,要讓我幫忙?”</br> 戒色點頭。</br> 而后風祖便大方出手相助,輕輕一拉,就讓戒色到了山頂。</br> 風塵愣了一下。</br>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總之肯定不是魔族。</br> 因為他本身從大漠之中出來,對人族和魔族的理念還是差了一分。</br> 或許還有其他的心魔。</br> 他想了很久,覺得大概是爺爺們的背景導致。</br> 那些仇恨他不能忘記。</br> 他和天上的神明也是勢不兩立,也不能放過人皇。</br> 目前變強的路就擺在他的面前,只要他爬上去,就可以消除這些心魔。</br> 但是……</br> 他忽然之間也明白了戒色的心思,看了戒色一眼。</br> 戒色笑著說道:“風塵,我自信我將來可以無敵當世!何須一個小小的山崖幫我?”</br> 風塵說道:“但是這個山崖曾經是道祖悟道的地方。”</br> 戒色說道:“道祖在這里感悟出來的大道也不多。”</br> 風塵陷入沉思,許久之后又問風祖:“你有心魔嗎?”</br> 風祖點頭。</br> 他的心魔是風塵。</br> 風塵問道:“消除了嗎?”</br> 風祖搖頭。</br> 風塵詫異說道:“那你是如何爬上了山頂?”</br> 風祖鎮定說道:“我足夠強,便爬了上來。”</br> 風塵沒有回應,而是看著自己腦海之中的那一片迷霧。</br> 迷霧之中有他的真我。</br> 真我怒道:“看我做什么!沒出息的東西,我要你牢記你的心魔,也要讓你爬上這座山!”</br> 而后,迷霧之中散發出一片迷蒙的光芒,融入風塵的頭顱。</br> 這一刻,他似乎通曉了一些新的力量,變得越發強大!</br> 不放棄心魔又如何!他的三個“我”齊聚,依舊有爬上頂峰的實力!</br> “給我上!”</br> 他咆哮一聲,手掌用力,青筋暴起!</br> 但是他身上就像是頂著一座山,在阻礙他上升!</br> 最終,他手臂的血肉都在這一刻炸開,鮮血迸濺,露出了森然白骨!</br> 他的腦袋總算是放在了邊沿上,借此力量,一舉向上,到了山頂!</br> 這才精疲力盡,躺在懸崖上大口呼吸。</br> 他吸氣的時候,周圍的靈氣開始匯聚,化成了一條大河,懸浮于虛空之中!</br> 大河不停匯聚,成了一條江,成了一片海,在虛空之中翻滾,奔騰!</br> 那些靈氣灌入他的身軀,讓他的氣海再次擴張,幾乎只是一瞬,就到了極限!</br> “轟!”</br> 他仿佛聽到自己胸腔之中傳出一道炸響。</br> 下一刻,他五臟秘藏全開,融為一體,其中靈氣洶涌,恍若一片隱藏在身體之中的海洋!</br> “巔峰了!”</br> 他站起身,眼里都是難以置信。</br> 這就巔峰了!</br> 這速度未免有些恐怖。</br> “第一次攀登上來,都有這樣的效果。”風祖笑著問道:“你來這兒有什么事?”</br> 風塵這才平靜下來,說道:“來找你請教一個法陣,對付一個人。”</br> “對付誰?”</br> “顏如玉。”</br> 風祖一挑眉說道:“你應當知道,顏如玉剛從我的山上下去。”</br> 風塵不說話。</br> 風祖笑著說道:“其實你一切都知道,但是就是不愿意去想,我知道你和顏如玉關系匪淺,所以你想殺顏如玉,就要保持對顏如玉的仇恨。”</br> 風塵被道破了心思,臉色難看。</br> 是啊,他想殺顏如玉,就要有一些仇恨,否則怎么下手?</br> 殺自己共處三年的妻子?還是說殺自己秘境之中的好友。</br> 怎么都說不過去。</br> “你說說,你為什么想殺顏如玉?”風祖問道。</br> 風塵說道:“因為她是魔族。”</br> “這個理由還是不夠,魔族也有平民,生活在五大國之外,他們依舊有人性。”</br> 風塵又說道:“但是她最近滅掉了一個人族宗門。”</br> 風祖說道:“你是天才,最懂天才,她為什么要滅掉那個宗門,你肯定察覺到了異樣,但是卻不愿去想。”</br> 風塵啞然。</br> 是啊,他不愿去想。</br> 想通了就又少了一個殺人的理由,讓他如何下手?</br> “你回去吧,最起碼想一個理由,再來找我讓我幫你。”風祖叮囑。</br> 風塵又說道:“但是她殺了白笙。”</br> “白笙是誰?”</br> “我弟子的父親,我答應我弟子,必須報仇。”</br> 風祖搖頭說道:“但是顏如玉是我朋友。”</br> “你必須幫我,你身為人族第一天才,從沒有幫過人族,現在必須幫我做成這件事。”</br> 風祖一挑眉,哈哈大笑。</br> “你這是在用道德約束我?”</br> “對。”</br> 風祖長嘆一聲。</br> 生而為人,還是個修士,抗魔這件事必須要做。</br> 風家老祖做過,每一代的年輕天才都做過。</br> 而今到了自己,無法拒絕。</br> “好,我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