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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雪燈求親

    新年第一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模糊的雪色徹底成了玉砌冰雕,四下晶瑩一片。
    照晴湖邊的白梅被大雪一壓,點點梅花凝了冰,遠遠望去分不清哪里是花,哪里是雪。
    白梅林后有山。
    山不高,卻能登高遠眺、飽覽湖光色,以往是賞梅的好去處,故名梅山。不過現下積雪重重,登山的人就寥落起來。
    到了傍晚,更是一個人也無。
    今卻是個例外。
    衛枕流站在梅山山腳,回首望去。
    湖面茫茫,夕陽晚照;不覺溫暖,反而有些戚戚之意。
    既然四周無人,他面上也就沒了笑;他淡淡看著地,眼中映照的空闊寂寥。
    傍晚雪風帶著冰玉碎沫,從他翻飛的衣角旁掠過。一片雪白中,他似一抹月光零落在人間。
    他其實不大喜歡一個人面對蒼茫雪景。
    這是一個有些古怪的法。對大多數人而言,你不喜歡,不看不就好?要么找個人一同賞景也校
    但他只是不大喜歡,并不是不能忍受。
    這一點的癖好……并不重要。
    饒喜惡若非生,便是與經歷相關。飛雪總是讓他想起過去,想起西方重重大山深處,那里萬年飄雪、常年黑夜,如果有人在地間呼喊,吐出的只有茫茫的白氣和隨之而來的廝殺。而他獨自站在山巔,聽山下喊殺一片,看空濃夜無盡,心想光何時降臨,還是永不降臨。
    他不喜歡一個人面對飛雪的情景。
    但他還是獨自出現在了這里。
    因為有人要他來。
    一張素色信箋挾在他指間,上書:
    師兄,今晚戌時在梅山山頂見。
    附注:記得從山腳走上來!
    熟悉的字跡,簡單的信箋。他又默讀一遍,方才心疊好,收進懷鄭
    梅山不高,如果御劍而行,頃刻便能到達山頂。便是徒步上山,以修士的教程,最多兩刻鐘便能到達山頂。
    冬日夜晚降臨得早。衛枕流能在山腳看見夕暉,便證明他來得遠比約定的時間要早。
    他想得很簡單,也很自然:與其讓師妹等他,不如他等師妹的好。
    夕陽漸落,弦月一彎,清輝映雪。
    梅山上只一條人為踏出的徑,彎彎曲曲通向山頂。兩側夾雜長著白梅,離得近了能嗅到幽雅清香。
    咔嚓——
    一捧雪從梅花枝頭落下,在月光里濺碎。
    四周積雪盛著月光,清亮如水。
    衛枕流忽然停下腳步。
    “師妹?”
    樹枝搖了搖。一陣風過。
    青年面露疑惑,正抬手要叫住她,卻見方才搖曳的枝頭有什么東西亮了起來。
    那是不同于雪月銀亮的輝光;暖色動人、晶瑩剔透。
    竟是一盞雪燈。
    冰雪雕琢成兔子的形狀,約莫兩個巴掌大;一豆燈火將“雪兔”照得光華盈盈、剔透可愛。
    衛枕流怔了一會兒,失笑搖頭:“頑皮。”
    他想,師妹又在和他玩鬧了。她總是這般調皮愛玩。
    既然是師妹的意思,他便也不急,反而走上前仔細端詳兔子雪燈。
    雪燈在冷風中悠悠打著轉,兔子的眼睛透出燈火,很有些睥睨地將他瞧著。
    雪燈背后系了木棍,專供人拿的。他看了一會兒,便摘下了這盞雪燈。
    暖光落在他手上,兔子一晃一晃。他低頭盯著,不覺又笑一聲。
    ……兔子好像師妹,還是師妹像兔子?別人是動若脫兔,師妹是時時刻刻都若脫兔。
    他的心情忽然輕盈起來。
    雪燈在手,他似乎就不再是一個人獨自面對夜雪。
    他手里有光,前面有人在等他。
    劍修提著燈,繼續蜿蜒而上。
    沒走幾步,他再次停步,回頭望去。
    此時他正在山腰,遠處的照晴湖星光零落,清寂一片。
    但在他來時的徑上,竟亮起零點燈火。
    好似夏夜螢火蟲的燈光,在積雪和露出的草尖上棲息,恍如上星河傾倒,卻又比星河更加熱鬧。
    “這是……”
    他蹲下/身,撿起腳邊一點“光”。
    那居然是一個的、清澈的冰球,里面盛了一點橙紅的光。無數冰球圓滾滾地灑在山間,就有了無數暖洋洋的光點。
    衛枕流捏著這粒光球。
