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目很有耐心。</br> 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安安靜靜等著。</br> 到了五府巔峰，他們可以控制五方內(nèi)臟，早已經(jīng)不用進食。</br> 所以石田目甚至不用吃飯，就只是安安靜靜站著，恍若一尊雕像。</br> 看客們?nèi)チ擞只貋恚貋碛肿撸徊ń又徊ā?lt;/br> 他們想看石田目和辰曦大戰(zhàn)，但是根本等不到那場大戰(zhàn)。</br> 辰宮之中偶爾也會有人出來，勸說石田目：“你走吧，我們家公主不見人。”</br> 石田目總是會回應一句：“扶桑石田目，請求與辰曦一戰(zhàn)！”</br> 而后繼續(x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br> 就這么過了半個月，都沒有動過一次。</br> 風塵和水語就住在對面的酒樓之中，每一天都靜靜看著。</br> 現(xiàn)在大中午的，天熱的要死，石田目還是不懼酷暑，安靜站著。</br> 風塵自然也是站在酒樓的扶欄邊上，靜靜看著。</br> 水語閑來無事，和落九霄坐在后面喝茶。</br> 落九霄之前很少見到水語，現(xiàn)在見了水語之后，很快和水語打成一片。</br> 她看風塵沒有注意，偷偷在水語的胸口捏了一把。</br> 好大，好軟，好羨慕。</br> 但是水語卻紅著臉，把她的手打了一下，翻了一個白眼。</br> 風塵也干咳一聲，說道：“我能感受到。”</br> 落九霄氣呼呼說道：“你亂看什么？不許看！”</br> 風塵對此十分無奈，自己媳婦自己還不能看看了？這是什么道理！</br> 他干脆不分心，繼續(xù)認真觀望石田目。</br> 落九霄這才放心，在一邊小聲詢問：“姐姐，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br> 她眼里都是小星星，除了羨慕只有羨慕。</br> 水語笑嘻嘻說道：“天生的。”</br> 落九霄問道：“那我以后能長這么大嗎？”</br> 她很想聽水語說一句“能”的，因為她太希望自己可以長大點，最好長到劍宗那小子每一次看到她都移不開眼睛的那種。</br> 但是水語終究是很現(xiàn)實，面無表情說道：“不行。”</br> “為什么？”她氣呼呼的，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br> 水語笑著說道：“因為我認識很多平平無奇的小丫頭，三五十歲了，還是平平無奇。”</br> 風塵插嘴說道：“你這樣挺不錯，年紀輕輕就有一座馬場，出門都說你是富家小姐。”</br> 落九霄有一點自閉，被風塵氣得說不出話。</br> 他們從大中午喝茶到了下午，水語總算是起身，走到風塵身邊，小聲問道：“什么感覺？”</br> 她聲音不敢太大，生怕被石田目聽了去。</br> 風塵也小聲低語：“把一切都隱藏的很好，沒有展露出來一點點的氣勢，關鍵是很有定力。”</br> 定力好是一件好事，有定力的人就沉著，沉著的人就冷靜，在大戰(zhàn)之中可以保持冷靜，占優(yōu)勢很大。</br> “比起顏如玉呢？”水語問道。</br> 風塵分析說道：“顏如玉的眼睛很強大，她尚且沒有完全挖掘眼睛的能力，若是全部挖掘出來，很恐怖，絕對不是一般的天才可以比擬的，”</br> 風塵已經(jīng)覺醒，還是可以給出這樣的評價，足夠體現(xiàn)出顏如玉的強大。</br> 但是他卻沒有比較。</br> 水語已經(jīng)明白了：顏如玉很強大，但是石田目也不弱。</br> 哪怕是真的對上辰曦，或許辰曦也不敵。</br> “就應該讓戒色來，戒色的秘術比我們想象之中更多，也比我們想象之中更可怕，他的大成佛法用出來，足以驚世。”風塵說道。</br> 沒想到，他們說話聲音這么低，而且距離這么遠，依舊被石田目聽到了。</br> 石田目沒有回頭，只是朗聲說道：“我先戰(zhàn)辰曦，再去找戒色。”</br> 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風塵就不再遮遮掩掩。</br> 他帶水語走下了酒樓，落九霄還在糾結自己的平胸，風塵順路提了起來，夾到了腰間。</br> 他走到辰宮門前，石田目依舊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只是靜靜凝視身前的辰宮宮門，淡然問道：“閣下是誰？”</br> 風塵說道：“就是說要殺你們神子的那位。”</br> 石田目嗤笑一聲，說道：“那你必死。”</br> 風塵平靜說道：“不見得。”