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衣注意到那三人走進(jìn)的那家店鋪叫顏氏瓊樓，緊鄰著這家店鋪的另一個鋪子叫顏氏花院，雖然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人模狗樣兒的各類男子，但是被烤魚青年科普過采補之法的蘭衣憑直覺本能的分辨出這兩間店鋪的不同，應(yīng)是一個賣男，一個賣女吧……
    鑒于剛在顏氏當(dāng)鋪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fā)泄，蘭衣決定不坑顏氏誓不罷休。于是，他將公冶拉到一旁，商量坑顏計劃。
    兩人相處這么久，蘭衣還不清楚公冶的修煉等級，便問他。
    公冶說：“三。”
    “劍俠？”公冶點頭，蘭衣略安心，嘀咕道：“還好不是一級劍人。”
    公冶冠玉面無表情。
    蘭衣又道：“剛剛那種大漢，你能對付幾個？”
    “三，”公冶說完，蘭衣一臉凝重，兩息后又道：“百吧。”
    擦！關(guān)鍵時刻，您能不說話大喘氣么？蘭衣幽怨地瞪了公冶一眼，暗暗估量顏氏這些鋪子里大漢的數(shù)量。他問公冶：“你會壓制修為么？”
    公冶點點頭，蘭衣笑了，“那你把修為壓到劍人，然后……”
    公冶聽完他的計劃，瞬間‘木’化，蘭衣以為他不高興，正準(zhǔn)備給他洗腦，就見公冶一把握住他的手，一口氣說了三個字“擔(dān)心你！”
    蘭衣一驚又一暖，拍拍他的手背，“你只要堅持到亥時，別忘了初刻到鎮(zhèn)口的竹林來，別忘了要人不知鬼不覺，別忘了——”蘭衣打了個響指，公冶點了點頭。
    “好了，走吧。”
    蘭衣帶著將修為壓制到劍人的公冶，大搖大擺進(jìn)了顏氏瓊樓。
    剛一進(jìn)門，一個狐貍臉的中年男子便迎上來，瞇著眼睛笑道：“二位是要點人還是要現(xiàn)挑？點人的話咱們從五兩到千兩有百位公子供您挑選，現(xiàn)挑的話今兒晚上正好有三位新人包您滿意，您二位里邊看看？”
    蘭衣手一揮，“都不是！”指著公冶冠玉問狐貍臉，道：“你這兒的人，有比他好的么？”
    狐貍臉顯然久經(jīng)江湖，立馬明白了蘭衣的意思，一邊搓手一邊盯著公冶冠玉繞了一圈，眼睛里掩飾不住的貪婪，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饞’！
    蘭衣很想提醒他，兄臺擦擦你的口水，你現(xiàn)在的樣子簡直給瓊樓老鴇界丟人現(xiàn)眼啊。他當(dāng)然沒說，但之后即將面對的討價還價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
    狐貍臉驗貨完畢，再看蘭衣神色已經(jīng)不同，帶著幾分審視幾分疑惑幾分不以為然。
    蘭衣都忍不住要為他贊一聲好演技，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狐貍臉。
    “一般！”狐貍臉暗暗觀察面前的小胖子，其實很擔(dān)心自己說完小胖會以為自己不識貨扭頭就走，要知道這個鎮(zhèn)子的瓊樓可不都是顏氏的，匡氏和南宮氏也有好幾家。
    可惜蘭衣一沒時間做市場調(diào)查，二沒準(zhǔn)備坑那兩家，他今日就是來糾纏他！
    蘭衣道：“一般是個什么價？”
    狐貍臉連忙道：“五百兩！”
    “五千兩！”蘭衣眼也不眨。
    “一千兩！”狐貍臉面不改色。
    “四千五！”
    “一千三！”
    “四千二！”
    “一千八！”
    “四千一！”
    “兩千！”狐貍臉咬牙。
    “四千，少一兩都不行！”蘭衣淡然瞥他一眼。
    狐貍臉上一雙狐貍眼閃了兩閃，“你且等等，容我問問當(dāng)家。”