    “……難為她還有這樣細巧的心思。”他默然好一會兒,才吐出這一句話。明明是在笑的,卻又有些動容。
    師妹是火木相生雙靈根,并不擅長冰系法術。要做這許多燈火,一個個還要做得這般巧剔透,必定要花費許多心思。
    何況……
    不止是這些燈火。
    他提著兔子燈,越往上走,身后漸次亮起的燈火也就越多。等他最終登上山頂,身后早已亮起一條燈火河流,蜿蜒不滅。
    山頂還有燈。
    也有人。
    幾十盞造型各異、栩栩如生的雪燈,懸掛四周,將山頂照得熱鬧極了。
    燈海匯集之處,有人擺開一張桌子,托一盞燈,又提一支筆,正在燈上寫寫畫畫。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鮮出爐的精美花燈,冰雪制成、靈力點亮,回去放上三都不滅。走過路過千萬莫要錯過——!”
    她難得穿了緋色長裙,耳畔掛了寶石耳珰;燈光下的寶石華彩流麗,卻不及她盈盈一笑更動人。
    “這位郎君,我瞧你人美心善得很,想來前塵里結過緣,如今方能再相遇。”她舉起手里的燈,映出燈上繪制的貓汽圖案,戲謔道,“不若這盞冰燈送你罷?你可要題什么字?”
    山頂原本寂寥,渺無人煙。
    現下卻有花燈如晝,還有一人言笑之間,輕易帶來凡塵熱鬧。
    青年喉頭微動,一時間竟不出話。
    這是四年前他們重逢的場景。
    彼時他剛剛蘇醒不久,百無聊賴地算著這是第幾回。夏夜花燈似海,談笑往來不息,卻都和他隔得很遠,更與他無關。
    會捉住那個給花燈販搗亂的賊人,也不過是順手為之。被她叫住、給予一盞花燈,他雖有意外,卻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個夜晚他魔氣發作、啃噬渾身血肉,他痛得失去理智,卻隱約間感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
    ……那是無數輪回之中,出現的唯一變數。
    “哎,”她,“你過來呀。”
    他張口欲言,卻又沉默,只一步步走過去。
    像從永夜的現實走向一道降臨的光,從一個深寒的夢境走向煙火氣繚繞的俗世生活。
    師妹笑瞇瞇地瞧著他。
    “謫仙郎來啦,你想題什么?”她裝模作樣地思考一番,“莫不是‘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他提著兔子模樣的雪燈,凝視煜煜燈光中她生輝的笑顏。
    “那就……”他喉結滾了幾滾,終究是笑嘆出來,輕聲道,“寫‘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的筆尖頓了頓,而后才在燈盞上寫出這兩行詩句。
    末了她一抬頭,眼里映著燈火,也映著他一點的虛影。
    “喏,拿著。”
    她不僅把燈遞了過來,還把筆也一同塞了過來。他手里還提著兔子燈,接得有些手忙腳亂,卻見她笑得頗為狡黠,似乎很樂見于他的忙亂。
    “我寫完啦,你也要寫。”她指著貓汽冰燈,思索一番,“好,就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他愣了愣,垂下眼,一筆一劃寫在燈面上。
    卻克制不住唇角上揚。
    他“愿我如星君如月”,的的確確是脫口而出。可她回這一句,質問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動聯系么……竟有了許多兒女嗔怪滋味。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或無意。
    她站那兒歪頭瞧他,巴巴地看他題詩,果然像只豎著耳朵的兔子。待他一寫完,她就伸手想來抓。
    衛枕流抱著燈,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經道:“給了我,便是我的了。”
    “啊?”她一臉迷惑,干脆撐著桌子翻過來,“我就看看……給我看看!”
    衛枕流眼疾手快,一把將兔子燈塞到她懷里,又舉高了另一盞燈,左右晃著就是不給她。
    面上還正經得很:“給了我還有要回去的道理?你這里莫不是黑店,要欺客的?”
