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鬼娃娃那詭異的歌謠飄蕩,抵達二樓的樓梯口處已經(jīng)看不見那扇通向兒童樂園的門,好像鬼打墻一樣,周圍的空間憑空扭曲,再也找不到出口。
啪的一聲,頭頂上忽閃忽閃的照明燈終于滅了。
氣溫突然急速下降,在場的人能清晰地感覺到□□在外的皮膚被凍得有些發(fā)麻,加上周圍漆黑一片,鬼娃娃那飄忽的詭異歌謠,伸手不見五指,無形中引起人心頭的恐懼感。
不過在場的天師和妖都是經(jīng)歷過事的,倒也沒有形成太大的恐慌,十分鎮(zhèn)定。
突然一縷光線亮起,后頭的天師已經(jīng)將早就準備好的便捷式照明燈打開,就著這束光線,看到二樓的樓梯口前出現(xiàn)了一個黑漆漆的入口,陰風從入口處飄來,如同一只猙獰的怪獸朝他們張大的血盆大口。
鬼娃娃的歌謠終于停了。
紅衣服的小女孩抱著鬼娃娃站在入口前,咯咯地笑著說:【這是修羅墓的入口,進此門后,你們將要走過生死路,小心嘍~~小心嘍~~】
這話仿佛是一個貪玩的小女孩和大人笑鬧一樣,可那屬于鬼類的陰冷空靈的聲音穿過耳膜,讓很多天師和妖都齊齊變了臉色。雖說這陰間的鬼墓不乏機遇,可伴隨著機遇的往往是說不出的兇險,可不是誰都能輕易地涉足這種地方。
鬼墓屬于陰間的東西,在場的人和妖皆屬于陽間的生者,這生者要入陰間,自然是兇險非常。
奚辭牽著郁齡的手,從容地邁步走進去。
后頭的人就見兩人進入那黑暗的入口中,忽地一下便沒了蹤影,趕緊跟上去。
站在入口處的紅衣服小女孩并不阻止他們,臉上依然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卻又顯得非常詭異陰森,特別是那只鬼娃娃,殷紅的嘴巴朝兩邊裂開,仿佛隨時可能會露出兇利的獠牙撲過來咬人一口。
所有人都警惕萬分,這里的天師大多數(shù)只從一些古老的手札中知道鬼墓的存在,卻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地探過鬼墓,對里面有什么東西只能從它的名字中憑空猜測。對于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經(jīng)驗,如果能從鬼墓中平安而返,自然是大有裨益。
而且,鬼墓對人間有害無益,天師們也負責在關(guān)鍵時候要將之鎮(zhèn)壓。
當他們邁進那入口后,不禁愣住了。
在照明燈的光線下,可以看到一條同彎曲的通道,寬四米高三米,兩側(cè)是光滑的方塊石壁,通道是一條往下延伸的階梯,不知道通向何處。陰冷的空氣從那通道中飄來,光線過處,可以看到那方塊石壁仿佛凝了一層霜一般。
階梯很長,蜿蜒而下,已經(jīng)看不到奚辭他們的蹤影。
眾人心頭都打了個突,他們不過是比奚辭兩人遲了一步進來,按理說奚辭不可能走得這么快,難道是憑空消失了?
眾人看了看,不知道這修羅墓中有多少危險,只能小心地邁步拾級而下。
周圍很安靜,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外,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直到走了一會兒,遠遠地傳來一種似哭非哭的聲音,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墓中,顯得非常的磣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左逸是這次任務的隊長,也是探鬼墓的天師負責人之一。他的一只眼睛依然罩著眼罩,抬頭看向蜿蜒而下的階梯,摸著戴著眼罩的眼睛,小聲地對身邊的人叮囑道:“你們見機行事,不管怎么樣,先保住性命要緊。”
眾人點頭。
羅戀也看了看遠處,就聽到她身邊的一個妖說:“羅老大,奚展王好像不見了。”
“不是好像,是進來時他們就不見了。”羅戀臉色有些凝重,心里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低聲道:“看那守墓的鬼將的態(tài)度,顯然是和奚展王有交情的,估計他們進來時,就有鬼給他們帶路了。”
這座修羅墓有守墓的鬼將,證明這鬼墓并非是那種無主的鬼墓,說不定此間主人還有意識。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雖然不知道奚展王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可有個鬼將給他帶路,總比他們自己胡亂摸索來得好多了。只可惜奚展王是個不合群的,想跟在他身后撿便宜,哪有那么簡單。
其他的妖聽到這話,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種敬佩之色,“果然不愧是奚展王,看著不動聲色的,卻比誰都精明,怨不得羅魄王在他面前一向憋屈。”
“聽說姬冰王也曾經(jīng)在他手里吃過虧。”
“誰沒在他手里吃過虧?別看他那副樣子,他比所有的妖都要奸滑。”
“幸好他還是有點節(jié)操的,不像羅魄王那樣愛折騰,不然咱們也要受罪,奚展王還是繼續(xù)保持著這種與世無爭的清高吧,別來湊熱鬧就好了。”
這話一出,其他妖都默默地點頭。
羅戀聽得有點兒不是滋味,為什么那只妖就這么難搞呢?如果能搞到奚展王,那可是賺大發(fā)了。
階梯彎彎曲曲的,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終于走到盡頭。
那里有一扇石門,石門一左一右有兩個猙獰的鬼頭浮雕,雖然鬼眼是閉著的,但光是那散發(fā)的煞氣,已然讓人有些受不住。
不管是天師還是妖都默默地給自己身上加持了些保護手段,以防被那煞氣傷到。
他們并沒有冒然打開門,左逸和羅戀等人上前查看這扇門,看了會兒,左逸沉吟地道:“這扇門上的鬼頭似乎是鬼門中的一種守門者。羅小姐,你覺得呢?”