    蘭衣點頭，被狐貍臉讓進(jìn)一樓的一間雅座，從敞開的門里他看著狐貍臉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二樓，想來他權(quán)利有限，大概超過兩千兩的出帳需得上面人點頭才行。
    少頃，狐貍臉下得樓來，身后跟著幾個賬房模樣的人手里捧著筆墨紙硯，蘭衣和公冶交換一個眼神，心下都明白，四千兩銀子馬上就要到手了。
    果然狐貍臉進(jìn)了雅間，將事先寫好的賣身契遞給蘭衣和公冶，讓他們仔細(xì)看清楚，若無異議便叫公冶簽字畫押，然后將四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到桌上，擺到蘭衣眼前，狀若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二人是兄弟嗎？”
    “不是，”蘭衣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是我的家仆，從小癡癡傻傻，如今我落魄至此已無力養(yǎng)他，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掌柜是擔(dān)心我們身世不夠清白嗎？”
    “清白不清白無所謂，就算不清白，只要入了我顏氏瓊樓我們自然會護(hù)他周全。”狐貍臉說得滿臉豪氣。
    蘭衣連忙說句有勞掌柜日后多多照顧等客氣話，心想看來這顏氏瓊樓里藏著很多不清不白的人，不知若是殺人犯來賣身，他們會不會收？
    兩人閑聊一番，畫押前，蘭衣提出換三百兩現(xiàn)銀，他要到鎮(zhèn)上采辦些東西帶回老家，狐貍臉痛快地答應(yīng)下來。
    三百兩現(xiàn)銀就是六錠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元寶，一個包袱正好裝滿。蘭衣背好包袱揣好銀票，在賣身契上簽名阿呆，收款人處簽上阿俊，按上自己的手印，又拉過公冶的手讓他的手印疊在自己的上面，弄成紅紅的一個點兒，遞給狐貍臉，道：“以后，我家阿呆就多蒙掌柜照顧了，在下告辭！”
    狐貍臉?biāo)退龃箝T，看著他走遠(yuǎn)，瞇了瞇眼，對身后一個大漢道：“跟好了，別丟了！”
    那大漢點頭，迅速沒入人群之中。
    蘭衣并不意外有人跟蹤，這點從狐貍臉痛快地答應(yīng)給他換元寶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因此他還沒進(jìn)‘寶濟(jì)堂’門口，就大喊：“掌柜錢我弄來了，我家公子怎么樣了？人還活著嗎？”
    掌柜迎出來，拉著蘭衣的手往里走，“你可算回來啦，再不回來，你家公子都要撐不住了！快快快，銀子給我，我去抓藥！”
    蘭衣拿出四錠元寶遞給掌柜，掌柜看了眼門口，“咦，那位劍修兄弟呢？”
    “自愿賣身！”蘭衣坐下喝口水，見掌柜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不想他追問，催促道：“你快派人去抓藥吧！人命關(guān)天，顧不上那許多！”
    “好好！”掌柜搖頭，走到后堂口喚來一個分管藥材的小伙計，念了幾味藥材名，讓他趕緊去顏氏大藥房抓藥。
    蘭衣查看一番小藥徒的傷勢，知道掌柜為他拔了毒，對這圓臉掌柜有所改觀。他歇了一會兒，依舊讓掌柜照顧小藥徒，自己又馬不停蹄地跑去街上采辦物資。
    蘭衣首先沖進(jìn)成衣店，店里八大門派的時裝應(yīng)有盡有，蘭衣看了一圈，覺得還是藥修的寬袍廣袖對他胃口，一口氣買了兩套月白壓紋鑲金邊的外袍，兩套天蠶絲的純白褻衣，一雙最大號穿在腳上非常舒服的鹿皮靴，七種不同顏色的綰發(fā)巾，終于心滿意足地?fù)Q下身上的破爛道袍。他心情大好，又估摸著公冶的身量順便給他買了兩套劍修的套裝。