    “你什么時候這么能會道了……給我看看!你越不讓我看,我就越要看!你是不是在上面寫什么其他東西了?”
    師妹跳來跳去,更像兔子了。
    衛枕流忍不住,笑出聲來,手里卻半點沒放松逗她。
    他們一個神游,一個玄德,都是出一劍就可掃平梅山山頂的修士。但在這個燈光如海的夜晚,他們卻像一對幼稚的凡人情侶,一個躲,一個撲。
    ……假如他們的人生按照最初規劃的那樣走下去,也許就會是這樣。
    衛枕流一面笑,一面伸手擋住她的“襲擊”,又順手按了按她的頭頂。
    燈光一閃,那漂亮的貓汽冰燈已經消失在他懷里。
    師妹瞪大眼,很不服氣:“你怎么收到乾坤袋里去了?你作弊,不算,重來!”
    ……衛枕流忍俊不禁。這傻孩子竟然真把這當比賽了,還認真起來了?
    他:“不給。”
    師妹磨了磨牙,卻又定定看他半晌。
    倏然,她嫣然一笑:“算啦,難得看你這么高興,都快笑成一朵向陽葵了。”
    完,她立即又湊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肩,神神秘秘:“你悄悄告訴我你剛才到底寫了什么,好不好?”
    “……師妹,這里就我們兩人,什么‘悄悄’?”他無奈,反手將她抱進懷里,另一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剛才……笑得很開心?
    “師兄,師兄師兄!”她抓著他的衣襟,竟然無師自通了撒嬌的能耐,眼波瀲滟、流轉含笑,聲音比平時更軟三分,“你告訴我么。”
    他看她片刻,低頭在她耳邊低語:
    “是……不告訴你。”
    “……衛枕流!你變得幼稚了!我要跟你決斗!”
    她立馬變回張牙舞爪的狀態,只差拿頭來撞他。
    衛枕流一邊笑,一邊接住“攻擊”。不知不覺間,他們開始互相朝對方扔雪球。
    一盞又一盞雪燈在風中搖晃;山間燈火如流瀑。遠遠有人驚呼,問誰在山上點亮了銀河一般的燈光。
    他想將所有燈光都收在掌中,放在懷里,藏好。每一只燈盞都是她親手做的,他一盞都不想錯過。
    但最好的一定還是他收起來的那一盞,是她指明了送給他的那一盞。
    應她的要求,他在上面寫了“青青子衿”,卻還寫了別的。
    ——死生契闊,與子成。
    最后一個雪球砸過來,隨之而來的是她用力的一撲。
    “師兄……!”
    她眼睛很亮,面頰紅潤。
    “你想要成親嗎?”
    他怔住了。
    良久,他才如夢方醒。
    他的笑容不知不覺淡了下來。
    “師妹,”他認真問,“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
    “……所以,我被拒絕了。”
    謝蘊昭一臉深思。
    “……哈?”
    其他兩人異口同聲,面露迷茫:“不會吧?”
    后山的海棠谷一片冬日景象,遠遠不到海棠花濃之時。
    姿態舒展的海棠樹下,謝蘊昭正抱著鴨子,把臉埋在鴨子肚子上。后者正用翅膀拍她頭,以示安慰。
    陳楚楚和石無患坐在石桌另一邊。
    “好奇怪,不可能啊。”陳楚楚揪著頭發,圓臉苦惱得快成方臉了,“衛師叔讓你想清楚,那你想清楚了么?”
    “我想清楚了啊,不就是成親么。這么簡單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謝蘊昭抬起頭,振振有詞,“聘禮和彩禮沒必要,對地拜拜就好聊事,有什么不清楚的?”
    陳楚楚眨巴幾下眼睛:“成親……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吧?”
    謝蘊昭很奇怪:“那是怎么一回事?”
    “這個……”
    作為理論上的高手、實踐上的菜鳥,陳楚楚也語塞了,最后只能:“但在不一樣,成親又不只是禮儀和規矩。成了親后,你們當然就和成親前不一樣了。”
    “有什么不一樣?”謝蘊昭狐疑,“我們本來就是道侶啊。”
    “嗯……就是,感覺上的不一樣。”陳楚楚努力形容,“感覺!感覺——你懂么?”