羅戀給他拋了一個媚眼,“我頭發(fā)長見識短,哪里知道是不是?不過這兩個鬼頭的煞氣太重,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其他天師聽到她的話,忍不住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妖一向自私狡詐,就算發(fā)現(xiàn)點什么,如果沒有十足的好處,根本不會輕易下定論。這羅戀代表羅魄王過來,是在場所有妖中實力最強的,也是個狡猾的。
左逸沉吟了下,轉(zhuǎn)頭看向云修然和米天師,說道:“修然,天師,你們怎么看?”
云修然手持著引魂燈,一身白色唐裝,神色冷然,氣質(zhì)出塵,引得羅戀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就聽他淡淡地道:“上面的兩個鬼頭確實像記載中的鬼門守護者,不過還是慎重方好。”
米天師的聲音倒是有些輕快,絲毫不被周圍的氣氛影響:“管他是不是鬼門,我們都是生者,既然來了,就好好探一探。”
這兩人的答案也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處事態(tài)度,可以窺出米家和云家的入世準則。
“剛才那鬼將不是說什么生死路么?難不成這條就是通向鬼門的生死路?”婁情插嘴道,“左叔,既然都來到這里了,進去看看吧。”
左逸看了羅戀一眼,詢問他們的意見。
羅戀轉(zhuǎn)頭和那些妖商量了下,都同意開這鬼門。
商量好后,由在場實力最強的左逸和羅戀一起,將這石門推開。
石門比普通的門重了不只一丁半點,兩人合力才能將它慢慢地推開。當這門開啟時,一陣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前方依然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又有一種有節(jié)奏的聲音,咚咚咚地響著,如在耳側(cè)。
一盞探照燈朝前掃去,只見前面是一條非常寬闊的通道,長有十余米,高達百米,兩排分別站著石像,左邊是丑陋萬分的男石像,那臉猙獰如惡鬼;右邊是貌美的女石像,美若天仙。雖說是石像,不過那五官長相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看過來一樣。
探照燈掃過去,乍然看到這極丑極美的石像,眾人心頭忍不住跳了下,在場的天師和妖經(jīng)歷的事情多,雖然不至于嚇得后退,可看到這些兩極化的石像,也忍不住有些發(fā)虛。
“這些是修羅像,修羅是兇猛好斗的鬼神,男的極丑,女的極美。”一道聲音輕輕地響起。
婁情轉(zhuǎn)頭看向突然出聲的男友,就見他雙目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那兩排石像人,眼里閃爍著她不懂的東西,不知怎么地,心頭有點兒發(fā)慌,忍不住拉了拉他。
尹昱棠轉(zhuǎn)頭看她,以為她害怕,往她身邊移了移,只要有什么意外,他能第一時間護著。
突然,羅戀開口道:“快走,有東西過來了,不要停留了。”說著,也不理周圍的人,朝前跑去,一下子就穿過其中一尊石像。
其他的妖自然跟著他。
不用她提醒,天師們也感覺到異常,特別是米天師,手中的星羅盤不斷地顫動著,顯然前方有邪祟現(xiàn)世,甚至漸漸地逼近了。云修然手中的引魂燈也忽閃著,其他天師手中的法寶也同樣發(fā)出警示。
“走!”左逸喝了一聲,厲聲道:“不管遇到什么,你們只要記得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隨著這話落下,那咚咚咚的聲音已然清晰在耳畔,沒有人顧得上回答,忙跟著他往一個方向逃。
隨著眾人的逃離,他們身后走來一個戴著極丑的惡鬼面具的高大鬼尸,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惡臭,黑色的鬼爪上拎著一個錘子,一邊敲一邊朝他們撲來。
鬼尸好比僵尸,是鬼墓中的特產(chǎn),而且比僵尸難對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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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紅傘的女人容貌秀美,身段玲瓏,風姿綽約,宛若民國時期款款走來的貴族小姐,雍容華貴,卻又陰冷森然。
【你們來了。】她開口道,聲音陰冷空靈。
郁齡看她,越發(fā)的覺得她其實很不像鬼,看起來太漂亮了,身上的鬼氣收斂起來,乍然一見,還以為是個極美的女人。當然,再美的女人,在這樣的地方撐著一把紅傘,連惡鬼都避之不及,可見也不是個善茬。
奚辭拉著郁齡走過去,微笑地問道:“不知小姐貴姓?”