    出了成衣店，蘭衣就像一只包裹在白色綢緞里的肉球歡快地飄進(jìn)了點心鋪。說也奇怪，沒錢的時候想不起來餓，剛一有錢就覺得非常餓，蘭衣風(fēng)卷殘云般掃了一遍貨，不但自己吃得非常滿足，還打包了兩大包袱各種各樣的點心糖果。什么小白兔外形的豆沙包，小刺猬形狀的蒸糖角，千層卷，糯米糕，紅豆糕，桂花糕，滋粑，草餅，芋頭丸等等叫得上名字的和很多叫不上名字但味道還過得去的點心統(tǒng)統(tǒng)打包帶走。
    反正他現(xiàn)在很能吃，絕對不愁吃不玩。
    所謂衣食住行，吃穿都解決了，蘭衣不在著急，慢悠悠溜達(dá)到鎮(zhèn)西的騾馬市。買一輛舒服的馬車，是提高旅途舒適度必不可少的神器，這個一定要好好挑。
    顏氏瓊樓，狐貍臉掌柜瞇著眼聽大漢匯報完畢，揮揮手打發(fā)大漢下去。竟然真是缺錢等救命，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還以為是匡氏派來的探子，不過最近匡氏的在富堨鎮(zhèn)的動作也太頻繁了些，到底出了什么事？
    蘭衣最終挑了一輛楸木造的寬大馬車，這種木頭量輕質(zhì)堅，拉車的馬不容易累，速度快，趕路特別合適，再加上不錯的漆工，棗紅色的車配棗紅色的馬簡直不能更威風(fēng)。
    兩匹馬加一輛車在連續(xù)四、五輪的討價還價后，最終以五十三兩二十錢成交。蘭衣心滿意足地趕著馬車回到寶濟(jì)堂，圓臉掌柜已經(jīng)開始煉藥。
    小伙計招呼蘭衣坐，蘭衣擺擺手，直接進(jìn)后堂的煉藥室，小伙計攔不住，兩人拉扯著剛進(jìn)門，就見掌柜滿頭大汗，顯然是煉藥遇到了瓶頸。
    千歲千千歲煉制過程中會遇到的瓶頸——蘭衣只想了一下，便道：“百會、陶道、承漿、中極、橫骨、五樞。”
    掌柜按此行氣，臉色漸漸緩和。
    蘭衣瞥眼掌柜手中煉丹爐，皺了皺眉，一個二級大藥童竟然還在用入門時的煉丹爐，他這是得有多窮，看來這家藥店的生意實在是不怎么樣，也難怪之前那么多家藥店牛逼哄哄地把自己轟出來，只有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接了自己這單生意，這也是一種緣法。
    待丹藥煉成，蘭衣有心點撥掌柜，了卻這段緣，便告訴他煉丹所用的法器宜高不宜低，高階的法器對靈力的要求也高，可以激發(fā)使用者的潛能，日久積累靈力必然愈發(fā)充沛。
    掌柜深覺有理，奈何囊中羞澀，只有嘆息一聲，以表遺憾。
    “為何發(fā)嘆？”蘭衣不解。
    掌柜道：“經(jīng)營不善，囊中羞澀，不瞞公子，今日之前我這小店已有十日未曾開張，如今的富堨鎮(zhèn)大半產(chǎn)業(yè)都被匡氏、顏氏和南宮氏把持，像我們這等散戶，生意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不是我這店面乃祖上所傳，怕是早就撐不下去關(guān)門大吉。”
    “哦，如此說來，這三家確實霸道了些。”蘭衣從善如流，引掌柜倒苦水。
    掌柜道：“何止是霸道？如今的云騰王朝誰家還能與這三家抗衡，自從歐陽家登上帝位，原本的四大世家便成了三家，南宮家把持后宮與皇家一脈相承，匡氏和顏氏原本互相扶持了數(shù)百年最終也耗不過勾心斗角落得貌合神離。如今圣上一道圣旨更是令兩家斷了往來，各自為勢，斗得水深火熱。遠(yuǎn)得不說，就說這富堨鎮(zhèn)，上個月因為兩家斗勢牽扯進(jìn)多少散戶跟著遭殃，唉……”
    蘭衣道：“那你運氣還是不錯。”
    “說明哲保身那是好聽的，不過茍延殘喘而已。”
    兩人說著，回到前堂，將解藥給那小藥徒服下。
    一刻鐘后，小藥徒吐了兩口黑血，人雖然還在昏迷，氣色卻漸緩。剩余三十幾枚解藥被掌柜裝進(jìn)一只小瓷瓶交給蘭衣。
    蘭衣接過瓷瓶，看看天色，默默盤算著公冶冠玉那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