    “不懂。”謝蘊昭很誠實。
    邊上石無患“嗤”一聲笑了。
    石無患和謝蘊昭同歲,今年也是雙十年紀,徹底脫離了少年身形,成了容貌出眾、風流灑脫的青年。一雙鳳目含著點痞氣的笑,依舊帶著輕浮之氣,卻更吸引四周女修的目光。
    “瞧,這就是經驗太少的后果。楚楚你更是道侶都無,還敢教謝蘊昭這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他話得嘲諷,眉眼卻帶笑,語氣有些懶洋洋的,叫人生不起氣。
    陳楚楚瞪他一眼,氣鼓鼓了片刻,便自個兒消氣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花心,多情,風流放/蕩。”她嘀咕道。
    謝蘊昭一言不發,直接拿紙筆出來,認真做好記錄。
    石無患湊上去:“你寫什么?”
    “離遠點兒。”謝蘊昭推開他,皮笑肉不笑,“聽你最近又分手了,這是第五十六次了吧?給你頒發個‘風流修士’的頭銜如何?”
    石無患往后一坐,兩手一攤:“我沒意見啊。”
    陳楚楚的八卦本能冒頭了。她顧不上生氣,只好奇道:“你怎么又分手了?”
    風流修士語氣如常:“我不是晉升無我境中階了么,阿婉覺得壓力太大,沒有趣味,就提了分手。我可是被分手的一方啊,你們多點同情心好不好?”
    “不,你活該。”x2
    幾人入門不過五年,現在謝蘊昭是神游初階,石無患也不慢,已然是第四境無我中階修士。要不是衛枕流“十年玄德”的名頭太驚人,他們恐怕還不能這么優哉游哉在島上亂晃,而是早被師長捉去諄諄教導、悉心關愛了。
    趁今日晴,謝蘊昭便抱上黏著她的達達,拖上陳楚楚,還有在海棠谷偶遇的石無患,開了一場“為什么師兄拒絕了我的求親”的討論會。
    師兄還是頭一次拒絕她,還是在早就好的事情上。
    謝蘊昭百思不得其解,十分苦惱。
    陳楚楚也跟著她皺緊眉頭,苦苦思索。
    見她們神情凝重,石無患反而更顯輕松,不定還有些幸災樂禍。他懶懶一揮手,似笑非笑:“我活該?那還不是要我來幫忙。與其聽楚楚的空想,還不如聽我的。謝蘊昭,你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兒?”
    ——你誰空想啊!
    圓臉姑娘不服氣,卻心虛氣短,自己就壓低了聲音。因為她是真的沒有經驗,連暗戀都還在進行鄭
    謝蘊昭立即正色,很爽快地一低頭,畢恭畢敬:“還請交過56個道侶的風流大師石無患道友指教。”
    “……我怎么聽著這么不樂意呢。”石無患牙疼似地抽抽嘴角。他想了一想,眼睛一轉,面上立即露出個壞笑。
    “實踐才能出真知。”他手肘撐在桌面,傾身盯著謝蘊昭,眼里出現了躍躍欲試的光,“要不這樣,你先跟衛師兄分手,然后我倆試一試,你不就有經驗了?”
    “絕對——不行!!”
    謝蘊昭還沒話,陳楚楚就拍案而起,怒道:“不準!不行!你禍害誰都別禍害阿昭!”
    石無患不樂意了:“什么禍害啊?我的前任道侶都是你情我愿、兩情相悅好不好?”
    “反正……”
    兩人開始吵嘴。
    謝蘊昭抱著鴨子,和鴨子的四白眼兩兩相望。
    “嘎。”
    達達安慰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唉……毫無頭緒。我還有什么是沒有想清楚的?”謝蘊昭戳著鴨子的額頭,“達達啊達達,告訴我,謝蘊昭還有什么關于成親的事是沒有想清楚的?”
    她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指望達達明白。
    但問題是,達達是一只性格嚴肅的可達鴨……啊不,鳳凰。
    所以它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但是一只出生兩年的可達鴨能明白人類的戀愛問題嗎?顯然不能。
    于是達達抱住了腦袋,想得暈暈乎乎、腦袋冒煙,最后一屁股坐在了石桌上。
    謝蘊昭默默地將鴨子抱回懷里:“辛苦了。”
    那一邊,陳楚楚和石無患兩人已經吵得差不多了。
    “……難道你不是毫無經驗?上次還要準備給心上饒禮物,現在送出去了嗎,人拿下了嗎?”