女鬼神色一怔,然后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惆悵,【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問我的名字了,我記得生前有個名字,叫薇娘。】
奚辭點頭,“名字不錯。”
女鬼的惆悵只有一瞬間,很快便恢復正常,看著他道:【大人不必再試探了,我只是這鬼墓的一個守墓者罷了,能告訴你們的不多。你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會見到郁敏敏的殘魂。】
“小姐不陪我們一起去么?”奚辭依然溫溫和和地問。
女人撫了撫鬢角,聲音陰冷淡然,【抱歉,我只是一個守墓的鬼,可能幫不上忙。】
奚辭聽了,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說道:“謝謝了。”
郁齡也跟著說了一聲謝謝。
那叫薇娘的女鬼忍不住看她,朝她點點頭,撐著紅傘退到一旁。
郁齡跟著奚辭往前走,四周很黑,只有手電筒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
從他們進入鬼墓的入口后,世界就變得不一樣了。
入口處是一條由四四方方的石塊砌成的通道,高三米寬兩米,地上鋪著樸拙的方塊石頭,像是漢白玉石,光可鑒人,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就見到一扇不知通知哪里的門,那撐紅傘的女鬼就站在門前,仿佛在刻意地等他們。
雖然是鬼,但郁齡感覺到她的善意。
郁齡心中千回百轉(zhuǎn),仍是搞不清楚一個守著鬼墓的鬼怎么會對他們有善意,難道是因為外公?外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感覺不管是人類還是鬼,對他都晦莫如深的樣子。
正思索著,突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盡頭了。
四周都是墻壁,前面更是一堵石墻,好像走入死胡同了。
郁齡正驚訝間,就見奚辭腳步不停地拉著她朝前走去,甚至直直地朝墻撞去。
她差點叫出聲,撞到墻的那一刻,忍不住閉上眼睛。
然而走了好幾步,依然沒有肉體與墻壁碰撞的感覺,郁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他們依然是走在一條筆直的通道上,不由得有些懵逼。
難道是鬼打墻,還是幻覺?
等第二次遇到阻礙,奚辭依然是腳步不停地往前走無視那些阻礙時,郁齡終于想起了先前那紅傘女鬼的話,讓他們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她媽媽的鬼魂。
這時,奚辭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郁齡心頭微頓,忍下開口的欲望,用力回握他。
發(fā)現(xiàn)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奚辭微微笑了下,緊緊地拉著她,朝前走去。
這條路非常漫長,長得郁齡已經(jīng)在心里默默地從一數(shù)到一千,來回數(shù)了十次后,終于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青色的瑩光漫天飛舞,像螢火蟲輕盈地飄浮著,看不到盡頭。
郁齡不知道這是哪里,他們好像無意中闖進了另一個天地,這里瑩光點點,多如繁星,看不到盡頭,美麗得如夢似幻。
郁齡忍不住想要上前,奚辭突然將她往懷里一帶,身體在原地躍起,幾個起落。
如同打破了魔障一般,周圍美麗的瑩光依舊,可是腳下卻是一片修羅場所。
就著那淡淡的瑩光,郁齡發(fā)現(xiàn)他們此時站在一個像古代皇家祭臺的高臺上,前面是百級階梯往下延伸,下面是一群如同身在煉獄中的惡鬼修羅。
它們看起來非常痛苦的樣子,張著嘴無聲地哀嚎著,伸著被剝了皮的血淋淋的手努力地往通向祭臺的階梯上爬,有的爬了幾級就滑下,有的爬了十級,有的爬了幾十級,但沒有一個能爬上來,在最后一級時就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力量,從階梯上骨碌碌地滑下,重回修羅地獄,在原地痛苦地打滾掙扎。
郁齡只在書面文字上看過所謂的修羅地獄,缺少了想像力,哪里能看到這么恐怖的一幕,臉皮都繃緊了。
“這是修羅地獄,下面都是惡鬼修羅。”奚辭柔聲為她解釋,“這些修羅是修羅中實力最低級的存在,他們爬不上這個祭臺的,不用害怕。”
郁齡吞了吞唾沫,聲音有些干澀,“這些青色的光點呢?”
“是人的魂魄。”奚辭的聲音不急不徐,輕柔而飄渺,“人死后,如果魂魄誤闖進此地,魂魄不得超生,只能在此間徘徊,直到消耗完所有的力量,慢慢地消散。”
郁齡聽得心里又澀又痛,“那我媽媽……”
“放心,應該還在,我們現(xiàn)在就將她找出來帶走。”奚辭柔聲安慰她,依然不急不徐的。
接著,他從隨身攜帶的挎包中一一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其中就有十幾只草人,隨手往前一拋,那姆指大的草人在半空中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