</br> 石田目沒有繼續(xù)回答風塵，只是長嘆一聲說道：“我已經(jīng)在這兒站了兩個月，辰曦依舊沒有出來戰(zhàn)我的勇氣，原來你們東土也不過如此，就連一戰(zhàn)的勇氣都沒有！談何天才？”</br> 水語皺眉。</br> 他很不喜歡這些扶桑來的天才，動不動就說東土怎么了東土怎么了，一貶低就是整片東土。</br> 風塵卻不惱火，笑著說道：“你可以直接去找戒色，戒色是個心狠手辣的和尚，會殺你。”</br> 石田目搖頭說道：“不行，我要先戰(zhàn)辰曦。”</br> 風塵納悶，感覺這家伙腦袋有點毛病，怎么就這么固執(zhí)呢？辰曦不出來，換人不就行了？</br> “你太固執(zhí)，這樣不好。”</br> “不是我固執(zhí)，這條路線不是我自己規(guī)劃。”</br> “你們神子規(guī)劃？”</br> “對。”</br> 風塵對此還是有些驚訝的。</br> 若是那個神子是一個大能，可以派遣天才，這一點她是可以理解的。</br> 但是那個神子自己也是一個五府境界的修士，為什么一個混沌體天才這么聽神子的話？</br> “你若是不按照你們神子說的去做呢？”風塵正色問道。</br> 石田目說道：“那就死，可以敗，但是不可以違背命令。”</br> 風塵不禁更加正視這個神子。</br> 一個可以讓混沌體天才如此畏懼的，會是怎么樣的人呢？</br> “風塵，聽說你一刀釘穿了白石助，但是白石助在神子面前，只是塵埃罷了，你遇到神子必死，你最好快點修煉，增強你的實力，這樣等到我們神子過來，你還可以多撐一點時間。”</br> 不過，風塵直接將他的話忽略。</br> 不管是什么人，對他來說都是一樣，最多可以算是他的磨刀石，讓他這把刀變得越發(fā)的鋒利。</br> 哪怕是遇到神子，他也會將其鎮(zhèn)殺！</br> “罷了，既然你這么想和辰曦一戰(zhàn)，我去叫辰曦出來。”</br> 他來這兒就是為了看辰曦，等了半個月，也該去見見辰曦了。</br> 他走到辰宮門前，對守衛(wèi)表明身份，守衛(wèi)頓時大驚失色，讓他進去。</br> 他先去找了辰皇。</br> 辰皇還是個大胖子，和以前的精神面貌有很大的差別。</br> 辰皇見到他，怔然出神。</br> 他有太多太多的情緒，最終也只是化成了一句話：“我早聽說你活過來了，但是還是不敢相信，怎么做到的？”</br> 風塵笑著說道：“本來就沒死，我靈魂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一直都是分裂的，花了幾年時間，這才找回我的靈魂，最近剛剛從棺材里面爬出來。”</br> 辰皇恍然大悟，但是又不能懂風塵所說的話。</br> 因為怎么聽都像是風塵斬了三尸。</br> 但是斬三尸可不是風塵這個境界的事情，而是到了天宮境才可以去做。</br> 風塵忽然補充了一句，說道：“和斬三尸有些相似。”</br> 辰皇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br> 竟然真的在斬三尸？</br> “怎么做到的？我很難理解。”他納悶說道。</br> 風塵笑著說道：“大概是和前世有關，但是我的記憶被封了起來，算不到，看不清，等我以后變得強大了再說。”</br> 辰皇點頭，伸出胖乎乎的手在風塵的腦袋上摸了一下，滿是柔情。</br> 但是那只手因為太胖，也太重，壓著風塵的頭，讓他難以抬起。</br> 到了天宮境，血氣如海，現(xiàn)在的辰皇有點難以自控了。</br> 風塵問道：“你和亥皇都成了胖子，咋了這是。”</br> 辰皇尬笑一聲說道：“和匠神有關，大概是滋補的太過頭，過些年總會好。”</br> 而后風塵又問道：“辰曦呢？”</br> 辰皇等風塵這句話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現(xiàn)在風塵總算是問出，他像是松了一口氣。</br> “在冷宮。”</br> “石田目在外面等了許久，為什么不讓她出戰(zhàn)？”他問道：“現(xiàn)在的辰曦應該在追求大道，增強自我，這是絕好的機會，勝了她可以繼續(xù)走無敵路，若是敗了，她可以吸取教訓，以后可以更加強大。”</br> 辰皇皺眉說道：“你該自己去看。”</br> 風塵跟人過去看了一眼。</br> 五丈遼闊的冷宮就只有辰曦一個人，靜靜跪坐在一張小小的桌子之前。</br> 果然和水語說的一樣，辰曦剃發(fā)了。</br> 她大睜著眼，但是雙眼徹底失去了色彩，只有一片灰暗。</br> 她的耳朵小巧精致，靜靜豎立，但是也成了擺設，聽不到任何的聲音。</br> 她閉著口，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br> 她身前擺放著一張紙，手里握著一支筆，正在紙上寫寫畫畫。</br> 風塵來了，她視而不見。