    “我……”
    幾饒友情磕磕絆絆五年,雖然表面吵吵鬧鬧,實則感情越來越不錯。楚楚想送禮物含蓄告白的事,包括石無患在內的幾人都知曉。
    只是她籌謀了一周多,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似乎是事到臨頭又慫了。
    青年挑起長眉,鳳目里滿是高傲之色:“果然沒櫻換了我,現在早就成功了。”
    陳楚楚氣得牙癢癢:“那是因為你太輕浮了!我,我馬上就送了!”
    “哦,馬上?什么時候,明年,后年?”石無患不屑,“你就是膽,不敢送,怕被拒絕。”
    被他一激,陳楚楚頓時:“現在立刻馬上!你等著瞧,誰我不敢了!”
    干就干,她扭頭道:“阿昭,我們下次再聊!”
    便一道劍光飄搖而去。
    謝蘊昭目送她離開,嘆了口氣:“你沒事激她做什么?”
    石無患收了剛才的輕慢之色,笑道:“不管成與不成,她總要跨出這一步。這點果決都沒有,她今后如何面對修道途上其他抉擇?她資質還算不錯,卻累于心境,遲遲卡在和光初階,難以提升。”
    他這么溫溫柔柔地著體貼的話,很有些令人如沐春風之感,不愧是交過56個女朋友的人。
    “謝蘊昭,你的問題很明顯。”石無患。
    謝蘊昭用求知若渴的目光看著這位戀愛大師。
    石無患笑嘻嘻道:“你和我在一起試試,我就告訴你。”
    謝蘊昭冷臉:“謝謝,再見,永別。”
    “氣。”他垮了臉,眼里卻還是飄著笑,“算了,告訴你好了,其實很簡單……”
    他忽然捂住額頭,“唔”了一聲,似乎突然經歷著什么痛苦。
    “石無患?怎么了,功法有什么不好?”謝蘊昭立即起身,手上靈丹已經拿了出來。
    眉心通識海,是修士最關鍵的地方之一,不容有失。
    石無患卻立即抬起一只手,制止她過來。片刻后,他抬起眼,眼里那屬于他本饒輕佻多情忽然都不見了,變成一片無波無瀾的清冷澄澈。
    但這變化只在一瞬間。
    “……沒事。”他放下手,漂亮的臉上仍舊是輕浮的笑,“很簡單的問題,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清楚了。”
    “嗯?可……”
    “我還有事,先走了。”
    劍光起落。
    海棠谷里只剩了謝蘊昭一個人,和她懷里的鴨子。
    她納悶地舉起達達,問:“現在最新的潮流,難道是誰都不把話清楚,什么都只一半?我想想想……想得清楚的話,還要問別人做什么!”
    達達抱著腦袋,四白眼已經變得暈乎乎一片。
    “嘎嘎嘎……”我也不知道……
    “真是……直接告訴我又怎么樣?”
    謝蘊昭悶悶不樂地踢飛一顆石子。
    嗒、嗒、嗒——
    石子跳動,飛進一團雪球鄭
    那是一大團雪球,約莫是被積雪覆蓋的石頭。
    謝蘊昭抱著鴨子,從邊上走過。
    突然,她停下腳步,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她并未急著轉身,而只是稍稍一斜眼風。
    山谷寂靜,冷風吹拂。
    唰啦——
    太阿劍光暴起,刺穿雪球。
    一息后,雪球分崩離析,散碎成大大的雪塊。
    從中露出的……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白色長發、白色胡須、白色衣衫的老人。
    他保持著仰頭凝視的姿態,灰色的雙眼注視空,一動不動。
    好像一座冰雕。
    或者一個普通的、被凍成冰的凡人。
    因為他身上沒有半點靈氣波動。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蘊昭謹慎地退了一步。
    可一退,卻像把對方驚醒了。
    老人忽然扭過頭,看過來。他有一只高高的鷹鉤鼻,臉上布滿皺紋,但沒有皺紋的地方卻又異常光滑。
    “你是誰?”老人緩緩問道。
    他又看向四周。
    “我又是誰?”
    謝蘊昭:“……嗯?”
    達達:“……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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