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趙守根嘆了口氣：“我咋陪啊?！?/p>

說著，趙守根眼里面的光芒又暗淡下來了，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也想陪啊，但沒辦法呀?！?/p>

趙守根不住地嘆氣，垂喪著腦袋，一雙手上布滿老繭，神情里面都是無奈：“小川啊，你知道，我這么長時間，干村干部?！?/p>

“我也想多陪陪桂花，但沒法陪，今天張家出事兒了，明天李家有事兒找我幫忙?！?/p>

李川站在旁邊，看著趙守根有心無力的樣子，也有些唏噓。

“村里面一開始，我上來的時候，那是一窮二白啊，啥都沒有，當時讓誰干書記誰都不干，那咋整？最后還得是我干?！?/p>

趙守根說著，抬起頭，順著菜園看向遠方：“那時候村民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每天吃的飯就是苞米面窩窩頭，除了這個，根本就沒有別的了，只有過年，才能吃上一頓肉。”

李川一言不發，這些事情對李川來說，太過久遠，李川不知道，倒是趙守根，許是也委屈，心里面積攢了好多的話，現在好像找到了發泄的渠道，也不管李川愛不愛聽，索性就這么一直講下去。

“誰都不愿意當村長，最后沒辦法了，那沒人當，就我當吧，我總不能看著村民們餓死?！?/p>

趙守根說著，又掏出煙袋，就要裝煙。

“少抽點吧守根叔，抽多了對身體不好?！?/p>

“咳咳咳。”

趙守根沒停下，點著了火，深吸一口，旱煙給趙守根嗆得直咳嗽。

李川上前，伸出手，拍了拍趙守根的后背。

“沒事兒，上歲數了?！?/p>

趙守根擺了擺手，吐了一口痰，清明硬朗的眼神也有些渾濁，李川站在那，總感覺好像剛過一夜，但趙守根的腰好像更彎了，明明趙守根的腰板都是挺直的。

吐出一口煙，趙守根繼續開口：“后來村里面逼得實在是沒辦法了，我當上村長的頭一年，那時候桂花懷孕了，馬上要生了，但我沒辦法，我帶著村委會的這幾個人去鎮里，想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出路?！?/p>

李川靜靜的陪著，自始至終都在靜靜的聽著。

“后來，我們找著了，是養豬！”

“那時候天天喝酒，就為了能從鎮里面的養豬戶里面問出來一點有用的東西。”

“算起來，鎮里面和村里面相距不遠，但我們那次，卻待了足足一個半月，最終，我們帶回來了兩個專家，開始選址養豬?！?/p>

“曉霞，也是在外面的時候出生的。”

“因為這事兒，桂花沒少罵我?！?/p>

趙守根說到這，嘿嘿笑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盡顯滄桑。

又是不緊不慢的一口煙，趙守根繼續開口。

“那時候村里面苦啊，哪有這么多磚房，全都是草房，夏天漏雨，冬天漏風。”

“桂花還坐月子呢，為了照顧曉霞，差點害了病?！?/p>

李川眉頭一皺，細細回想，輕輕搖了搖頭，年代太久遠了，那時候的李川不過三四歲，記不得這些，只記得，那時候的李川，吃百家飯長大。

趙守根沉默了，李川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趙守根繼續說話。

但等了許久，趙守根卻輕嘆口氣：“算了。”

他磕掉了煙袋里面的煙，輕輕站起身來，收好煙袋，背著手，朝著外面走去。

“小川，你桂花嬸子，在你那呢是嗎？”

“嗯。”

李川點點頭，趕忙跟上：“對，在我那了?！?/p>

“那就走吧?！?/p>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趙守根調整了一下情緒，又站起來筆直的腰板，步伐不緊不慢，每一步都十分堅定，一步一步的朝著診所里面走去。

這個老人，精神抖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擊不到他，除了偶有的幾聲咳嗽。

這咳嗽聲很時密時疏，密集的時候，趙守根會被咳的彎腰走不動路，這時候的李川就上前拍拍趙守根的后背，不過拍兩下之后，卻總被趙守根給擺手打斷。

“沒關系，不當事?！?/p>

說完這話的趙守根，又倔強的起身，擦了擦嘴，背著手繼續朝診所走去。

倒是李川，看著趙守根的身影，五味雜陳，看著看著，李川好像察覺什么，調集黃帝真經，輕輕閉眼，接著瞬間睜開，目光望去，開始在趙守根的身上上下打量。

這一打量，李川的心咯噔一下。

趕忙上前兩步，跑到趙守根旁邊：“守根叔，你干完這個，就歇歇吧?！?/p>

“嗯~”

趙守根背著手，點了點頭：“我也這么想呢，昨晚上我就想了，我為村里面奉獻了自己的大半輩子了，臨到了晚年了，也該退休了?！?/p>

“只是......”

“只是什么？”

“咱們村里面，還需要有一個有能力的人來接班啊?！?/p>

李川抿了抿嘴，沒說話，趙守根也沒再提，這話題就這么突然的停下，二人繼續朝著診所走去。

走了一會兒，李川和趙守根來到診所前面，停下腳步，趙守根站在原地，輕咳了兩聲，又抖了抖身上的衣服。

“走吧小川?！?/p>

“行?！?/p>

李川點頭，上前一步打開了門，門里面，李桂花和趙守根對視一眼。

“桂花?！?/p>

趙守根憨厚的笑起來：“我反思了，這么多年陪你的不夠，現在我來接你回家了。”

前方，李桂花站在那，見趙守根這樣，抿了抿嘴，她其實是不想跟趙守根回去的，但沒辦法，已經跟李川說好了，必須得回去。

“哎?！?/p>

聽著李桂花嘆氣，趙守根也有點難受：“我保證桂花，等機場的事兒我再堅持一下，行或不行，我都不干了?！?/p>

“那你不干了，讓誰干？”

“到時候再說吧?！?/p>

趙守根憨厚的笑著，他也不知道讓誰干，不過也沒在意這些。

李桂花也沒繼續發難，跟著趙守根就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的時候被李川給攔下了。

“叔子，你把這藥拿著，讓曉霞給你煎成兩碗，每天早上跟晚上的時候喝了。”

李川把藥塞給趙守根：“這是五天的量，等咱們從鎮里面回來的時候就開始弄吧?！?/p>

“藥？”

趙守根一頓：“小川，我這身子骨，還是不用吧......”

“這是強身健體的，總會需要的?！?/p>

李川笑著開口：“然后守根叔，等完事兒了，咱們兩個就去鎮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