</br> 風塵嘆息，感覺自己的一場假死，似乎給很多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擾。</br> “什么時候成這樣的？”他問宮女。</br> 宮女說道：“你死后沒多久就成了這樣，剛開始她只是靜靜地畫你的畫像。”</br> 說罷，宮女拿出來一顆夜明珠，照亮了整個冷宮。</br> 風塵這才看到，冷宮到處都掛著畫。</br> 畫得十分簡單，很不形象——這是她的一貫畫風，畫得最好的或許就是之前那個有點兇的小老虎。</br> 風塵從一幅幅畫之前走過，仔細辨認，發(fā)現(xiàn)每一幅畫面都是他們在一起相處的日子。</br> 有兩個人在一起吃東西的，也有她洗澡，被他偷看的。</br> 有分離的，也有團聚的。</br> 最中間是一幅長長的畫，畫中有一個少年和少女，經(jīng)過一條小河，回首遙望。</br>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br> 風塵失了神，心情有些黯然。</br> “這不應該，絕對不應該。”他搖著頭，不敢相信。</br> 這么多的畫，都是在記錄和懷念他們兩個人的生活。</br> 但是辰曦應該已經(jīng)沒有了感情，為什么還會懷念從前？</br> 她不應該是冰冷如霜的嗎？</br> “她笑過嗎？”風塵問道。</br> 宮女小聲說道：“提起你的名字，嘴角就會微微抽動一下，其他時候都是面無表情。”</br> “哭過嗎？”</br> “聽說你死了，落過一滴淚。”</br> 那顆被婦人心改變的無比冰冷的心，竟然也因此解封。</br> 哪怕是沒有徹底恢復，也是一個好的開端。</br> 他從來沒有想過，婦人心的毒也可以解開。</br> 但是解開的并不是時候。</br> 他心情悵然，上前去看了看辰曦現(xiàn)在的畫。</br> 依舊是一幅記錄生活的畫。</br>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似乎看到了晨曦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br> 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br> 他把畫紙拿開，辰曦依舊沒有發(fā)覺，依舊在桌子上靜靜作畫。</br> 他把手掌放在辰曦的面前，輕輕擺動了一下，辰曦卻沒有任何的感覺。</br> 就連觸覺也消失的一干二凈。</br> 這讓他感覺自己的胸中憋著一口氣，不吐不快。</br> 但是，他想說什么，卻始終不知道應該怎么說。</br> 最后才跪坐在辰曦的對面，在辰曦的小光頭上面搓了一下。</br> 就像是曾經(jīng)辰曦搓著他的光頭那樣。</br> 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呢喃說道：“挺可愛的。”</br> 辰曦愣了一下，忽然抬起頭。</br> 那雙無神的眼依舊無神，那雙失聰?shù)亩湟琅f失聰。</br> 但是她卻面朝風塵，一滴淚安安靜靜滑落。</br> 她張開口，想說什么，卻無法說出口。</br> 她兩只白嫩的小手亂摸，已經(jīng)摸到了風塵，但是因為失去了觸覺，依舊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有無法繼續(xù)朝前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摸到了風塵。</br> 她小手在風塵的臉上輕輕捏著，禁不住展開了一點點的笑顏。</br> 一如曾經(jīng)那般動人。</br> “她知道我在！”風塵有感，胸中那口氣忽然松了許多。</br> “五官封閉，這是丟了魂魄，很難找回，就像是你找回你自己的‘我’一樣。”水語說道。</br> 風塵點頭，知道這種病治不好，必須要自己去尋回魂魄。</br> 他想和辰曦交流，卻無法交流。</br> 最終，辰曦提著筆，在地上寫下了四個字。</br> “我長大了。”</br> 然后拍了拍自己又大了一圈的小胸脯，似乎還是有些驕傲的。</br> 風塵咧嘴一笑，明白了過來，辰曦還是從前的辰曦。</br> 失去了感情，變得不善表達，但是辰曦還在。</br> 他抱了抱辰曦，想傳達一些信息，卻不知道如何傳達。</br> 誰知道，辰曦竟然也有一樣的想法，提起筆寫下了一行字。</br> “你去吧，我會修煉到天宮境，來見你。”</br> 到了天宮境，神魂強大，可以傳音，可以看到外界，比眼睛還要靈巧。</br> 風塵重重點頭，從冷宮退了出去。</br> “天宮境再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